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雪躺在床上，透过轻薄的帐子看司徒傲穿衣服，眼前的男人宽肩窄腰，双腿有力，臀部结实，即便不是帝王，也很有魅力。
眼看着他就要穿好，她忽然轻声问道：“陛下可曾使用过秤？”
司徒傲回头看她，眼带不解，摇头。
“臣妾用过，那秤杆子坚硬无比，秤砣分量实足，可惜，若是秤盘上面没有东西可秤，就平衡不起来，再好的秤杆子和秤砣都成了摆设。且若秤盘上无东西，若还想提秤，往往会被秤砣砸伤脚。”
司徒傲听她话中有话，沉思片刻，直接问：“小雪要说什么？”
“小雪想说，陛下若是愿意，小雪和小雪的家人随时可以任陛下差遣，绝不会让陛下手中的秤失去平衡，更不会让秤砣掉下去，伤到陛下分毫。”
她话毕，司徒傲并没有不悦，许是因为昨晚她让他得到了满足。这一刻，他看她的眼光竟然出奇的温柔。“你说，不会让朕的秤失衡？”
“是的陛下！”她微微颔首，又道：“小雪虽然是女子，可也知道多方权衡的道理，小雪的家人效忠陛下，陛下大可放心将小雪的家人放在秤盘上面。只有足够的力量在秤盘上，才不会让一方力量过大，才能保住秤砣不砸下来。”
司徒傲笑了起来，摆摆手，让众人退出去。
他看向床前摆放着的清水和锦帕，忽然就起了兴致，慢慢走过去，将锦帕打湿了水，再轻轻拧干。
在陶雪不解的眼神之下，他掀开了盖在陶雪身上的被子，陶雪那雪白且遍布青紫痕迹的身体立时暴露在他面前。
他暧昧的从上到下扫视一片，抿唇，笑：“昨晚上累着了吧？来，就让朕给你擦一擦，擦完之后再好好睡一觉吧！”
陶雪昨晚在他面前果身跳舞时尚且不害羞，此刻听到他要为她擦身体，她的身上倏忽变红，红得鲜艳欲滴。
事实上，她此时不仅是身体舒服，心里也很舒服。不知道为何，忽然想起了以前看的一本小说，里面有一句话是，爱上一个人，其实只需要一秒！
当司徒傲为她弯腰的那一瞬间，她的心怦然跳动，无可抑制的开始为他感到了颤抖和激动。
她闭上眼睛，眼角有泪流出，或许是因为太过舒服，或许是因为腰上的酸疼，更或许，是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这一刻，她爱上了这个男人！
这个心里面，想着别的女人的男人！
可是，有什么关系呢？她是他的妻子，尽管来得晚了些，她还是他的妻子，她可以光明正大的接近他，她有的是时间和机会让他也爱上她。
他若想要对一个女人温柔，当真可以将对方捧在掌心里……
即便，这样的温柔是一种毒，她也甘之如饴的接受，就让她毒入骨髓，永远不要散去。
司徒傲为她擦拭完，将锦帕搁在一边，深深看了她一眼，不无感概的说：“小雪所言确实不错，朕不能让朕手里的秤失了平衡，砸伤自己的脚。”
她倏忽睁眼，他、他的意思是……
可惜，话落后他转身离去，根本没有给陶雪机会看清楚他的表情，陶雪更加不知道自己费尽心思的讨好可有了效果。
陶雪重新闭上了眼睛，寝殿中安静无声，沉浸在自己纷繁的思绪中无法回神，脑海中是司徒傲离去前那双深邃的眸子，任凭她如何闭眼也挥之不去。
她心里空空的，同时还惴惴不安，以往她在他面前一直没有过问陶家的事情，也从来不干预朝政，他对她能有几分和颜悦色，怕是多半因为觉得她单纯无害。可是从今天起，他对她的看法会改变，不知道对她的态度会如何？
一切，都是未知的，她是个赌徒，将自己的一切作为赌资进行着一场豪赌。
她并没有在万寿宫内补眠，而是回到了凤宁宫，坐立难安的等待消息。
午饭时，她遣兰儿到宫门口打探消息。
兰儿回来禀报，司徒傲到底还是改变了主意，在朝堂之上提出南蛮不服管束，必须给予痛击，命陶轩率兵十万南征，必要时杀掉现在南蛮的首领，重新设立州郡。
陶雪倏忽松口气，陶轩是个将军，沙场杀敌是他的使命，只要有足够的兵力和物力，他该能凯旋而归。
思及此，陶雪笑了起来，只是嘴角尚未完全咧开，余光扫到兰儿一副伤心难过却不敢说的样子，她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道：“兰儿，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娘娘……”兰儿哽咽，面带同情和担忧，支支吾吾说不出下文。
兰儿越是如此，陶雪的心提得越高，只怕真是出了什么大事情。她深呼吸，强作镇定，道：“兰儿，你有话就直说，我受得住。”
“奴婢听陛下身边的人议论，早朝之后岳湘荷求见了陛下……”
“然后呢？”
“然后，陛下传旨钦天监官员到御书房中商议要事。而后，便命人拟旨，说、说……”
“说什么？”
“说钦天监官吏看出天象变化，恐有祸降皇家，须得真凤到佛前侍奉才可避灾。而娘娘身为皇后，自然是人间真凤，理当赶往京城郊外的龙源寺，斋戒祈福一年，让佛主保佑我朝国泰民安。”
司徒傲在找借口驱逐她！这是听了兰儿话后陶雪的一个想法，可是很奇怪，她并没有激动。
午餐随便吃了几口，她便拿起早上未看完的书，坐在绿荫之下看着缠绵悱恻的鬼怪传说，见到故事里的白面书生终究抛弃为了爱他不顾一切的女妖，她难免唏嘘不已，眼眶渐渐湿润。
她看得太过入迷，丝毫没有察觉，当她盯着书目不转睛之时，司徒明就在十步远的地方盯着她目不转睛。
直到她看完了结局，一抬首，才发现目光灼灼的司徒明。
“司徒明……”短暂的惊讶之后，她笑了出来，在被人渐渐遗忘的日子里，有那么一、两个人还会前来探望她，并且其中还有一个好看而有权势的男人，这实在是件值得她欣慰的事情。
司徒明脸色复杂，注视着她的眼睛，好半响，才收回目光，慢慢向她走来。“看样子，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你在这里过得极好，还笑得出来。”
陶雪依旧笑，甚至笑得比方才更灿烂，从司徒明恶劣的语气里，她听出了他对她的关心。
“当然过得好，这里风水养人。你怎么来了？”
“今天无事，本打算进宫与皇兄下棋，可惜岳湘荷早我一步到宫里，我去时她正在与皇兄谈诗论画，那样子，实在是没有我可以插嘴的机会。反正无事可做，想来想去，就还不如来看看你。”
陶雪不知道司徒明说这番话时抱着怎么样的心情，但是她分辨得出他没有撒谎，在她离开皇宫以后，司徒傲确实与岳湘荷恩爱非常。
她的笑容生生僵在脸上，半垂眼脸，修长而弯曲的睫毛将她的眼睛遮住，让司徒明看不出她的哀伤。
半响，她方才幽幽说：“是吗？如此看来，陛下多年心愿就要实现了。”
“是呀，皇兄多年心愿实现了，可惜你的心愿就要落空了。”司徒明状似有无限感慨，提高声音，放慢语气说到，眼睛一直注视着陶雪。
陶雪的睫毛轻轻一动，笑得很勉强，幽幽道：“我虽然不是千古贤后，可容人的雅量还是有的。宫里那么多嫔妃，我都能接受，不差岳湘荷一个。只要陛下愿意册封她，我自然会将她视如姐妹。”
司徒明倏忽上前一步，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迫得她不得不与他对视。“小雪呀小雪，何必自欺欺人呢？岳湘荷想要的是皇后的位置，所以才一直以退为进，迟迟不愿意进宫，就是为了等到皇兄废除你。而皇兄想给她的，也是独一无二的位置，他那么宠爱岳湘荷，怎么会舍得让她屈居人下呢？你以为，他们得偿如愿了，宫里还有你容身之地？”
此时，司徒明的眼睛太过明亮，亮得锐利而残忍，让陶雪生出一阵的心烦意乱。她狠狠挥手拍掉他的手，恶狠狠道：“那又如何？废除皇后不是司徒傲一个人的事情，还有祖宗的规矩和天下的百姓。我陶家纵使没有了兵权，我们还有民心，只要我不犯错，司徒傲能够奈我何？”
“不犯错？呵呵……你难道不知道，作为皇后而言，不能传承皇家血脉，就是最不可容忍的错误吗？”
闻言，陶雪嘴唇颤抖，司徒傲给她下药时，原来也存了这方面的心思，不让她怀孕，是为了不委屈岳湘荷及岳湘荷以后的孩子，也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名正言顺的废黜她这个皇后。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给过她机会！
如今，即便钱婶子将她体内的毒驱尽，将她的身体调理好了，也无济于事，她身处这偏僻的寺庙中，如何能够孕育孩子。
想到这里，司徒明那了然的神色越发令陶雪感到碍眼，她冷哼一声，将头偏开，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司徒明没有再说话，脸离她的脸不过一个巴掌远的距离，静静的看着她，似乎要将她看穿，看到骨肉离去。
半响，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抚摸上她柔软的头发。“小雪，你这么聪明，自然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只问你，我若现在带你走，你可愿意？”
她嘴角轻翘，反问：“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能带我走到哪里去？就算走得了，那你打算如何安置我的家人。”
闻言，司徒明脸上平静，似乎早已经料定了她会如此说。
他点点头，道：“小雪所说不错，我们确实走不了。不过……”
说到这里，司徒明停顿，伸手抚摸陶雪的脸颊，只觉一片滑腻，道：“总有一天，小雪会回到皇宫里去，到时候，我定会前来亲自将你接回去。”
司徒明此时的眼神实在是很奇怪，奇怪得陶雪根本无法看懂，他的话也很奇怪，她回宫，为何要他亲自来接？
她蹙眉，心里有不好的预感，问：“你……什么意思？”
面对她的防备，司徒明挑眉，嘴巴微嘟，好似受了无限的委屈，眼眸无辜。“小雪不是想回皇宫里去吗？我不过是希望小雪能够得偿如愿，到时候，我亲自来接你。”
陶雪意识到方才的态度不好，听他只是一心安慰她，心里生出内疚。“对不起，我只是……”
“没有关系的，小雪不必跟我赔不是。”司徒明阻止了她的话，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又道：“皇兄下令让小雪在寺里祈福一年，小雪若想早些回去，实在是难。等到一年后，只怕朝堂局势早已经发生了变化，皇兄未必会再顾忌陶丞相的名望……皇兄未必会愿意让小雪再回去，哎……”
司徒明所说，陶雪何尝不知道呢？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在想，要怎么样才能早日回到京城里。可是，在这个时代，所谓的天象是不能任意议论的大事，除非有什么同样重要的借口，否则她非得在这个罕有人至的寺庙里等到司徒傲的召见。
司徒明将她的愁容看在眼里，他脸上有稍纵即逝的怒意，却很快被他给掩了下去。“小雪，其实我这里有个主意，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
直觉告诉陶雪，眼前的男人对她有好感，想来是不会伤害到她的。她不疑有他，问：“什么主意？”
“皇兄疼爱岳湘荷，一心让她成为他的妻子。所以，尽管他十五岁就有了侧室，却不曾让她们有机会诞下子嗣。现在皇兄已经二十多，父皇在他这个年龄，已经有三个皇子两个公主。满朝文武，尤其是一切老臣，都翘首以盼皇兄的血脉降临呢。若小雪这个时候有孕，即便是钦天监的人，只怕也要改口说天降祥瑞，你该回宫养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