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今花的眼神不自觉地瞥向周栾飞空荡荡的衣袖上，犹豫了好一会她还是问了出来，“周大人，周夫人，周小姐这手……”
柳悠叹了口气，“栾飞她……”
“娘，”周栾飞笑着给柳悠夹菜，“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免得徒增伤感。”
“好，”柳悠端起碗刨饭，挡住自己愧疚的眼睛。
苏文媛拿起手巾擦了擦嘴角，“看周小姐这般体贴，周夫人真是好福气啊。”
“那可比不上苏夫人啊。”周栾飞笑了笑，“苏夫人有姐姐，还有这么知书达理的苏小姐，定是更幸福呢。都说女儿是娘亲的贴心小棉袄，苏夫人有两个女儿，那是根本不怕寒冬了。”周栾飞意有所指。
赵今花似乎并没有听出周栾飞言下之意，她笑了笑，继续吃饭。苏文媛自然听出了周栾飞的讽刺，她带着挑衅地看着周栾飞，“这是自然，即使家里并不富裕，我娘也从未未去过我么。”
“那苏小姐识字吗？”周栾飞问道。
苏淼的手一顿，心里暗笑，周栾飞终于扯到了正题上了。她不着痕迹地笑了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吃饭。
“自认是识的。我爹娘为了让我更有出息，从小便送我去了私塾，诗书礼经自然都会。”苏文媛有点得意，下意识看了周礼一眼，像周礼这种廷前重臣，自然是喜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人。
周栾飞很惊讶道：“这样啊，可是我怎么听说我姐姐都没去过私塾啊，她现在好多生僻字都不忍呢。”
周礼终于有了反应，他抬起头看了眼苏淼，“淼儿，你真的没有入过私塾？”
原本在吃饭的赵今花被苏文媛掐了下，她赶紧放下筷子，尚未理清发生了什么，便听到苏淼淡然说道：“我是家里的长女，自然要将唯一的入学机会给妹妹了。再说，即使没能去私塾，我还是认识几个字的，足以。”
周小江一边刨饭，眼珠子一边在苏文媛和苏淼脸上转动，娘亲分明认识很多字的啊，也懂很多啊，算了，大人的事他不懂，还是吃饭吧。
“是，因为这个事我还是很愧疚的……”赵今花擦了把冷汗，她盯着桌上的好菜，一阵惋惜，都没来得及好好吃饭。
柳悠面上又有了愧疚，“淼儿，都怪娘，如果娘不把你弄丢……”
“娘，”苏淼拍了拍柳悠的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别再说这种话了。”
周礼叹道：“我们对淼儿有亏欠，亏得你们待她如亲生，将她抚养长大，周礼以这杯酒敬你们。你们就放心在这里住下，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周礼说着，仰头将酒饮尽。
赵今花摇头，“已经够好了。淼儿从小就懂事，帮我做了不少事，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能不疼？”
闻言，柳悠站起身，抓过赵今花的手，“苏夫人，我这辈子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们的大恩了。”
苏淼照顾着周小江，取了毛巾为她擦手，心中笑忖：她还真的说谎都不脸红啊。
坐在苏淼和苏文媛中间的周栾飞睁大双眸，她咬着筷子：“苏夫人说的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不疼啊。想必当初姐姐被人扔下河，苏夫人和苏姐姐定是不知情的吧？不然姐姐被人浸猪笼，九死一生，你们怎么都没有想办法救她呢？”
周栾飞俏丽脸上好奇纯净，不见一丝算计痕迹。周礼和柳悠闻言，将视线投向赵今花。周栾飞认真颔首，双手撑住下巴，“想想姐姐真的好幸福啊，有两位疼爱自己的娘亲，不像我，我娘有了姐姐便忘了我了。”说着还很哀怨地叹了口气。
苏淼不禁再叹：还好自己没有惹这位周栾飞大小姐，自己还真是第一次见识到周栾飞这么厉害的嘴巴。
赵今花面色一僵，她也想颔首，但是一个窒顿，使自己添了分窘意。苏文媛的脸色也很难看，呈尬色。
“栾飞说错了什么吗？”周栾飞有点惶恐，掩嘴道：“还是栾飞太多话了？爹，娘，家里很少来外人，栾飞一下兴奋了……”
“没事，没事，一家人哪儿来的那么多规矩。”周礼见她这个模样，更多的是心疼。周栾飞自从没了只胳膊，就很少见外人，今日还破天荒弹了琴，他已经很欣慰了。
赵今花垂脸，舀了勺蛋羹放入口中，不再说话。
院中海棠下，苏淼拥着周小江，面色平静，倒是一旁的周栾飞面上愤愤的，“姐，那人真不要脸，这么厚脸皮地留在我家。”
“嘘，可别被爹听到了。”苏淼轻叹了口气，“栾飞，你今天也累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姐，”周栾飞还是不甘心，“你就这样放过他们？！”
苏淼摇头，“我会找个时间送他们离开的。我不需要过去，也不想爹娘他们知道我过去的不幸，栾飞，过去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再让爹娘伤心了。”
“好吧。”周栾飞嘟着嘴，“姐，如果那女的再想伤害你，我定不会饶过他！”周栾飞说完便回房了。
周栾飞一走，周小江就醒了。周小江抓着苏淼的胳膊，“娘，你在哭吗？”
苏淼忙擦了擦眼睛，“你怎么醒了？娘带你回房吧。”
周小江抱住她，“娘，刚才姨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那些都是坏人吗？他们欺负娘了吗？我让皇爷爷把他们打入大牢！”
“不准胡说！”苏淼忙捂住周小江的嘴，“大人的事你不需要知道，你好好跟着皇爷爷学习，好吗？”
“喔，”周小江很乖巧的应下。
苏淼带着他回到房间，哄他睡下后才想起自己还没有洗漱。她端了盆出了房间，准备去井边打水。已经很晚了，大部分的人都已经睡着了，苏淼提了水，洗了把脸，睡意全无。
“睡不着？”苏文媛冷不丁地站到她的身后。
苏淼就当没有听见，将水倒掉，准备回房。苏文媛将她拦住，“你就这么怕我？”
苏淼深吸了口气，“苏文媛，请问我有什么好怕你的？”
“那你怎么每次见了我都急着离开？”苏文媛冷声道。
“你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你不困我困！撒手！”苏淼喝了声。
“苏淼，你拼什么对我吼？！”苏文媛皱着眉，“你真的以为自己现在是周家大小姐？或是太子妃？你可别忘了，你以前是怎么样的低贱！”
“低贱？”苏淼冷笑一声，“我低贱又怎样？你别把你的嫉妒表现得那么明显。苏文媛，你看好了，我现在可不是以前任你辱骂的苏淼了！你真的以为是因为现在的身份让我改变的？你错了，从你们在窃喜我的死的时候，你们就再也不是我的家人了。”
苏文媛盯着苏淼那张美丽的脸，以及她眼中的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现在的苏淼确实变了，变得好陌生，变得让人生寒，“我们还没完……”
“你真的以为你还能将我怎么样？”苏淼沉声，“苏文媛，你已经触碰到了我的底线。我现在的家人，只要你敢伤害，我便加倍还给你！栾飞那事，我记下了！”
“你！”苏文媛语塞，“他们是家人？那养大你的爹娘呢？你看看爹现在的模样，难道你就不愧疚？”
“爹？”苏淼突然笑了，“苏文媛，好像我从未听你叫过爹吧。这个时候你倒是想起了她是你爹？我已经找了大夫给他看腿了，已经算仁至义尽了。”苏淼突然一怔，她敛眸盯着苏文媛紧握的手。
“你的那点小把戏还是留着自己用吧。”苏淼眼中闪过一丝寒意，突然叫道，“青五！”
“夫人。”青五从黑暗中跳出来，苏文媛吓了一跳，那刚才她们的谈话不是都被听见了？
“在这府内，如果发现有人用些不干净的东西，不用手下留情！”苏淼说完转身回了房间。
苏文媛气得浑身发抖，青五冷冷地看着苏文媛，嘴角维扬，就这么点小动作，怎么可能瞒得过夫人？！
“夜深了，还是不要出门的好。”青五低声说道。
苏文媛瞪向他，却发现青五已经不见了。手中的东西滑落，苏文媛突然有点挫败感，苏淼确实不再是以前的苏淼了，她居然能够发现自己手中的毒药！
她精神游离地回到房间，赵今花还处在兴奋的状态，她舍不得将脖子上的珍珠项链摘下，见苏文媛进来，忙道：“文媛，你过来看看，是这个珍珠好看，还是这个翡翠啊？”
苏文媛瞥了她一眼，吼道：“不睡觉在做什么？”
赵今花吓了一跳，手中的翡翠差点脱手，她拍了拍胸口，“你怎么了？大半夜的怎么火气这么大？”
“你觉得在这里很好？”苏文媛看着她，“寄人篱下很舒服？我不想看着苏淼那个贱人的眼色！”
“说什么胡话呢？”赵今花拍打了下苏文媛的肩膀，“在这里不是很好吗？有吃有穿的，还有下人做事，你看，周夫人还给我们准备好多新衣服和首饰，都是我们没有见过的。”
“我不要过这种日子！我要靠着自己过上人上人的生活！”苏文媛说着跳上床，拉起被子将自己盖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