登陆注册
19497200000010

第10章

六十四 泛取者乃精取之法

泛取者,专取之法;轻任者,重任之法。吾之所谓泛取者,非无所决择也。始而求之致其广,终而拔之致其精,是吾之泛取也。泛取于方取之初,而专取于既取之后也;吾之所谓轻任者,非有所慢易也。始而进之致其略,然后委之致其祥,是吾之轻任者。轻任于始任之初,而重任于必可用之后也。此岂吾之臆说哉!

盖骏骨既市,骥足焉往?九九获用,奇谋踵至,此固世所共知也。是故论谏者赏,则天下不患无比干;庐墓者旌,则天下不患无曾子;恬退者进,则天下不串无严光;清俭者擢,则天下不患无伯夷;明法者升,则任廷尉者,不患无于定国、张释之;爱民者迁,则居郡守者,不患无龚遂、黄霸。夫然后赏之、旌之、擢之、升之、进之、迁之,吾恐天下无复有是人也。何者?盛名之下,人不敢居故也。“龚遂黄霸”下疑有缺文。

汉高明此说以取人,故其得信、越、平、勃也;不在于得信、越、平、勃之日,而在于贩缯屠狗杂进之时。孝武明此说以取人,故其得桑、孔、卫、霍也;不在于得桑、孔、卫、霍之时,而在于贾孺奴虏并用之日。泛取轻任,岂不足以致天下之忠勇贤智哉?求金于沙,则并于沙敛之而无择。夫其始之所以敛之者,非不欲择之也,势不可也。

六十五 法令不信则吏民惑

商君之治秦,所以令行禁止者,惟其信尔。徒木,细事也,必赐之金,是以人之有功者,知其无有不赏;弃灰,微谴也,必置之刑,是以人之有罪者,知其无有不罚。商君赏罚未必当于理,而卒以强秦者,在是也。

唐太宗诏蠲逋负官物,而负秦府官物者,督责如故;诏免关中租调二年,已而敕已输者,以来年为始。故失信者数,魏徵得以为言。德宗令两税之外,悉无他徭,后非税而追求者,殆过于税;诏所在和籴粟麦于道次,后遣至京西行营,动数百里。故诏令不信,赵光奇得以为言。呜呼!诚信,国之大纲也。徇目前之小利,而伤国家之大纲,无乃谋之不远乎!

治平之政,拣刺义勇。当时诏谕,永不戍边。未几,或以代还东军,或以抵换弓手。东南买绢,当时著令,一用见钱。未几,买绢又为之折盐。

六十六 下之令生于自慢

政以令而行,亦以令而不行。令焉而政不行,非天下真敢慢天子之令,以违天子之政也,或者天子有令而自慢之尔。人惟不自慢也。人而自慢,则天下孰不慢之?夫固有以召之也,发而悔,悔而反。今日而发者至,明日而反者至。将欲从其发者乎?从其反者乎?指千溪万径以导人,而责其皆诣焉,不可也。

周家之盛也,天子深拱于京师,而象魏所揭,木铎所振,诰命所被,众至于六服群辟,外至于九夷八蛮,极而至于海隅出日,奔走俯伏,以听王命。至其衰,则犬戎所攻,郑伯所射,(子)〔王〕弟子朝之所逼,而四方诸侯闭户高枕而莫之救。召之而不至,喻之而不闻,赏之而不恩,诰之而不威。此四者何为其然也?盖尝求之:成王以剪桐兴,而幽王以举烽亡,如此而已。“剪桐”,戏也,“举烽”,亦戏也,而兴亡异焉,则信与不信之异也。

夫不以幼而忽,不以戏而诳,则天子岂有一言而欺天下哉?而天下亦岂敢忽天子之一言哉?彼烽者,警急者之耳目也。无警而举之,召诸侯而误之,后能终无警乎?后而警,警而非误,则孰不以有警为非警、非误为真误欤?一令之自慢,乃至于杀其身,以亡其国。慢令之祸,一至于此哉!

朝廷尝罢添差矣,未几而添差如故;尝罢不务矣,未几而不务如故,则何以使人之不奔竞乎?甲叶、箭羽、筋角之敷,名曰用系省钱,而钱未尝给;和籴责百万之输,名曰不许抑配,而缗降不能半直,则何以使人之不聚敛乎?

六十七 守法度所以系民心

汉时仪注,大抵率意改造,不应古谊者,十常八九,其来法度略矣。然而天下之人,见即喜,不见即悲,中更王氏之祸,废而不用者十余年。光武入洛,东郊之民,始见司隶僚属,欢喜踊跃,父老至于垂泣曰:“不图今日复见汉官威仪。”自是天下翕然归之,相与出力,锄去新室,以成中兴之业,而复其祖宗社稷,盖二百余年。唐之军法,盖自太宗府卫之立,无复古制,中间又变者屡矣。郭子仪扫禄山之乱,率骑五百赴行在。时众单寡,军容缺然。及尚父入京城,老幼夹道呼曰:“不图今日复见唐之军容!”卒能殄灭丑虏,再造王室。夫汉之官仪,唐之军容,此所属抑末矣。而当时之遗民,见于国势抢攘之际,而其感激眷慕,如此其极也。况以圣祖、神宗所垂之训,按而行之,今日之民,当何如耶?

是故国家之典章法度,宜使斯民常见而熟识之,以习其耳目,而系其心,自非不得已者,不宜轻有改易变置,以自绝于民也。向使今日变其一,明日变其二,祖宗余泽,日益就尽。不在目前,不幸奸人撼之,则人心动摇而天下亡矣。古者公卿大夫,犹知世守其家法,至数十世,不易其衣冠。阀阅岂无隆替?而国人信服,终莫敢抗,谓之名家旧族,而况数百年为天下国家哉!

昔者萧何削秦之法,以为《九章》,天下便其简当,谓之画一之法。守之以曹参之清净,镇之以孝文之玄默,无增无损也。孝武亲崇捷给之士,讲武改制,侈以生事。相高张汤、杜周,因得舞其智巧,散为纷更而无惮,其言曰:“三尺律,今安在哉?前王取是著为律,后王取是疏为令,宜世是为,何古之法乎?”斯言一出,向之画一者,盖岐中又有岐矣,而不止乎二三也。魏相之相宣帝也,数陈国家便宜故事,以为古今异制,当今惟在奉行故事而已。夫故事即画一以来,承袭之旧,而武帝之所纷更者也。以一汉世,而有所谓高帝之法焉,有所谓武帝之法焉,为吏与民奚从乎?相之专行汉家故事也,所以惩武遵高,定法制而系民心也。

六十八 立事不必执事之名

事之不立也,我知之矣,执之者败之也。然则不可以执乎?夫甚弊之俗,不惩不可也;苟惩也,不执不可也。然则曷败之?天下之事,其动有机。夫机者,发于至密,而藏于不可臆料。今夫一事之立,昭然若揭,而行之立的于此,使过者皆得引弓而射之也,吾知其不可以成之也。何者?天下之情不一,众多之口难制,欲者不止,而议者无穷,则吾心不得不徇,吾说不得不摇。事垂立而徇且摇者继之,则宜其不足以成也。昔汉之患,诸侯之强也。贾谊欲削之,晁错又欲削之,二子发其谋,而皆不享其成。彼其持必削之说以与之相抗于必争之中,且以事未发而迹已暴于天下。至主父偃之策,则不然。予之以意之所欲,而吾无削之之名;使之有不能不分之心,而有不得不弱之势。呜呼!机之所动,乃在于此。故夫昔之持必然之说以律天下者,未有能济者也。

愚观今之世,上欲立一事,革一弊,则群起而议之,不胜则极力而撼之。上之人亦极力而捍之,捍而不胜,则终举而纵之。若然者,是未得其机之说也。郊赏之汰也,任子之滥也,庶官之冗且蠹也,当世之君子,未尝不悒悒于此。然其说大抵皆曰:“必去是,否则必省”。夫上之祖宗之已行,下之人情之不顺,则吾之说不直矣。惟其不直也,故其隙之易破。君子思其事机之发,不在于灼灼明辩之日,亦不在于断断乖违之际。郊赏不必废,省乎郊以迁其赏。如苏文忠公之云,是机也。任子不必废,严乎铨以难其任。如近日之议,是机也。夫三者之实不废,而吾之说独行于其间,人不得而议,我不得而摇。若是者,可以立乎天下之事,不可名之以无故之大也。名之以无故之大,则将待之以甚难之举。名之以大而待之以难,则上之人彷徨睥睨而不敢决,下之士畏懦沮丧而不敢议。始乎不敢议,卒乎废其议;始乎不敢决,终乎寝其决。事之难行,古之难复,而天下之难治,皆出乎此。

而今之尤纷纷者,乡兵屯田之议也。是乡兵屯田之事,其实甚少而其名甚大者,执“乡兵”、“屯田”之名大也。乡兵之名不去,终不可以行乡兵;屯田之名不去,终不可以举屯田。为今之计,莫若使缘淮郡县,不禁土豪之聚众挟兵,而又阴察其才且强者,礼而厚之。时有以蠲其征役,或因使之除盗,而捐一官以报其功,则边地之兵,皆乐于战,而乡兵之实自见矣。治两淮之漕臣与守臣,以兵火之后,招集流民。其民存者,以其田复之;其亡者,许他人承之。其为田之在官者,曰屯者,曰营者,没入者,举而一之为世业,以授民之无田者。又诏于内地诸路,有民稠地狭而愿迁,则迁之淮,有水旱饥民之就食于淮。检校经界之旧籍,以为均税之额;尽鬻内地之屯田,以为牛种之资。不出十年,两淮无余田而有余谷,朝廷有兵食而无兵费,边上之粟如山,而内地之饷渐可减省,而屯田之实自见矣。辞“乡兵”、“屯田”之名,以享乡兵屯田之实,不在此耶?

六十九 书生太高公卿太卑

天下之利害,其议论相持而不定者,皆起于书生徇名而过高,而公卿大夫徇利而过卑。徇名而过高,则必将措于古,举夫事尽如吾意而后慊;徇利而过卑,则苟无病于吾身,而非须臾之急者,皆略之而不暇计。是故书生之论,患在于责治之已详,而公卿大夫之论,患在于论治之已卑,果不知何时而定也。

昔者汉文帝时,干弋戢息,刑措不用,帑廪之间,贯朽粟陈,而家给人足周于天下。盖三代以还,治之至盛者也。而贾谊乃曰:“安且治者,非愚则谀。”于是有“流涕”、“痛哭”之说,有“厝火积薪”之说,凛凛乎若危亡之忧近在朝夕者,何耶?唐文宗时,藩镇方命于外,阉寺挠权于内,王威不行,皇纲日隳,乎趋于大坏极乱之域。而牛僧孺乃曰:“太平无象,今四夷不内扰,百姓安生业,私室无强家,上不壅蔽,下不怨,虽未及至盛,亦足为治矣。”其言似以文宗为既治,又何耶?贾生之论过高,而责治为已详;牛僧孺之论过卑,而失之于可为而不敢也。

同类推荐
  • 广成集

    广成集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修华严奥旨妄尽还源观

    修华严奥旨妄尽还源观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糖霜谱

    糖霜谱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Menexenus

    Menexenus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佛说无极宝三昧经

    佛说无极宝三昧经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热门推荐
  • 从头再爱

    从头再爱

    前男友蒋雨墨感慨:有多少爱可以重来?厉衡嗤之以鼻:那是你没本事让它重来。蒋雨墨愤慨:趁虚而入夺人所爱,你还好意思说。厉衡志得意满:有本事你再夺回去啊。苏纯忍无可忍了:你们俩给我闭嘴。一女两男的都市爱情故事,爱从来没有先后之分。
  • 命之路

    命之路

    印风以为自己站在武之颠峰,才发现这才是武的开始。冷酷的外表优柔寡断的性格带你进入一个接一个的奇幻。高潮起落不断的战斗,应接不暇的武术技巧让你进入武的世界。
  • 客官您要的美男到货了

    客官您要的美男到货了

    一朝穿越,上有爹疼,下有人宠,衣食无忧,乐得自在,谁知这只是短暂的温暖,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火,焚烧掉她的一切。无家可归?立丐帮,为帮主,带领众小弟闯出一番新天地。无衣无食?运计谋,晒实力,培养众小弟分分钟断胳膊断腿求包养。路还是要走,饭还是要吃,真相必定要寻,仇不得不报。入青盟,再回归,真相之旅艰苦难行,不过,她只是进了个青楼,被人传扬了一下艺名,怎么地就有那么多人来争着抢着要她?国师预言?预言毛线是乌鸦嘴吧。世界末日?都末日了赶快都把钱用了,回家躺床上等死吧。拯救世界?怎么你还想让她单枪匹马,双手劈出一条生死路是。虽然真相难寻,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但是这贴上来的美男,又是飞吻又是露肩,勾引不成就下药,下药不成就装死,还真是让人感觉莫名其妙又好笑。成,你装死,她装傻,当装逼者遇上装逼者,强强联手其意境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也……
  • 荆棘皇妃之君心在握

    荆棘皇妃之君心在握

    她是花魁烟,便足以让人倾倒。雨夜天,她华服金饰加身,描上精致动人的妆容,懒懒的从郊外的庄院起身去上京城中最明亮的火光下启开朱唇绽放美丽。上京的官家子弟为了那纱帐后隐隐的绝色容颜失去心智,为那穿破帐幕的天籁之声痴迷,终日神魂颠倒。很多个日夜后,烟早已经忘记自己多舛的一生,却因爱极了奢华贵丽之物盛名于世,而他,世人眼中那个英明睿智的君王,惊鸿一瞥,为她奉上国库的钥匙,只为在宫中随时听到那缠绵悠扬的嗓音,看到那曼妙动人的舞姿。明明不是妃子却争风于后宫;明明身份卑微却当上朝堂上唯一的女官。她斥贵妃骂忠臣,搅的朝堂一片混乱,终由绝世歌舞姬变为红颜祸水。惹宫中的学士摇头叹息,江山将毁矣。
  • 逝之爱

    逝之爱

    急急忙忙来到操场,看见一个修长的背影站在那里,应该是听见了我的脚步声,他回过头来,还是那样冷峻,只不过眼神中多了一丝柔软,他摸着我的头问道:“我已经和家里还有尹霜雪都坦白了,你现在是我名正言顺的女朋友了。这段时间你发生了这么多事怎么不打电话给我。”我有些吃惊,但也很高兴,只是气势上不能示弱,抢白一顿:“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你,学会顶嘴啦。,所以你要倒霉了。”他闪过一丝狡黠的眼神。我清清嗓子,小心翼翼地说道:“怎么倒……。”还不容我说完,他的唇已经吻了上来,是那样的温软,清理了我多日来的郁结。我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一刻。……
  • 有钱任性白富美

    有钱任性白富美

    继承十亿财产的她是白富美,忍受不了思念煎熬:删掉你!找到我就给你……地址电话真容三不知,他是怎么找到她的?他点石成金!他把童颜美女也炼成白富美!她很任性:我就是要喝醉!看你怎么对我,看你理不理我……感谢腾讯文学书评团提供书评支持!
  • 阿坝阿来

    阿坝阿来

    该书是《尘埃落定》的作者阿来的短篇小说集。它以四川阿坝为背景,带着藏族的风土人情,讲述了一个个成长性的小故事。其中还包括一幅阿坝的旅行线路图,相信您可以带着这本书有机会用心灵,甚至用脚步亲自行走在阿坝的天空下,至美的景色、至情的感受、奇异的文字。跟阿来的其它长篇和短篇集不同的是,这部以《阿坝阿来》命名的小说集是以阿来的出生地四川阿坝为全部背景,凸显出他有别于其他汉语写作者的“文学田地”。鲜明的藏族风物人情,“成长性”的内在轨迹,甚至包括一幅阿坝地图,以及到阿坝的旅行线路图,都使这部独特的短篇小说集更像是阿来引领着喜欢他的读者所作的一次从自然到心灵的奇特旅行。
  • TFBOY之最萌女友

    TFBOY之最萌女友

    正是因为她的平淡,她的从容镇定,她的特别,引起了TFboysde注意
  • 圣剑门之天国王朝

    圣剑门之天国王朝

    战火纷飞的世界里,金戈铁马的生涯中。北拒狼族,南定江山,只为实现一个关于天国王朝的梦想。法师,武者,妖兽,狼族,海盗,叛军,蛇人;当皇权衰落,社会动荡,群雄并起。要么在默默无闻中被奴役,要么用腰中宝剑去证明,证明谁才是天下之主,万物之王。
  • 白发罗刹

    白发罗刹

    她刺杀,很不幸那人是他。他微微扬眉,不屑于这个贸然闯入他的计划的女子,“你是谁?”她冷笑,“要杀就杀,问这问那的干嘛,磨蹭!”他笑了,却笑得迷茫,因为当他望见她的红唇,他竟毫不犹豫的吻了下去。多年后,两人再次相见。绝冷笑:“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宁愿没有遇见过你。”他苦笑:“我又何尝不是呢?那样至少我还没有对不起你。”绝冷漠离去:“不必觉得对不起我,我们已经恩断义绝了。”他喃喃自语:“是啊,回不到从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