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程忠已然安慰过他，保证他的安全，可他总觉得并不那么可靠。如若程忠能阻止这一切，陈越林就不会死，程万山更加不会下落不明。现如今霍森谁也信不过，唯一能相信的就只有自己。一边是循迹追查的警察，一边是躲在暗处身份不明的凶手，霍森分明清楚地嗅到潜伏在身边的危险气息，他究竟该怎么办？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忽然门外一阵轻微的响动，之后门猛然从外面被打开。但从敞开的房门望去，门外却空无一人，只有夹带着寒冷的夜风瞬间涌入屋内，吹得桌子上的烛火晃了几晃，摇曳得如同鬼魅，然后啪的一声熄灭了。屋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霍森只能听到自己紧张的呼吸声。
他所恐惧的，并非直吹入骨头缝中的寒意，而是刚才他明明很小心地从里面插上了门，此刻又怎会被风吹开？想到这里，他不禁感到脊背生凉。他瑟缩了一下，鼓起勇气蹭向门边，探出头查看片刻，刚想关上门，余光扫见一道模糊的白影从屋旁一闪而过。
“谁，谁？”
霍森颤抖着踏出脚步，走过去查看，但四周空无一人。许是自己心里太紧张，所以看错了吧。霍森摇了摇头，不行！这提心吊胆的日子，他一刻也过不下去了！霍森转身快步走进了屋里，从枕头边翻出白天被程忠丢回去的包袱，紧紧抱在怀中。
霍森略作踌躇之后，便迈开脚步，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往程家后门方向走去。待他脚步声稍远，一个身着白衣的身影从一旁的矮树丛里探出身来，正是古灵精怪的萧翎雨。她探了探头，刚要站起身跟上霍森，肩膀却被人出其不意地按住。
萧翎雨诧异地转头，裴子渊的脸出现在面前。萧翎雨吃惊地张着嘴，指着裴子渊，“你，你，我……”
“什么你啊我啊的，你大半夜不睡觉，就是为了来扮鬼吓唬人？”
“我可以解释，这是有原因的……”裴子渊这句话，显然是将自己的所作所为都看在了眼里，萧翎雨想抵赖已经不可能。她眼珠飞快地转了转，才又继续笑道：“我是想配合你们办案嘛，想吓霍森一下，说不定他一害怕就全招了，谁想到把他给吓得逃跑了。”
裴子渊好笑地看着萧翎雨无辜的模样，自从知道了她是女子，并有了新的猜测之后，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实则更加密切注意起萧翎雨的举动。两人同住在一个房间，只要他睡觉时留些心思，自然不难发现她的行踪。
他扬手抓住她的手腕，露出握在她掌心里的一小截铁丝，“你这几日总拿着这个，就是为了做偷鸡摸狗的勾当？”
“冤枉啊，裴警长，我真没想偷东西，只是……”萧翎雨苦着脸申辩了几句之后，像是想起什么，忙踮脚往霍森离开的方向望了望，“哎呀，我跟你说不清楚，我还有事，有空再好好解释。”
谁料裴子渊并不放开她，只微微一笑，“不用担心，你想做的事，已经有人替你去做了。”
“什，什么？你是说你派了人去跟踪霍森？”说完，萧翎雨才惊觉自己说漏了嘴，忙双手掩在唇上，只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骨碌碌地转着。
裴子渊也并不追究，而是笑着点点头，“至于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回去先好好睡个觉，明天一早回我家收拾东西，跟我出趟门去办事。”
裴子渊说着，不由分说拉着萧翎雨，把她扯离了院子。
“喂，我说裴子渊，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萧翎雨双手托着下巴，坐在桌边打量正在整理行李的裴子渊。
他们一早就从程家返回了裴子渊的住处，裴子渊说是打点行装，可到了住处萧翎雨才发现，自己其实根本没什么可收拾的东西，只简单拣了两件裴子渊买给她的合身衣服，就一直好奇地待在一旁，企图探听他们此番出门的地点，可偏偏裴子渊就是不肯吐露半分。
“都敢直呼我的名字了？我看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裴子渊头也不抬地漠然道。
“哎呀，我们都这么熟了，就别计较这么多了。”
裴子渊抬眼看了看萧翎雨，又望着她手边那叠得皱皱巴巴的衣服，“你就带这些？”
“是啊，像我们这种人，四海为家，走到哪里算哪里，随时可以走人，没太多家当的。”
萧翎雨答得理所当然的态度，让裴子渊不禁微微皱起眉。她这种无所谓的态度，使得裴子渊心生出些许不满。不知为何，他竟不喜欢她这仿佛一抬腿就会离开的姿态。他斜睨了萧翎雨一眼，冷声说道：“你好歹也是女孩子，就不能把自己弄得干净整齐一点？”
萧翎雨像是被电到一般，霍地站起身，动作之大都绊倒了椅子。她双眼圆睁，吃惊地指着裴子渊，“你……你知道了？”
“这有何难？”裴子渊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的后知后觉。
“也是，你身为警长，被你发现也是早晚的事，我本来也没打算能瞒多久。”惊诧过后，萧翎雨很快便想开了，神色也恢复如初。
“既是如此，你为何一开始不讲明？”
萧翎雨撇撇嘴，重又在椅子上坐下来，“你也没问啊。”
“你……”裴子渊第一次有种有口难言的感觉，“算了，这件事我不想追究，但你对我可还隐瞒了什么事？最好一并说出来，免得日后惹麻烦。”
裴子渊说这句话时，一双犀利的眼眸直直盯着萧翎雨，那目光让人无以遁形。萧翎雨眨了眨眼，终于还是低下了头，别开与他对视的眼，喃喃的声音从她隐藏起的嘴中传出，“没，没有了。”
“是真话？为何不敢看着我说？”
“看就看。”萧翎雨毅然仰头，赔着笑对裴子渊道，“你是警长大人，我哪敢骗你？”
“你若知道就好。”裴子渊哼了一声，继续方才手里的事情。
萧翎雨见状松了口气，也乖乖地不再追问出门的事情，而是继续单手支着头发呆，思绪也不知飘向了何方。裴子渊暗中用余光看着她，正午的阳光从窗子里照射进来，映在她白净的脸上，自有一种朦胧的美。已经有些微长的短发服帖地垂着，只有几缕不听话地钻出来垂在脸颊，显得俏皮而可爱。眼前的萧翎雨，已无法将她和当初在街上被抓个正着的小偷儿那副脏兮兮的模样联系起来，虽是一身布衣，却也散发出隐约的光芒，精致漂亮。
他知道了萧翎雨是女儿身之后，本想买几套女装给她，但想到要带她出门，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裴子渊给了自己合理的解释，一切皆为行动起来方便。
两人正各怀心思地出神，忽然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裴子渊示意萧翎雨打开门，门外站着两名身着便衣的警员，在这初春的季节，竟是满头大汗，且掩饰不住满脸的焦急。
裴子渊见到来人，心里一沉，忙几步迎上前，沉声问：“你们怎么回来了？”
“裴警长，不好了，霍森失踪了！”
“什么？”听了这句话，萧翎雨才反应过来，眼前的警员是裴子渊派去跟踪霍森的，她诧异道，“霍森也不见了？”
“详细说说。”裴子渊命令。
警员点了点头，“我们跟着霍森，一路到了几里之外的镇子上，可能是离了上海，霍森略放松了些，后半夜就找了个旅店。我们猜想他可能是想休息一下，就兵分两路，留了个兄弟守在旅店门口，我则要了霍森隔壁的房间也入住了。”
“那怎么还会把人给丢了？”萧翎雨迫不及待地问。
“让他说完。”
“大约快到黎明时，我听到霍森房间一声门响，便探出头查看，从后面见霍森离开房间的背影。因为旅店很静，怕被怀疑，所以没敢跟上，想着还有楼下的兄弟在。可等到上午，霍森一直没回来，去问了门口的兄弟，他却说没见到霍森出过门。您说，这不大白天见鬼了吗？”
“也就是说，霍森离开了房间，却没出旅店大门？你们在旅店内查过没有？”
“都仔细找了，没有霍森的影子。”另一名警员忙补充道，“我负责在门口站岗，按照他说的时间，并未见有人出门，待天光亮些，倒是出入之人不少。可您让盯着的霍森，我还是认得清的，确实不在那些人里。后来听他说霍森出去了，我还觉得诧异。”
“你看，就是你拦着我，说你的人会办好，要是我跟着霍森，定不会出这种事。”萧翎雨瞪了裴子渊一眼，语气中带了些抱怨。
裴子渊仿佛充耳未闻，并不回应她，而是继续追问道：“你们跟着霍森的路途上，可发生什么特别之事？或是霍森有何奇怪举动？”
一名警员思索了片刻，蓦然一拍掌道：“您这么一提，我倒想起来了！霍森离开程家一个时辰左右时，来到城外的江边，我们正打算隐于不远处的树后查看，可他在树林里一闪身就不见了人影。我们找了不久，便听闻传来脚步声，忙循着找过去，发现霍森又自己钻了出来，但因为天黑看不清，我们就只能暂且在他身后跟着，便到了那旅店。”
“其间霍森大约消失了多久？”
“十几分钟总是有的。”
裴子渊皱起眉，继而吩咐道：“跟我去搜查那江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