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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对问、设论、辞、序上(5)

《春秋》者,鲁史记之名也。记事者,以事系日,以日系月,以月系时,以时系年,所以纪远近,别同异也。故史之所记,必表年以首事,年有四时,故错举以为所记之名也。《周礼》有史官,掌邦国四方之事,达四方之志。诸侯亦各有国史,大事书之于策,小事简牍而已。《孟子》曰:楚谓之《梼杌》,晋谓之《乘》,而鲁谓之《春秋》,曰:周礼尽在鲁矣,吾乃今知周公之德与周之所以王也。韩子所见,盖周之旧典《礼经》也。周德既衰,官失其守。上之人不能使春秋昭明,赴告策书,诸所记注,多违旧章。仲尼因鲁史策书成文,考其真伪,而志其典礼,上以遵周公之遗制,下以明将来之法。其教之所存,文之所害,则刊而正之以示劝诫,其余皆即用旧史。史有文质,辞有详略,不必改也。故传曰:“其善志。”又曰:“非圣人孰能修之。”盖周公之志,仲尼从而明之。左丘明受经于仲尼,以为经者不刊之书也。故传或先经以始事,或后经以终义,或依经以辨理,或错经以合异,随义而发其例之所重,旧史遗文,略不尽举,非圣人所修之要故也。身为国史,躬览载籍,必广记而备言之。其文缓,其旨远,将令学者,原始要终,寻其枝叶,究其所穷。优而柔之,使自求之;厌而饫之,使自趋之。若江海之浸,膏泽之润,涣然冰释,怡然理顺。然后为得也。其发凡以言例,皆经国之常制,周公之垂法,史书之旧章,仲尼从而修之,以成一经之通体。其微显阐幽,裁成义类者,皆据旧例而发义,指行事以正褒贬。诸称《书》、《不书》、《先书》、《故书》、《不言》、《不称》、《书曰》之类,皆所以起新旧,发大义,谓之变例。然亦有史所不书,即以为义者。此盖《春秋》新意,故传不言凡,曲而畅之也。其经无义例,因行事而言,则传直言其归趣而已,非例也。故发传之体有三,而为例之情有五。一曰微而显。文见於此,而义起在彼。称族尊君命,舍族尊夫人。梁亡、城缘陵之类是也。二曰志而晦,约言示制,推以知例,参会不地,与谋曰及之类是也。三曰婉而成章。曲从义训,以示大顺,诸所讳避,璧假许田之类是也。四曰尽而不汙。直书其事,具文见意,丹楹刻桷。天王求车,齐侯献捷之类是也。五曰惩恶而劝善。求名而亡,欲盖而章,书齐豹盗,三叛人名之类是也。推此五体以寻经传,触类而长之,附于二百四十二年行事,王道之正,人伦之纪备矣。

或曰:《春秋》以错文见义。若如所论,则经当有事同文异而无其义也。先儒所传,皆不其然。答曰:《春秋》虽以一字为褒贬,然皆须数句以成言,非如八卦之爻,可错综为六十四也。固当依传以为断。古今言《左氏春秋》者多矣,今其遗文可见者十数家,大体转相祖述,进不成为错综经文以尽其变,退不守丘明之传。於丘明之传,有所不通,皆没而不说,而更肤引《公羊》、《穀梁》,適足自乱。预今所以为异,专脩丘明之传以释经。经之条贯,必出於传,传之义例,总归诸凡。推变例以正褒贬,简二传而去异端,盖丘明之志也。其有疑错,则备论而阙之,以俟后贤。然刘子骏创通大义,贾景伯父子、许惠卿,皆先儒之美者也。末有颖子严者,虽浅近,亦复名家。故特举刘、贾、许、颖之违,以见同异。分经之年,与传之年相附,比其义类,各随而解之,名曰经传集解。又别集诸例,及地名、谱第、历数,相与为部,凡四十部,十五卷。皆显其异同,从而释之,名曰《释例》。将令学者观其所聚异同之说,《释例》详之也。

或曰:《春秋》之作,《左传》及《穀梁》无明文,说者以为仲尼自卫反鲁,修《春秋》,立素王,丘明为素臣。言《公羊》者,亦云黜周而王鲁,危行言逊,以避当时之害,故微其文,隐其义。《公羊》经止获麟,而《左氏》经终孔丘卒,敢问所安?答曰:异乎余所闻。仲尼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此制作之本意也。叹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盖伤时王之政也。麟凤五灵,王者之嘉瑞也。今麟出非其时,虚其应而失其归,此圣人所以为感也。绝笔于获麟之一句者,所感而起,固所以为终也。

曰:然《春秋》何始於鲁隐公?答曰:周平王,东周之始王也;隐公,让国之贤君也。考乎其时则相接;言乎其位则列国;本乎其始,则周公之祚胤也。若平王能祈天永命,绍开中兴;隐公能弘宣祖业,光启王室,则西周之美可寻,文武之迹不坠。是故因其历数,附其行事,采周之旧,以会成王义,垂法将来。所书之王,即平王也;所用之历,即周正也;所称之公,即鲁隐也。安在其黜周而王鲁乎?子曰:“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此其义也。若夫制作之文,所以彰往考来,情见乎辞,言高则旨远,辞约则义微,此理之常,非隐之也。圣人包周身之防,既作之后,方复隐讳以避患,非所闻也。子路使门人为臣,孔子以为欺天。而云仲尼素王,丘明素臣,又非通论也。先儒以为制作三年,文成致麟,既已妖妄。又引经以至仲尼卒,亦又近诬。据《公羊》经止获麟,而《左氏》小邾射不在三叛之数,故余以为感麟而作,作起获麟,则文止於所起,为得其实。至於反袂拭面,称吾道穷,亦无取焉。

【三都赋序一首】

臧荣绪《晋书》曰:左思作三都赋,世人未重。皇甫谧有高名于世,思乃造而示之,谧称善,为其赋序也。

皇甫士安臧荣绪《晋书》曰:皇甫谧,字士安,安定朝那人。年二十,始受书,得风痹疾,犹手不辍卷,举孝廉,不行。又辟著作,不应,卒於家。

玄晏先生曰:谧自序曰:始志乎学,而自号玄晏先生。玄,静也。晏,安也。先生,学人之通称也。古人称不歌而颂谓之赋。《汉书》曰:传云,不歌而颂谓之赋。然则赋也者,所以因物造端,敷弘体理,欲人不能加也。《汉书》曰:登高能赋,可以为大夫。言感物造端,材智深美,可以列为大夫也。《释名》曰:赋,敷也。敷布其义谓之赋。引而申之,故文必极美;触类而长之,故辞必尽丽。《周易》曰:引而申之,触类而长之,天下之能事毕矣。然则美丽之文,赋之作也。《法言》曰:诗人之赋丽以则。昔之为文者,非苟尚辞而已,《法言》曰:或曰:君子尚辞乎?曰:君子事之为尚。将以纽之王教,本乎劝戒也。《说文》曰:纽,系也。自夏殷以前,其文隐没,靡得而详焉。夏有《五子之歌》,殷有《汤颂》。周监二代,文质之体,百世可知。《论语》子曰:周监於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又子曰: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故孔子采万国之风,正雅颂之名,集而谓之《诗》。《汉书》曰:古有采诗之官,王者所以观风俗,知得失自考正也。孔子纯取周诗。诗人之作,杂有赋体。子夏序《诗》曰:一曰风,二曰赋。故知赋者古诗之流也。《两都赋》序曰:赋者古诗之流也。

至于战国,王道陵迟,风雅浸顿,於是贤人失志,辞赋作焉。《汉书》曰:春秋之后,周道浸坏,而贤人失志之赋作矣。是以孙卿屈原之属,遗文炳然,辞义可观。《西都赋》序曰:文章炳焉。《论语》曰:必有可观者焉。存其所感,咸有古诗之意,皆因文以寄其心,托理以全其制,赋之首也。《汉书》曰:大儒孙卿及楚臣屈原,离谗忧国,皆作赋以风喻,咸有恻隐古诗之义。班固《汉书》述曰:蔚为辞宗,赋颂之首。及宋玉之徒,淫文放发,言过于实,夸竞之兴,体失之渐,风雅之则,於是乎乖。《汉书》曰:其后宋玉、唐勒,竞为侈丽宏衍之词,没其风谕之义。《法言》曰:辞人之赋丽以淫。逮汉贾谊,颇节之以礼。自时厥后,缀文之士,不率典言,并务恢张,其文博诞空类。孔安国《尚书大传》曰:诞,大也。大者罩天地之表,细者入毫纤之内,虽充车联驷,不足以载;广夏接榱,不容以居也。其中高者,至如相如《上林》,扬雄《甘泉》,班固《两都》,张衡《二京》,马融《广成》,王生《灵光》。范晔《后汉书》曰:马融为校书郎,时邓太后临朝,遂寝蒐狩之礼,故猾贼纵横。融以为文武之道,圣贤不坠,上《广成颂》以讽谏。初极宏侈之辞,终以约简之制,焕乎有文,蔚尔鳞集,皆近代辞赋之伟也。《论语》子曰:大哉尧之为君,焕乎其有文章也。《周易》曰:君子豹变,其文蔚也。《难蜀父老》曰:鳞集仰流。若夫土有常产,俗有旧风;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周易》曰: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吉凶生矣。而长卿之俦,过以非方之物,寄以中域,虚张异类,托有於无,祖构之士,雷同影附,流宕忘反,非一时也。徐广《史记注》曰:祖者,宗习之谓也。蔡邕《郭有道碑》曰:望形表而影附。谢承《后汉书》序曰:士庶流宕,他州异境。

曩者汉室内溃,四海圮裂。孙、刘二氏,割有交益;魏武拨乱,拥据函夏。《公羊传》曰:拨乱反正。函夏,已见《赭白马赋》。故作者先为吴蜀二客,盛称其本土险阻瑰琦,可以偏王。《埤苍》曰:瑰玮,珍琦也。而却为魏主,述其都畿,弘敞丰丽,奄有诸华之意。言吴蜀以擒灭比亡国,而魏以交禅比唐虞,既已著逆顺,且以为鉴戒。《汉书》曰:甚诱逆之理。《西京赋》曰:鉴戒唐诗。盖蜀包梁岷之资,吴割荆南之富,魏跨中区之衍,考分次之多少,计殖物之众寡,星之分次,物之生殖也。《周礼》曰:以星土辨九州之地所封域。又曰:动物宜毛,植物宜皂。比风俗之清浊,课士人之优劣,亦不可同年而语矣。《过秦论》曰:则不可同年而语矣。二国之士,各沐浴所闻,《史记》曰:太史公曰:成王作颂,沐浴膏泽。家自以为我土乐,人自以为我民良,皆非通方之论也。作者又因客主之辞,正之以魏都,折之以王道,其物土所出,可得披图而校。《左氏传》宾媚人曰:疆理天下,物土之宜。杜预曰:播殖之物,各从土宜。体国经制,可得按记而验,岂诬也哉!《周礼》曰:惟王建国,体国经野。郑玄曰:体,犹分也。

【思归引序一首】

石季伦

余少有大志,夸迈流俗,弱冠登朝。臧荣绪《晋书》曰:崇早有智慧,年二十馀,为修武令,有能名。范晔《后汉书》马援曰:吾从弟少游,哀吾慷慨多大志。《礼记》曰:不从流俗。班固《汉书》述曰:矫矫贾生,弱冠登朝。历位二十五年,五十以事去官。臧荣绪《晋书》曰:崇为大司农,坐未被书擅去官免。晚节更乐放逸,笃好林薮,魏太祖《祭乔玄文》曰:非至亲之笃好,胡肯为此辞哉!遂肥遁於河阳别业。《周易》曰:肥遁,无不利。其制宅也,却阻长堤,前临清渠,百木几於万株,流水周於舍下。《楚辞》曰:水周兮堂下。有观阁池沼,多养鱼鸟。家素习技,颇有秦赵之声。班固《汉书》杨惲报孙会宗书曰:家本秦人,能为秦声,妇赵女也。雅善鼓瑟。出则以游目弋钓为事,入则有琴书之娱。《楚辞》曰:忽反顾以游目。刘歆《遂初赋》曰:玩琴书以条畅。又好服食咽气,志在不朽,古诗曰:服食求神仙。慠然有凌云之操。《汉书》曰:司马相如《既奏大人赋》,天子曰:飘飘有凌云之气。仲长子《昌言》曰:节操凌高云。欻复见牵羁,婆娑於九列,臧荣绪《晋书》曰:崇后为太仆。困於人间烦黩,常思归而永叹。贾逵《国语注》曰:黩,媟也。《毛诗》曰:兹之永叹。寻览乐篇,有《思归引》。琴操,思归者,卫女之所作也。欲归不得,心悲忧伤。援琴而歌,作思归引。倘古人之情,有同於今,故制此曲。此曲有弦无歌,今为作歌辞,以述余怀。恨时无知音者,令造新声而播於丝竹也。《周礼》曰:播之以八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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