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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7、辛巳,(案:《纪事本末》上脱“二月”字。窃考《朔闰考》,正月癸巳朔,无此日,乃二月二十日也。又据《传家集乞罢条例司常平使疏》下注,正作熙宁三年二月二十日上,今依附二月内。司马光言:案:《传家集》云:臣蒙圣恩除枢密副使,屡遣陈承礼等趣臣就职。德泽汪洋,天隆地厚,非臣陨身糜骨所能报称。然臣窃惟陛下所以用臣之意,盖察臣狂直,庶几有补於国家。臣所以事陛下之心,亦不过竭其愚衷,以裨圣德之万一。若陛下徒以禄位荣臣,而不取其言,则是天官私非其人,臣徒以禄位自荣,而不能救生民之患,则是盗窃朝廷名器以私其一身。诚恐上累陛下之至公,下丧微臣之素守,此臣所以屡违诏命不敢祗受者也。臣伏见陛下天纵英明,厉精求治,思得嘉谋以新美天下。而建画之臣不能仰副圣意,思虑未熟,讲议未精,徒见目前之小利,不顾永久之大害。忧政事之不治,不能辅陛下修祖宗之令典,乃更变乱先王之正刑;患财利之不足,不能劝陛下以恭俭节用,乃更遣聚敛之臣诛剥齐民。设官,则以冗增冗;立法,则以苛益苛。使四海危骇,百姓骚然,犹且坚执而行之,不肯自以为非也。) “臣先曾上疏,言不当设置三司条例司,(案:《传家集》此下有云:又言天下之事当委之转运使、知州、知县,不当别遣使者扰乱其间。) 又言因经筵侍坐,言散青苗钱不便。自后朝廷更遣使者三十馀人,(案:《传家集》作“四十馀人”,下又有云:以提举勾当常平、广惠仓,相度差役、农田、水利为名。其实) 专使散青苗钱。(案:《传家集》此下有云:臣窃自疑智识短浅,不足以知天下变通之务。) 又疑因臣之言,激怒建画之臣,使行更力,由是闭口不敢复言。今行之叆数月,中外鼎沸,皆以为不便。然后臣乃敢发言,案:《传家集》作“发口复言”。彼言青苗钱不便者,(案:《传家集》此下云:大率但知所遣使者或年少位卑,倚势作威,陵轹州县,骚扰百姓。) 止论今日之害耳。臣所忧者,乃在十年之后,非今日也。(案:《传家集》此下有云:夫民之所以有贫富者,由其材性愚智不同。富者智识差长,忧深思远,宁劳筋苦骨,恶衣菲食,终不肯取债於人,故其家常有赢馀,而不至狼狈也。贫者砦窳偷生,不为远虑,一醉日富,无复赢馀,则取债於人,积不能偿,至於鬻妻卖子,冻馁填沟壑,而不知自悔也。是以富者常借贷贫民以自饶,而贫者常假贷富民以自存,虽苦乐不均,然犹彼此相资,以保其生。今县官乃自出息钱,以春秋贷民。民之富者皆不愿领取,贫者乃欲得之,提举官欲以多散为功,故不问民之贫富,各随户等抑配与之。富者与债仍多,贫者与债差少。多者至十五缗,少者不减千钱。州县官吏,恐以逋欠为负,必令贫富相兼,共为保甲,仍以富者为之魁首。贫者得钱随手皆尽,将来粟麦小有不登,二税且不能输,况於息钱,固不能偿,吏督之急,则散而之四方;富者不去,则独偿数家所负,力竭不逮,则官必为之倚阁。春债未了,秋债复来,历年浸深,债负益重。或值凶年,则流转死亡;幸而丰稔,则州县之吏并催积年所负之债,是使百姓无有丰凶,无苏息之期也。贫者既尽,富者亦贫。臣恐十年之外,富者无几何矣。富者既尽,若不幸国家有边隅之警,兴师动众,凡粟帛军须之费,将谁从取之?臣不知今者天下所散青苗钱凡几千万缗,若民力既竭,加以水旱之灭,州县之吏果有仁心爱民者,安得不为之请於朝廷,乞因郊赦而除之?朝廷自祖宗以来以仁政养民,岂可视其流亡转死而必责其所负?其势不得不从请者之言也。然则官钱几千万缗已放散而不反矣。官钱既放散,而百姓又困竭,但使闾胥里长於收督之际有乞取之资,此可以谓之善计乎?且常平仓者,乃三代圣王之遗法,非独李悝、耿寿昌能为之也。穀贱不伤农,穀贵不伤民,民赖其食,而官收其利,法之善者,无过於此。比来所隳废者,由官吏不得其人,非法之失也。今闻条例司尽以常平仓为青苗钱,又以其穀换转运司钱,是欲尽坏常平,专行青苗也。国家每遇凶年,供军仓自不能足用,固无羡馀以济饥民,所赖者只有常平仓钱穀耳。今一旦尽作青苗钱散之,向去若有丰年,将以何钱平籴?若有凶年,将以何穀赒赡乎?) 臣窃闻先帝尝出内藏库一百万缗,助天下常平仓作籴本钱。前日天下常平仓穀共及一千馀万贯石,今无故尽散之,他日若思常平之法,复欲收聚,何时得及此数乎?臣以为散青苗钱之害犹小,而坏常平之法害犹大也。(案:《传家集》此下有云:今国家每有大费,三司所不能供者,陛下辄取内藏库物以给之。彼内藏库者,乃祖宗累世之所蓄聚,以备军旅非常之用也。使其物常如泉源流出於库,无有穷竭之时,则可矣;若本皆敛之於民以实之,则有时而空矣。昔汉文帝作露台,召匠计之,直百金。上曰:“百金,中人十家之产也。吾何以台为?”太宗时,兖王尝作假山,召僚属置酒观之。翊善姚坦独?首不视。王强使视之,坦曰:“坦惟见血山耳,不见假山。”王惊问其故,坦曰:“坦在田舍时,见州县督税里胥临门捕人,父子兄弟送县笞挞,血流满身,愁苦之声不可忍闻。此假山皆民租赋所为,非血山而何?”是时上亦自为假山,闻之遽命毁之。) 今陛下令薛向於江、淮为贸易,以三百万缗畀之,又散青苗钱数千万缗,其馀五十万、三十万者,固不足数。(案:《传家集》此下有云:其为露台、假山之费,不亦多乎?陛下聪明仁俭,固不减汉文帝及太宗,然而视弃财物如粪土者,盖未知其所从来皆出於生民之膏血耳。) 陛下若终信条例司所言,推而行之,不肯变更,以循旧贯,十年之后,富室既尽,常平已坏,帑藏又空,不幸有方二三千里之水旱,饥殍满野,加以四夷侵犯边境,羽书狎至,戎车塞路,争战不已,转饷不休。当此之时,民之羸者不转死沟壑,壮者不聚为盗贼,将何之乎?秦之陈胜、吴广,汉之赤眉、黄巾,唐之黄巢,皆穷民之所为也。大势既去,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臣窃惟太祖、太宗躬擐甲胄,栉风沐雨,跋履山川,蒙犯矢石,以为子孙成光明盛大之业,如此其美也。陛下试取所进《历年图》观之,自周末以来,至於国初一千三百六十有二年,其间乱离板荡,则固多矣。至於中外无事,不见兵甲,百有馀年,如国朝之盛者,岂易得乎?(案:《传家集》此下有云:此臣所以尤为陛下痛惜者也。《书》曰:“民不静,亦惟在王公邦君室。”臣窃观方今四夷亲附,边鄙不耸,五穀和熟,盗贼稀简,是宜为天下和乐无事之时,而中外汹汹,人不自安者,无他故也,正由朝廷有制置三司条例司,诸路有提举常平、广惠仓使者,争献谋画,各矜智巧,变更祖宗法度,侵夺细民常产,掊敛财利,以希恩宠,非独此青苗一事而已。至於欲计亩率钱,雇人充役,决汴水以种稻浇溉民田,及欲泄三十六陂水,募人耕佃,若此之类,不可悉数,道路之人共所非笑。而条例司自以高奇之策,书以授常平使者,必欲行之天下,恐其兴作之不已,皆如青苗之为害於民也。故小大皇皇,不敢自安。苟不罢废此局,则生民必无休息之期矣!) 陛下诚能昭然觉悟,采纳臣言,罢制置三司条例司,及追还诸路提举勾当常平使者。(案:《传家集》此下有云:其官员并送审官院与合入差遣,青苗钱已散者,令州县候丰熟日催收本钱,更不取利,未散者毋得更散,其常平仓钱穀依旧封椿,令提点刑狱司管勾,则太平之业依然复故矣。兹事明如白黑,易如反掌,陛下何惮而不为也!如此) 臣虽尽纳官爵,但得为太平之民以终馀年,其幸多矣。苟言不足采,陛下虽引而置诸二府,徒使天下指臣为贪荣冒宠之人,未审陛下将何所用之?”(《纪事本末》卷六十三,又卷六十八。案:《续宋编年资治通鉴》节录此疏,谓《辞枢密副使奏》。据《传家集》目录,是疏乃《乞罢三司条例司常平使》也,《集》中所载《辞枢密副使劄子》,凡六上,均依《集》前后附注。)

8、王安石既入见,又屡奏辞位,上谕韩绛遣其趣安石视事。壬午,安石始出视事。安石之在告也,上谕执政罢青苗法,曾公亮、陈升之欲即奉诏,赵抃独欲俟安石出,令自罢之。连日不决,上更以为疑。安石入谢,上劳问曰:“青苗法,朕诚为众论所惑。寒食假中,静思此事,一无所害,极不过少失陷钱物,亦何足恤。”安石曰:“但力行之,勿令小人故意坏法,必无失陷钱物之理。预买绢,行之已久,亦何尝失陷钱物。”安石既视事,持之益坚,人言不能入矣。安石之求分司也,御史王子韶、程颢,谏官李常皆称有急奏,乞登殿,言不当听安石去位,意甚惧。及安石复视事,子韶等乃私相贺。先是,诏诸路提点刑狱体量觉察提举常平官抑配人户青苗钱并州县抑遏不敢者。及王安石在告,曾公亮、陈升之等举行前诏,乃删去“毋得抑遏不散”之语,安石复视事,志气愈悍,面责公亮等曰:“为宰相当有职守,何得妄降劄子,今体抑配青苗,又辄去当日诏语?”公亮等不敢抗。(《纪事本末》卷六十八。)

9、癸未,上复遣李舜举趣光受命,且谕上意曰:“枢密本兵之地,自有职分,不当更引他事为辞。”光即奏:“臣若已受命,则诚如圣旨,不敢言职外事。今尚为侍从之臣,朝廷阙失,无不可言者。”(案:《传家集》,此《辞枢密使第五劄子》后贴黄中语也。《纪事本末》节录,未为详载,今并《第四劄子》附录备考。《集》中载二月二十一日《辞枢密副使第四劄子》云:臣准勾当御药陈承礼传宣,令臣即入见者。臣仰烦圣恩重沓如此,虽顽如木石,亦当迁变。然臣固守愚志不移者,诚以荷盛德者必有以酬报,居重位者不可以无功。臣自惟立朝,材器短浅,一无所用,独有补过拾遗,可裨万一。方今为天下患者,唯有制置三司条例司,及诸路提举勾当常平、广惠仓使者。若陛下朝发一诏罢之,则夕无事矣。故臣不量力势,轻用上陈。傥陛下以臣言为是,乞早赐施行;若以为非,则臣乃狂愚之人,於今英俊满朝,而擢用狂愚之人,使污宥密之地,岂不为圣政之累也!伏望圣慈追还枢密副使恩命,今臣且供旧职。取进止。又二月二十二日《辞枢密副使第五劄子》云:臣准勾当御药院李舜举传宣,令即今赴邠门受敕告者。陛下圣恩无穷,愚臣辞避不已,逮下之德愈盛,慢上之罪愈深,忧惶失图,无地自处。臣窃惟陛下今兹不次用臣,必以识虑为小有可采,臣亦以为陛下非常之知,不可以全无报效,是以乞罢制置三司条例司,及诸路提举勾当常平、广惠仓使者。若陛下果能行此,胜於用臣为两府;臣若得此言果行,胜於居两府之位;傥或所言皆无可采,臣独何颜,敢当重任?伏望圣慈矜察,更不复遣使臣宣召,追还枢密副使恩命,庶使贱臣差获自安。取进止。贴黄:李舜举传圣旨谕臣,以枢密院本兵之地,各有职分,不当更引他事为辞。臣今若已受枢密副使敕告,即诚如圣旨,不敢更言职外之事。今未受恩命,犹是侍从之臣,於朝廷阙失无不可言者。所以区区贪进小忠,庶几少补圣政之万一。况所言二事,并是去年已曾上言,以其无效,所以不敢当今日新恩,非为侵官,乞圣明裁察。兼臣右膝下见患一疮,有妨起拜,入见未得,伏望圣慈更不差使臣宣召,只候膝疮稍愈,自乞入见,面奏恳诚。) 遂称疾谒告。(《纪事本末》卷六十八。案:《续宋编年资治通鉴》云:帝使谓曰:“枢密,兵事也。官各有职,不当以他事为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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