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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列传第二十五

刘远生(陈纯来、毛凤池、张时规) 钱邦芑(程源、龚彝、冷孟銋) 刘湘客(吴德操) 金堡 高绩(金简) 李如月 任国玺

刘远生,西安人;初名广胤。弘光时,官江西巡抚。乙酉(一六四五)秋,益王由本起兵湖东;远生募兵三千人,命中军张琮领之,由宁都前往。甫行而王师薄赣州;远生亟出城,躬往雩都邀琮还救。赣人疑其遁也,焚其舟,拘其妻子;俄而远生率琮兵至,赣人乃悔罪。琮渡河抵默林,中伏大败;还至河争舟,多堕水死,远生愤甚。五月朔,渡河复阵,身先士卒,被执;复逃妇。

丁亥(一六四七)二月,永历帝擢为刑部侍郎:刘承胤以同姓、故亲之故,多调护力。上幸南宁,远生与阁臣瞿式耜俱留桂林。金声桓之反正也,式耜请『慎选大臣往谕圣德;远生久于节钺,名闻江右,可遣也』。弗听。寻李成栋亦反正,迎驾南宁;式耜虑成栋挟上自专,促远生入朝阻之。而事不获已,远生奉命劳成栋军。成栋议改两广军门为行宫;远生谓之曰:『天子者,天下主也;爵赏征伐自天子出。脱上驾此,则有隐令寄政之嫌。且江、广同时反正,六师当不日下金陵;上不返桂林,谓可从南、韶出江右耳。若幸广州,则示天下以苟安矣』!成栋然之。乃还跸肇庆。

庚寅(一六五○)冬,桂林陷,式耜死,远生与族人刘湘客入猺峒以终。

陈纯来,奉化人。以监生赴桂林,官工部主事。永历时尊皇考端王墓为兴陵,命往监造。戊子(一六四八)冬,降臣佟养甲祭陵,密诏纯来杀之。庚寅(一六五○)冬,桂林失,上自肇庆出奔,或劝之走;曰:『吾当守陵寝以待吾君之还。死且未敢,况行乎』!乃削发为浮屠装,居陵下。后不知所终。

毛凤池字薇垣,泰顺人。崇祯时诸生,幕游于粤。永历时,以荐为县令,历粮储道,晋大理寺卿。上入黔不及从,伏肇庆山中。我大吏迹得之,劝之仕;曰:『吾大明世家子,何忍辱祖父』!力辞不获,绝粒死。

张时规字必式,亦泰顺诸生;以博学宏通知名。入粤,辟为象州学正;升本州岛知州,擢兵部员外郎。从弟时斌字吉甫,乙酉(一六四五)选贡;永历时为修仁令,以言事入狱云(补)。

钱邦芑字开少,丹徒诸生。隆武中,上书言事,授御史。阁臣熊开元请改兵部司务;上重违开元意,命以司务得非时言事。寻复授御史。鲁都督陈谦奉使入闽,忤旨下狱;郑芝龙救之。邦芑奏:『谦为鲁心腹,与郑氏交最深。不急除,恐生内患』!上即诛谦,芝龙以是益萌叛志。丙戌(一六四六)六月,元子诞生;进诸臣爵,大赦。邦芑曰:『浙东新破,唇亡齿寒;举朝正切齿同雠之日,非蒙恩受赏时也』。不报。永历帝立,以原官巡按四川。

丁亥(一六四七)武冈之变,川中不知乘舆所在,宗室容藩乘机僭称「监国」;邦芑疏劾之,移书督师堵胤锡、吕大器声言其罪,诸将从逆者多解散。戊子(一六四八)春正月,上川中诸将杨展、王祥等收复州县功,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其地。遣使致书孙可望,劝其归朝;可望大喜,谓差官王显曰:『从来朝廷文官与我辈为雠;今钱公遣使通问,何敢自外!封我为王,我举全滇归朝廷矣』!邦芑复以书,谓『本朝无异姓封王者』;而具疏称可望归顺。既可望逆谋益着,心忧之。察其部将白文选忠诚可用,私语之曰:『忠义,美名也;叛逆,恶号也。孺子且辨之,丈夫可身陷不义乎』?文选大感动,与忠国公王祥盟于乌江;邦芑为执牛耳。

既而可望袭遵义,祥走死。文选晤邦芑,愧汗不能仰视;邦芑曰:『非公卖国,他人卖公耳』!因言帝在安龙,主辱臣死;泣数行下。文选怒,裂眦折箭誓杀可望。邦芑寻以忧归,隐黔之蒲村;可望强官之,至于封刃行诛,不为动。甲午(一六五四)二月二十三日为邦芑诞辰,同人酿酒,可望使者复至;山阴胡凫奄在座赋诗,有「痛哭花前莫相讶,不如往泛五湖船」之句,邦芑乃祝发为僧。可望怒不已,拘于大兴寺。兵部尚书程源、都察院郑逢元二人固可望党,且尝为邦芑劾罢者也;邦芑察其不忘朝廷,乃私结之,教之以言词激发镇将。此辈朴鲁武人无避忌,酒酣耳热,骂可望曰:『剥一张贼皮,又生一张贼皮邪』!邦芑知其可用也。丁酉(一六五七)秋九月,可望谋犯阙;邦芑与二人计曰:『马宝、马进忠、马维兴虽隶可望麾下,然皆朝廷旧勋,图报无路;至白文选,决不相负!今可望入滇,从中用计图之如反掌耳』。源以告文选,文选然之。与逢元私见马宝定约,从容谓可望曰:『使功莫如使过,将才无出文选右者』!可望信之,释文选以为大总统。交水之役,邦芑实阴启焉。论功,擢都御史掌院事;马吉翔忌之。时督理晋王军事者,为金维新,秩左都御史,位在邦芑上;邦芑郁郁浮沈,朝请而已。

上入缅后,以僧终;世所称大错和尚云。

程源,四川人;崇祯末进士。慷慨识机变,好谈功名。以躁进,为清议所摈,故终不显用。与凌駉善;駉之以职方主事从李建泰出师也,源谓之曰:『此行也,兼程抵太原,收拾三晋犹可济也。三晋失守,无可为矣』!寇逼京师,以书勉天津理饷部臣唐廷彦曰:『粮广兵众,据贼腹而俟恢复,中兴之奇勋也』。廷彦即邀源入城,议战守。比源至,则防海兵大噪,劫饷库尽,殴廷彦几死。复致书山东巡抚邱祖德曰:『江南财赋之地,子弟多豪;贼不先窥而以贻我,彼岂能舍步骑而与我争长江之险邪!况蜀据其首,楚、豫横其腹,甘、宁蚀其心,江东老成尚有人;义旗一举,彼捣此击,克复直指顾间耳。议者不察,以贼有成焉;其亦借贼为富贵之资邪』!时祖德已为叛将所劫,无能为。丙戌(一六四六)冬,永历帝立于肇庆,源与推戴;进兵科给事中。宗人朱容藩者,诞妄喜事;源与交甚欢,谓之曰:『川中诸将兵不下数十万,吾两人各请总督之职,公督东北、我督西南,贼不足平也』!容藩喜,具疏请之。加源太常寺少卿,经理三省;容藩为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川东军务。及上移跸桂林,容藩觊觎入阁,受命不即行;私属给事中唐諴疏劾丁魁楚私逃,谓『扈从单弱,如容藩、程源皆拥戴重臣,不宜出外』。上怒,削二人职;王太后为容藩请,得复官。源入贵州,以经理三省札付沿途鬻官,赃巨万;巡按御史钱邦芑以闻,削职逮问。久之,用荐,起兵部侍郎;为给事中金堡所劾,衔之次骨。庚寅(一六五○)春,上幸梧州,五虎失势;源乃与吴贞毓等十余人合疏论五虎十大罪,下锦衣狱。阁臣严起恒长跪沙际,为求免刑;源立御舟侧,扬言曰:『金堡即「昌宗之宠方新、仁杰之袍何在」二语,当万死』!声达慈宁舟中。盖堡驳御史吕尔玙疏中有是语,源欲因是杀堡也。上驻安龙,源虽自结于孙可望,官伪兵部尚书,而不忘朝廷;离间逆党,激发忠义,于交水之役有功焉:授礼部尚书。源功名自许,入朝即发马吉翔之奸。吉翔嗾言者劾其臣事可望;源发愤,杜门不视事。上入缅甸后,不知所终。

龚彝,云南人。崇祯戊辰(一六二八)进士,历官扬州副使。甲申(一六四四),以事入都,城陷逃归。南都定降贼诸臣罪,或言其受贼官者,刘泽清为之称枉;是非莫能辨也。丁亥(一六四七),孙可望入滇;彝与在籍御史任僎、主事方于宣首附之。又希可望旨,启陈十事,欲租外增赋、赋内编马。杨畏知抵掌骂之,以是成嫌怨;畏知之死,彝与有力焉。丙申(一六五六)春三月,李定国奉上入滇,擢彝为户部左侍郎。彝言在云南受可望十年厚恩,辞不受;举朝大哗,诘之曰:『尔中本朝进士,官至司道;可望入滇,尔首迎降。忍忘明朝三百年之恩,而不忍忘可望十年之恩,何也』?彝恬然未之耻也。及上就俘,吴三桂居之故都督府,严兵守之,彝具酒肴进谒;守者不许,彝厉声曰:『此吾君也!君臣之义,南北皆同;拒我何为』!三桂许之入。设宴堂上,行朝礼毕,进酒。上痛哭不能饮,彝伏地哭再劝,上勉饮三爵。彝拜不止,触地死。上抚之,恸几绝。彝以党逆为世诟病;其死也,论者予之。

冷孟銋,不知何许人。党于孙可望;密敕之狱尽置十八人于死者,孟銋劝之也。及李定国奉上入滇,党逆诸臣皆不问;授孟銋兵部左侍郎,巡抚贵州。戊戌(一六五八),王师取贵阳,守将马进忠遁,孟銋被执;谕薙发,骂不绝口而死。

刘湘客,西安人,为诸生时,有盛名。崇祯末,上海何刚以荐举为职方主事;疏言『湘客与某某,皆忧时有心;乞诏起之』!未及行而北都陷。

永历帝建号粤西,湘客为御史。大学士李永茂疏荐十五省人望,湘客与焉;太监王坤不悦,黜之。永茂怫然去。瞿式耜与湘客亦以文墨相知,疏论之;改湘客为编修,充经筵讲官。寻复为御史。刘承胤之劫上如武冈也,湘客与同官毛寿登、吴德操、万六吉疏请还跸桂林;承胤衔之。既承胤请封锦衣卫郭承昊、马吉翔、严云从为伯,寿登驳之。吉翔疑疏出湘客,嗾承胤逼上下廷杖;诸臣申救,仍落职。久之,起少詹事。李成栋归明,湘客与给事中金堡、丁时魁、蒙正发因袁彭年以纳交于成栋之养子元胤;时谓之五虎。五人中,堡守清操,为众所惮;彭年自恃先朝台谏,好争体统;时魁贪狠使气;正发则听受诸人指挥,不能有所为。惟湘客多狡智,工窥瞷阁中事,彭年、时魁等动必咨之。又由荐举起家,以少詹事兼副都御史知讲筵,而随彭年辈资格绳人;人益不服。故五虎中,湘客为虎皮也。庚寅(一六五○)正月,上幸梧州,五虎失势得罪;湘客不胜拷掠,赎配追赃。

桂林破,与族人刑部侍郎刘远生隐猺峒中。着有「行在阳秋」,言粤事甚悉(彭年、堡另有傅)。时魁亦起家进士。桂林之破也,叩首乞降;即日补广东提学道。不数日,竟死。正发,事不可闻。

吴德操字鉴在,桐城人。由诸生,仕至大理寺丞。永历时,官御史;尝疏劾陈邦傅。庚寅(一六五○)桂林破,被执;不受官,尽其橐中装以免。

金堡字道隐,仁和人。崇祯庚辰(一六四○)进士,授临清知州;坐事罢。十六年(一六四三),吏部尚书郑三俊荐其才,未及用而都城陷;堡南还,丁内艰。

乙酉(一六四五),杭州失守,偕里人姚志倬起兵山中,与浙东诸军遥为声援。隆武帝立,堡入朝陈志倬战功,劝上弃闽幸楚,谓何腾蛟可依、郑芝龙不可倚;且言:『中兴之国,须马上成功。湖南有新抚诸营,陛下亲往效光武故事,此皆精兵百战,可得其力。若乃千骑万乘出入警跸,是承平威仪,宜且屏不用』。上大喜,语廷臣曰:『朕见金堡,如获异宝』。即授兵科给事中,封志倬仁武伯。堡以服未终,力辞;请赐敕印联络江上师,从之。既至浙,入大将方国安军。诸事于鲁监国者诋曰:『堡已北降,来为间谍耳』!监国语国安,国安执堡。御史陈潜夫曰:『堡何罪!彼与志倬起兵,公所知也。今其家且渡江来,何罪见执』?国安曰:『此郑氏意』。因出芝龙书示之;且曰:『今我释之去,去勿入闽!入闽必杀之;我不敢得罪郑氏也』。潜夫以告堡;堡曰:『我必入闽缴敕印。倘中道死于盗,亦命耳』!明年夏,再入闽以敕印上。上欲夺情,堡固辞;不许。芝龙谓将大用之也,嫉愈甚。大学士曾樱曰:『果欲保全堡,莫若听其辞』!遂以秋八月辞朝去。

闽亡,堡流寓他所。及戊子(一六四八)冬,诣肇庆谒永历帝;授礼科给事中。堡抗直有锋气,不畏强御;遇事敢言。甫授职,疏陈八事;劾庆国公陈邦傅十可斩,文安侯马吉翔、司礼监太监庞天寿、大学士严起恒、王化澄等并与焉。吉翔气焰方炽,至是颇惧,尽谢诸务;化澄与起恒并疏乞休。由是,堡直声大振;诸轻剽喜事者南阳伯李元胤、左都御史袁彭年、少詹事刘湘客、给事中丁时魁、蒙正发,咸与交欢。

当是时,朝臣各分党类:从李成栋来归者,兵部尚书曹烨、工部尚书耿献忠、吏部侍郎洪天擢、大理寺卿潘曾纬,通政使毛毓祥、太仆卿李绮为一类;自夸反正功,气凌朝士。从广西扈行至者,大学士起恒、化澄、朱天麟、吏部尚书晏清、户部尚书吴贞毓、给事中吴其、洪士彭、雷德复、尹三聘、许兆进、张孝起为一类;自恃旧臣,诋曹、耿辈尝事异姓。久之,复分吴、楚两局:主吴者,内则天麟、贞毓、孝起、给事中李用楫,外则督师大学士堵胤锡、化澄及兵部侍郎万翱、程源、礼部侍郎郭之奇;皆内结马吉翔、外结邦傅以自助。主楚者,彭年、时魁、正发,而湘客以秦人、堡以浙人为之辅;皆外结瞿式耜、内结元胤以自强。元胤,惠国公成栋子;为锦衣卫指挥使,进封南阳伯,握大权。以彭年与同反正,倚为腹心,势张甚。时有五虎之号,又谓之假虎邱。以彭年为虎头、时魁为虎尾、湘客虎皮、堡虎牙、正发虎喉;假者,元胤本姓贾,讥诸臣之假以张威耳。后堡与时魁等复相继攻起恒、吉翔、天寿无已;太后召天麟,面谕曰:『武冈之戹,赖吉翔左右之』!令拟旨严责堡等。天麟乃为两解,卒未尝罪言者;而彭年辈怒不止。上知群臣水火甚,令盟于太庙;然党益固,不可解。明年正月,邦傅怨堡;因奏言『堡谓臣无将无兵,请即令监臣军,观臣十万铁骑为何如!且堡昔官临清,曾降贼受伪命』。疏至,天麟抵几笑曰:『道隐善骂人,今亦遭人骂也』!因拟旨:『金堡辛苦何来?实所未悉。所谓监军,可即集议』。盖用杜甫「辛苦贼中来」语;堡固未尝降贼,见之大恚愤。时魁乃鼓言官十六人诣阁,诋天麟曰:『堡论邦傅,即令之监其军;若请其头,亦即与邪』?相与登殿陛大哗,弃官掷印出;哄曰:『我辈不复仕矣』!上方坐后殿,与太仆马光论事;大惊,两手交战,茶倾于衣。急命天麟取还所拟旨,谕诸臣供职。天麟遂辞位;慰留之,不可。寻召何吾驺、黄士俊入辅。吾驺为元胤所荐,既至,知时魁等意不属,亦引退,元胤强留之;秉政数月,卒不为楚众所喜,交章诋诽。至八月,去。时魁等又劾王化澄贪鄙无物望;会经筵传班,堡面叱之。化澄愤,碎其冠服,立辞去。堡等既连逐诸臣,益横肆;往往入内阁指挥授意。阁臣患之,请于殿旁建文华殿;上出御,辅臣侍坐拟旨。于是,觊觎之风少止。堵胤锡自湖南入朝,堡劾以丧师失地,面责其结李赤心为援、张筵宴孙可望使者事;且曰:『滇与忠贞,皆国雠也。厥罪滔天,公奈何独与之昵』?胤锡失色;徐云:『我鞅掌边事;如君言,竟无功』!堡曰:『劳则有之,功于何有』!朝士因多不直堡。孙可望遣使乞封,堡以异姓无封王例,七疏力争;及胡执恭矫诏封可望为秦王,又请立斩执恭以正国法。可望怨恨,愈跋扈。

堡之为言,多循资格、拘小数,不能权衡时势以济艰难。后更连劾贞毓及万翱、程源等,廷臣无不掊击;一月章至六十上。由是,诸臣必欲置之死;徒恐元胤为援,未即发。庚寅(一六五○)春,上赴梧州,元胤留守肇庆,陈邦傅统兵入卫。贞毓、之奇、翱、源辈咸修旧怨,乃与给事中张孝起、李用楫、李日炜、朱士鲲、御史朱统钥、王命来、陈光胤、彭全等合疏论彭年、湘客、时魁、堡、正发把持朝政、罔上行私、朋党误国十大罪。上以彭年反正有功,特免议;余下锦衣狱。瞿式耜再疏申救,不听。大学士起恒请对水殿不得入,乃长跪沙际为求免刑;程源立御舟侧,扬言曰:『金堡即「昌宗之宠方新、仁杰之袍何在」二语,当万死』!声达慈宁舟中;盖堡驳御史吕尔玙疏中语也。都督张凤鸣受密旨,欲因是杀堡;于古庙中陈刑具,用厂卫故事严鞫之,拷掠惨酷。堡大呼「二祖、列宗」!余皆哀祈招贿,以数十万计。狱成,堡、时魁并谪戍,湘客、正发赎配追赃。已而李元胤、高必正入朝,咸为堡申雪;上意渐解。一日,召对廷臣;忽曰:『金堡毕竟是君子、是小人』?再问,无对者。明日,庶吉士钱秉镫疏言:『臣昨侍班次,恶堡者皆在列。而皇上再问,无对者,则天良难灭;堡之不为小人可知!堡受刑最重,左腿已折;相随一仆,复堕水死。今远戍金齿,以孑然残废之身,囗〈敝〉囗〈辟〉于荒郊绝域之外,去必不到,到亦必死。虽名生之,实杀之也!乞量改近边』!乃改清浪卫。高必正以百金为堡药资,不受。马宝自德庆来,亲为洗创;堡竟不死。祝发桂林为僧,名性因。

瞿式耜、张同敞之殉难也,陈尸未葬;堡上书孔有德曰:『山僧,梧水之罪人也。承乏掖垣,奉职无状;系锦衣狱,几死杖下。今夏编戍清浪,以路道之梗,养痾招提,皈命三宝,四阅月于兹矣。车骑至桂,咫尺阶前而不欲通;盖以罪人自处、亦以废人自弃,又以世外之人自恕也。今且有不得不一言于左右者:故总师大学士瞿公、总督学士张公,皆山僧之友;为王所杀,可谓得死所矣!敌国之人势不并存,忠臣、义士杀之而后成名;两公岂有遗憾于王!即山僧亦岂有所私,痛惜于两公哉!然闻遗骸未殡,心窃惑之。古之成大业者,表扬忠节,杀其身而敬且爱其人;若唐高祖之于尧君素、周世宗之于刘仁赡是也。我明太祖之下金陵,于元御史大夫福寿,既葬之矣,复祠祀之,又曲法以赦其子;盛德美名,于今为烈。至如元世祖祭文天祥、伯颜恤汪立信之家,岂非与圣人礼教共植彝伦者邪!山僧尝私论之:衰世之忠臣与开国之功臣,皆受命于天,同分砥柱乾坤之任。天下无功臣,则世道不平;无忠臣,则人心不正:事虽殊轨,道实同源。两公一死之重,岂轻于百战之勋哉!王既已杀之,则忠臣之忠见、功臣之功亦见矣;此又王见德之时也,请具衣冠为两公殓。瞿公幼子,尤宜存恤;张公无子,益可矜哀。并当择付亲知,归葬故里;则仁义之举,王且播于无穷矣!如其不尔,亦许山僧领尸随缘藁葬。岂可视忠义之士如盗贼寇雠然,必灭其家、狼藉其支体而后快邪?夫杀两公于生者,王所以自为功也;礼两公于死者,天下万世所共以王为德也。山僧以生死之交,情不忍默;然于我佛冤亲平等之心、王者泽及枯骨之政、圣人维护纲常之教,一举而三善备矣。山僧跛不能履,敢遣侍者以书献,敬侯斧钺!惟王图之』。书上未报,二人亦获葬。

堡为僧二十余年而终。

高绩字无功,绍兴人。永历时,历官光禄少卿。马吉翔媚事李定国入阁,与庞天寿重握中外权;定国、刘文秀每相与入二人家,长夜驩饮。绩与御史邬昌琦患之,合疏言『二王功高望重,不当往来权佞之门,蹈秦王故辙』!疏上,二人怒,不入朝。吉翔激上怒,命各杖百五十,除名。金维新走告定国曰:『绩诚有罪,但不可有杀谏官名』。定国悟,偕文秀入朝救之,得复官。及定国败孙可望兵,自以为无他患,武备颇弛;绩与郎官金简进言曰:『今内难虽除,外忧方大;伺我者顿刃以待两虎之毙!而我酣歌漏舟之中、熟寝爇薪之上,能旦夕安邪?二王老于兵事,胡泄泄如此』!定国愬之上前,词颇激;拟杖绩等以解之。朝士多争不可,移时未决;而三路败书至,定国始逡巡引谢出。

简字禹藏,与绩同里。后扈行入缅,并殁于道。我朝赐绩、简谥,均「节愍」。

李如月,东莞人。永历时,官山东道御史。孙可望之杀叛将陈邦傅及其子曾禹也,去其皮,传尸至安龙。如月疏劾可望不请旨、擅杀勋镇,有不臣心,罪同莽、操;又请加邦傅恶谥,为不忠者戒。上知可望必怒,留其疏;召如月入,谕以『谥本褒忠,无恶谥理。小臣妄言乱制』!杖四十,除名;意将以解可望也。可望辄大怒,遣人至上所,执如月至朝门外,抑之使跪。如月愤甚,乃向阙叩头,大呼「太祖高皇帝」!又极口骂。执者剥其皮、断其首及手足,揎草于皮,纫而悬之市。我朝赐通谥,曰「烈愍」。

任国玺,福建人。永历时,官云南道御史。戊戌(一六五八)冬,王师三路入黔,上将出奔;时国玺官行人,独疏请死守。下廷议;李定国等言:『行人议固是;但前途尚宽,今暂移跸。他日卷土重来,再图恢复未晚也』!乃扈上入缅。既白文选以上左右无重兵,率所部入缅迎扈;缅人请敕阻之。议遣使,国玺与总兵邓凯请行;马吉翔阴阻之,不果。文选不得上耗,乃引去。

初,国玺因东宫开讲,纂宋末贤奸利害为书进呈。吉翔见而切齿;上览一日,窃袖以出。已而上久于缅,吉翔复与李国泰请进讲;国玺言:『上年开讲,迁延不行。今势如累卵,祸急燃眉;泄泄然不思出险,而托言讲贯!夫日讲须科道侍班、议军务则有皇亲沐国,岂吉翔二人之私事哉』!吉翔大恨,拟旨:『着国玺献出险策』。国玺言:『能主入缅者,必能出缅;今乃卸肩于建言之人,抑之使箝口乎』?一内官出曰:『尔上千万本,何益也』!

后死咒水之祸。我朝赐通谥,曰「节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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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恩怨,如发丝缠绕:没有那么多的感情纠葛,没有那么多的恩怨情仇,有的只是平凡中的淡定。为兄弟他浴血奋战,为红颜他不惜与天对抗,生死由己。天下第一神器太初再现,弑天杀神,世间唯我独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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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葬剑宗年轻一辈天资最高的弟子,却被宗主禁止修炼,为了获取修炼的资格,他煎熬十年,十年后,他获得了修炼的资格,但是却因种种变数,他变得无情,变得冷漠,最后机关算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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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魔界凡神

    老刘做了个梦,梦中自己成了修仙世界的霸主,手下小弟成群结队立于身后和...和一只大黑狗。各种服饰的仙界美女挥动着五光十色的仙宝撕声呐喊“凡神...凡神...,我要给你生崽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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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变总裁爱妻千千万

    ”你想怎么样?“”我要的不是钱,我要的是你——!“男人勾起唇,露出一丝坏笑。失恋又失去家产的魏洛晴被“大叔”下了套,竟然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就以身相许了。婚礼当天,他说:“我娶她,只是因为我爱她,她长相虽然普通,身材虽然不性感,就连家世背景都没有,有时脾气还很臭,时不时耍耍小性子,她的缺点很多,但她很真实,她不装,不做作.....”结婚之后他说:“我是你的老公,你必须听我的!”一个保安兼出租车司机的大叔,花样百出给她想要的快乐。看“百变”总裁,如果宠妻上天。
  • 百痴禅师语录

    百痴禅师语录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百步深渊

    百步深渊

    大导演大明星的他,莫名其妙地卷进“猎杀”,猎人却迟迟不肯露面。未经世事的她,第一次做侦探,就只身带着“蠢狗”来福,拦下了未知的危险。一起演戏,一起逃离,一起等待猎人的出现。两代人的爱恨情仇,这一次是化解恩怨,还是一步踏错,跌入百丈深渊?扑朔迷离,疑点重重,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相,谁才是真正的猎人?无甜不虐,无虐不欢,欢迎观赏,谢谢惠顾。
  • 恺汐细语 星语心愿

    恺汐细语 星语心愿

    本书精选作者的优秀散文收录书中,分“人生五味”、“亲情友情”、“南北行踪”、“黑土风情”、“名人剪影”、“媒体连接”六辑,生正逢时,书中洋溢着作者的自信与乐观,更展露出作者对生活与时代的感激之情。
  • 大剑侠

    大剑侠

    “曾经有一个人对我说,自己走过的路,就是道……不管侠道还是剑道都是如此……但……”“不管报恩还是报仇,都能牵涉出更多的恩仇。人在江湖,沾染恩仇,何来快意?”“大道理我不懂,但人生在世,总归还是要有一点坚持才好。既然持武凌人的事情我做不来,那只好用我所学,守住这里的一方宁静。”“讲真心话,像我这样自私又有气质的坏人,实在真不习惯为苍生牺牲自己这种事。所以如果我败亡了,请我为保密,不要闹得满城风雨,有损我的形象。”……一条江湖路,千般百样人。有过了为求利己,可屠万民的狂人。也有独善其身,不闻天下事的隐士。更有为护天下苍生,可轻抛生死的侠客。PS:大致上算是霹雳风格,但非同人,不喜误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