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上班了,虽然时间不长,只有三天的时间,可方大正觉得自己好像坐了三年牢。好家伙,屋里屋外,人伺候着,到位得狠。
他自己觉得胃已经好了,可医生不让他出院,劝他再输两天,他感觉自己浑身像长了绿毛,那种滋味,实在难受到不行。再加上怕别人知道,更想快点出院了。
主治医生劝了半天,方大正也不听。病人实在折腾着愿意出院,她也没办法,只好在病历上写清了病人强烈要求自己出院,以后出事与院方无关云云。医生不好当,特别是遇到方大正这种固执的病人,更是什么办法也没有。
不听劝阻回了家。不声不响地第二天就上班去了,徐方洁也管不了,再闹,方大正肯定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爹死妈嫁人,个人顾个人”吧。最好用的办法,或许就是“不管”吧。
到了单位,刚刚坐定,手机响了,接起。是久违的张万川的声音,鼻子一酸,赶紧瞪了回去,平复平复心情。“您好,张书记,好久不见,这段时间好吗?”他应该早就打个电话的,这是最起码的礼节,这下倒好,人家张万川主动打电话来找他,弄得自己这么被动。
“本来我不想打电话给你的,听听也就行了,但总觉得你还是欠成熟一些,觉得还是打个电话比较好一些。怎么样,现在心情不致于太糟糕吧?”什么事情也瞒不过他,肯定又是马平凡告诉他的。
“嗯,谢谢张书记关心!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如果没有你们的关心,我是否能坚持下去!”
“别瞎说了,在我们这个年龄的人眼里看来,你还只是个孩子。成长需要痛苦,经历的痛苦越多,成长得越快,成熟得越快,不吃一堑不长一智,所有的事情,都不是白经历的,得从里面吸取教训才是。”张万川的话让方大正的心时暖暖的。
以前,他总觉得人家是领导,有他们自己的社交圈子,自己离这个圈子太远,想走都走不近去。他也没有想到,张万川会这样关心自己。实际上,张万川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年轻的曾经的下属这么关心,或许,这就叫投缘吧。
“张书记,等哪天请你喝酒,好好向你讨教讨教,这些天郁闷坏了。怎么想也想不开,是谁在使坏,怎么让我媳妇明白,有些时候,甚至觉得自己真是太失败了!”
“觉得不是失败不是真的失败。最怕的是明明失败了,还认为自己是成功的。大正,最近你们那儿可能要有些变化,是不是真的,我也说不好。不过,凭我的感觉,应该会有变化,而且这变化对你来说,应该是个利好的消息呢。”两个人唠了一会儿,听到张万川电话那头似乎有事,张万川挂断了电话。
方大正挂了电话,心里犯了琢磨。张万川所说的变化,应该会涉及到自己,是自己有变化,还是自己周围的人有变化?如果真如张万川所说,是个利好消息的话,或许是自己被提拔了?又或许是秦永好调走了?自己被提拔的可能性不太大,一则时间太短,二来自己刚出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上面不可能不知道,一辈子蹲得住组委这个职位就算不错了。那是秦永好职位变化?这个可能性应该比较大。秦永好的手段,他已经熟悉了,除了发动些“颜色革命”外,也没有啥大能耐。如果来个郑永好、周永好、武永好什么,比他的手段更毒,自己这个小官位恐怕真的难保了。
任志永也听说了方大正出的那些事儿,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徐方洁大闹乡政府的事儿,已经被传得满城风雨。任志永借下乡的机会,跑来找方大正聊了一会儿,方大正自然是十分感激。
“大正,对于这些谣言,你也应该正确看待。什么事情都得一分为二,会说的不跟会听的。地上躺着一条死狗,你说有人会上去踢一脚吗?当然不会,因为它已经死了。这个比喻可能不太好,你别介意,但最能说明问题。”
“嗯,任科长说得有道理,我知道这其中的道理。不过,毕竟是件丢人的事儿,弄得我很被动,特别是咱们这组织系统,真怕产生什么坏的影响呢。”方大正不无担忧地说。
“影响肯定会有,但是什么样的影响也不一定。谁都不是傻子,谁好谁坏都能看得出来,你放心好了。别长气,咱得长能耐。你想想,你比别人出色一点点,人的妒忌可能会伤害到你;可是,如果你明显比别人高出一截儿,那别人就只能羡慕,没有妒忌了,你说是不是?”方大正使劲点了点头,最后这几句话,他喜欢。他,就应该比别人强很多,而不是强那么一点点。
“对啦,不管什么事情,都要避其锋芒,特别是有些地方,得背后用劲才行啊。”任志永的“有些地方”指的是什么,方大正没有听明白,但他记住了,以后慢慢琢磨,就会琢磨出其中的道理。
事情果真像张万川说的那样,下青坪乡在这次干部调整中,有了比较大的变化,几乎在副科岗位上退休的秦永好,竟然被意外提拔成了正科,提拔方向是县人大的一个科长。
几年以后,方大正才悟出了马平凡这一招的妙处,你秦永好不是好整人吗,在人大这个地方,摸摸哪个官都比你小不了多少,你能整谁?整主任们无疑是死路一条,整其他科室的,大家都一样,你整我,我不整你就不错了。手底下的小弟兄们?本来就没几个,他也不用整人家,在那个地方,整人的手段都派不上用场。虽然是提拔了,但一个科长的权力与一个乡镇副书记的权力相比,自然不如副书记来得实惠。
秦永好高高兴兴地走了,在乡镇,要想解决个正科,那简直是太难了。对乡镇干部来说,副科就已经是“天花板”了。书记、乡长就地提拔得很少,基本都是上级派下来的,剩下只有一个人大主席的职位,论资排辈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虽然现在自己已经拥有了争人大主席的资本,可哪有个准数呢,早解决早好,乡镇也干够了,整整二十一年,乡镇所有的工作他都管过了,被提拔本该理所当然的事儿,他跟马平凡多次提到过这正科待遇的问题,一直解决不了,现在马平凡把这事儿给解决了,虽然结果不太理想,但人不能奢求太多,现在和他一样经历的几个老牌副书记、副乡镇长,不都还在原地踏步吗。
秦永好的位置,由原来一个副乡长转任。这个人叫李志明,人很正派,老实,有见解,也是个老骨干。凡事看得开,拿得准,一直为马平凡所倚重。李志明三十六岁,也算得上是个年轻的干部。两个人因为工作分工的关系,平时接触得不是太多,但从别人的评价里可以看出,这个人比起秦永好,应该要好相处得多。
虽然很烦秦永好,也知道两件败坏自己名誉的事儿,都是他干的,方大正还是假惺惺地送了一程又一程,弄得秦永好有些不好意思。
秦永好走了,方大正的处境比以前好了很多。自从出了那件事以后,他和申晴之间显得有些别扭,两个人之间本来就有些生分,现在则显得更为别扭。李志明倒是挺好的一个领导,毕竟年轻人之间共同的话题比较多,与方大正倒也处得不错。
申晴安安静静的,王姐忙着给她张罗对象,看着王姐对她的事儿比自己的事儿还上心,申晴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王姐给介绍的几个,她也去看了看,没有中意的,王姐直泄气儿:“我说妹子,你到底想找个啥样儿的人啊?姐知道你心气高,想找一个人品相貌都好的,可上哪儿去找啊?咱们这小地方想找也没有个合适的,面儿面窄了,你姐我认识的人又有限,你可愁死我了。”
“王姐,”申晴笑笑,“你呀,别忙了,我这婚还没动呢,我也不知道自己想找个啥样儿的,反正对眼就行呗。你说我这样的条件,能挑别人啥呢,但总不能啥样儿的都行吧,总得挑挑,你说是不是?”申晴道。
“你呀,和我年轻那时候的想法一样。妹子,别挑了,挑花了眼,就吃亏了。总想着下一个比现在这一个更好,可到最后,反倒没有前面的好,到时候后悔可就晚了。妹子,我年轻那时候找对象特别挑,不光长得好,还得人品好、工作好,总觉得不能委屈了自己,反正都是找一回对象,为啥不好好挑挑呢,结果挑来挑去,找了个商业上的,那个时候,商业的多牛啊!现在你看看,下岗了!人吧,长得还不怎么样,个子也不高,所以啊,光你可心不行,那得是一个会上的人啊。”王姐现身说法,一抛出来便是一大堆的理论和事实的佐证。
“王姐,你就别帮她找了,现成的有一个,她都不放在眼里,她那心,可高着呢。”李安平颠颠儿地跑过来发表意见。
“谁啊?谁是现成的?”王姐明知故问,嘴角浸着一丝坏笑。
“我不是吗?我多好啊,多优秀的一个男人,极品男人,她都不放在眼里。申晴,你就别这山望着那山高了,跟我处朋友,将就了吧。”李安平誓将无耻进行到底。
“滚一边儿去!没你什么事儿,整天胡说八道,一点正形也没有!”申晴喝道。
这个李安平整天拿他和自己说事儿,弄得申晴恼怒无比,却是没有什么好办法。发火吧,人家说跟你开个玩笑,这人不经逗;不发火吧,整天拿这种事儿说事儿,也真不是个事儿,不光外人看着别扭,自己听着也不舒服。虽然申晴平时不爱发火,可不发火不代表没有火气,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安平,你这孩子就不懂事儿了。如果你们俩有缘,姐早就搓合你们了。姐看你们俩可不行,过不到一块儿去,而且不合婚哪。为啥?你说为啥?你们的生日都没超过一百天,这怎么行,年龄超不过百天的婚姻是维持不到头的,这是老人们说的,你不能不信。”王姐有根有据,把两人唬得一愣一愣的。申晴倒没听说过这种说法,她猜王姐在蒙他们两个人,偷着笑起来,弄得李安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