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捷报不断,慕容东整日与大臣在谦和殿议事,临朝和科尔布双方大有一触即发的势头,西北护军参将姚时元接到圣旨后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回了京城。一别数年,兵部尚书姚昌廷见儿子回来是泪流纵横,可惜相聚的日子屈指可数。
眼见夏天就要来临,潇嫔却生起病来,连续咳嗽了好几天,美姗为她熬了些冰糖雪梨汤送去,喝下这醇香的雪梨汤,潇嫔觉得喉咙似乎舒服了不少。头因先前发烧微微胀,呆在房间里她只觉得胸闷气短,心悸不停,忙吩咐宫女把大门和窗户打开。今日月色撩人,在床上躺了一天的潇嫔似乎也有些坐不住了,披了一件长衫就欲出门。
“娘娘,您这是要去哪?”竹枝放下手中的活问。
“出去散散步,在这屋里闷得慌。”潇嫔淡淡的说。
“那娘娘等等,奴婢陪您一起去。”竹枝说着从房里拿出一盏宫灯点亮来。
“不用了,你忙你的吧,我一个人待会儿就回来。”潇嫔从竹枝手中拿过宫灯,缓缓地走了出去。
出了飞鸿阁她反而犹豫了起来,刚才只想着要出门,却没想好该往哪儿走,一时有些进退难舍。潇嫔笑了笑自言自语说:“我这是怎么了,连散个步都为难了。”说完沿着每隔几米就摆着一盆迎客松的道路走去,走到一个分岔都居然发现了一道小门,过去都未曾发现,她心中好奇推开门走了进去。门里别有一番天地,据她来看应该是某个宫殿的后院,园中有一个小池,池中的水是活的,但却看不见它的入口和出口,池边有一个小凉亭,潇嫔上前看了看,凉亭的倚栏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只有一处是干净的,看样子是有人坐过,可这院子里杂草丛生应该很久没打扫过了,谁会来这里呢?两颗并排生长的柏树中间安放着一座秋千,潇嫔用手帕随意擦了擦坐了上去,秋千一前一后的荡着,风抚着脸颊吹过耳畔,她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闭着眼嘴上不禁哼起歌来:“……江南梅雨还在细说春晓分外艳,小桥流水落花飘浮,又见到雨花潜。
我煮酒浇夜未眠,谁把春风得意拂袖你蜜语甜言……窗外月落寒山却悬挂彩云间,等月老做媒我和你一线牵……当年红墙绿瓦驳落的碎片,为你铺满成飞语流言,谁赏月落乌啼为何繁花飞满天,你我朝朝的暮暮的时时的飞蛾扑火焰,画下你容易,很难留心底逝水成往昔浮流年……”这首《岁堤春晓》她第一次听美姗唱就喜欢上了里面的歌词,于是就让美姗教了她,远处被影藏在阴影中的姚时元默默地看着这美丽的画面,一会儿歌声停止了,只见那女子走到池畔爬上一块大石,姚时元心中一惊,她莫不是要自尽?来不及多想他一个箭步飞奔过去,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腾空跃起一把搂住了潇嫔的腰,怎料石头上布满了青苔,两人脚下一滑同时掉入了池中,潇嫔只听见一声“姑娘”,待回过神来全身已经湿透了,低头一看,一双温厚粗糙的大手紧紧握住她的腰,她奋力挣脱大叫一声:“淫贼!”转身一看,月光下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结实的臂膀,宽阔的胸膛,长相并不俊美,但五官棱角分明,目光如炬,鼻梁挺拔,嘴边有一圈淡淡的胡渣,看起来孔武有力,浑身散发着一股狂野不羁的气息,又让给人一种冷峻畏惧之感。
姚时元解释道:“我以为姑娘要投湖自尽才出手相救的。”潇嫔怪异的望着他,他低头看了看才及膝的池水,脸猛得红了起来,有谁会选择这样的地方自尽呢?他尴尬的咳了两声说:“好像是我误会了,姑娘多有得罪。”
潇嫔见他一脸窘迫,忍不住笑道:“你是何人?这么晚了在这里做什么?”想到刚才她的举动被这男人窥见了,她不觉警惕了起来。
姚时元恭敬的答道:“在下姚时元”看着水中的一轮清月,他黯然神伤,“我在这里怀念一位故人……姑娘呢?”
“我……”潇嫔想了想,还是不要透露自己的身份比较好,“我是飞鸿阁的宫女,在这散步。”
这女子肌肤细腻,眉似新月,清眸流盼,苏齿朱唇,湿透的衣衫贴在身上秀出她纤柔袅娜的身姿,高雅秀丽,倒不像一般的宫女。一阵风吹过,潇嫔忍不住咳嗽起来,姚时元担心的说:“我们先上去吧。”潇嫔点了点头,姚时元脱下自己的长袍用力拧了拧递给潇嫔说:“虽然这袍子是湿的,姑娘还是将就披着抵抵风寒。”
潇嫔一愣回道:“不用了,你自己穿吧。”说完又难受的咳起来。
姚时元不由分说,将袍子披在她身上说:“是我误会了才害得姑娘落水,我会负责的。”
潇嫔抬眼问:“你要如何负责?”
姚时元从腰上解下一块玉佩递给她说:“姑娘若有不适,只管拿这块玉佩到兵部尚书姚昌廷的府邸来找我。”
原来她是姚大人人的儿子,潇嫔接过玉佩说:“那多谢了。”
姚时元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姑娘赶紧回去换身衣服吧,免得着凉了。”
潇嫔迟疑的问:“那你呢?”
姚时元的神情又哀伤起来,“我要在这呆一会儿。”
“那告辞了。”
潇嫔不再多问,转身欲走,突然从身后又传来姚时元低沉的声音:“姑娘可否留下姓名?”
朱唇微启,轻轻吐出三个字:“潇舒曼。”
回到飞鸿阁,竹枝见她浑身湿透,忙找出干净衣服替她换上。
“娘娘,您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不留神掉进了池里。”
竹枝大惊失色道:“娘娘,以后奴婢可再不敢让您一个人出去了,要出了什么岔子,奴婢可就罪过了。”
潇嫔淡淡一笑:“哪会出什么岔子,你放心好啦,下次我一定小心。”她拿起姚时元留下的袍子,又看了看那块玉佩,“竹枝,把这袍子洗了,明日我好物归原主。”
睡了一宿,潇嫔感觉病情像是加重了,喝了太医开的药又睡了一觉方才觉得好些,待她醒来见美姗正在看一本词集。
“妹妹什么时候来的?”潇嫔缓缓坐起来,全身还是无力,而且头还有些痛。
“来了好一会儿了,见你在睡就没叫你。听竹枝说昨个儿你去散步落水了,没事吧?”美姗走到窗前端了杯茶给她。
“没事,就是着了凉,吃几服药,休息休息就好了。”潇嫔无精打采的说。
“今晚皇宫有宴,我还说邀你一起去呢,看样子你还是在房里休息比较好。”美姗有些遗憾的说。
“什么宴会?”
“哎,算是践行吧。东北科尔布叛乱,皇上这次御驾亲征,要一举剿灭科尔布,三天后就要出发,其实我真的很担心。”美姗垂下头心事重重的说。
她明白美姗是真的担心皇上,因为她和皇上彼此相爱。但是她呢?她也是皇上的妃子,皇上爱她吗?她又爱皇上吗?或许她很少会有这个意识,“你不用担心,随行的人一定会好好保护皇上的。”
“唉,希望如此”美姗长叹一声,“姚将军应该能够保护好皇上吧。”
“姚将军?”潇嫔疑惑的看着美姗。
“是啊,就是刚从西北边疆回来的姚时元,皇上已经封他为大将军了,这次就是他同皇上一起去剿科尔布。”
“啊?原来是他啊。”潇嫔喃喃说道。
“怎么你认识他?”
“额,人家是大将军当然有听说过了。”潇嫔慌忙掩饰道。
美姗转了转眼珠赞叹说:“也是,姚将军可是这世上不可多得的痴情人。”
“此话怎讲?他娶妻了?”
“你难道没听说过?”美姗吃惊的看了潇嫔一眼,她自认为姚时元和泊阳公主的凄美爱情应该是一段广为流传的佳话的,她压低声音说:“我告诉你你可保密哦,曾经姚时元与泊阳公主相爱,可谓了边境安定,先皇将公主嫁给了邶国君王。后来两国开战,姚时元主动请缨,大获全胜,可惜泊阳公主却死在这场战争之中,姚时元痛不欲生,誓不再娶,从此一直镇守西北边关怀念公主。这次要不是与科尔布开战,他恐怕也不会回京。”
“没想到他对公主如此情深意重。”潇嫔突然在心中羡慕起泊阳公主来,公主虽然人去了,但至少还有个深爱他的男人一直怀念着她,而她呢?若是在这深宫中死去,有谁会怀念她,有谁会为她祭奠?
“那姐姐今晚要不要去?姚将军也会来哦!”
潇嫔伸手摸了摸枕下那块玉佩说:“不了,我还是在房里休息吧。”
美姗见她两色不好,以为和她说话太久累着了,忙说:“那姐姐好生休息,我就不打扰了,明日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