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为县长们正名(4)

三年后的2008年下半年，我一边当县长一边开始长篇小说《县长门》的创作，但写了十多万字的时候，突然感到写不动了。我怀疑自己试图还原县级领导们“也是人”，以及生存的“艰难”是否能被读者接受，与文坛当时正在流行的所谓“官场小说”不甚“合拍”是否缺少“卖点”，因为既有的文学或影视作品，大都要么写“当官”的龌龊事，要么就是“高大全”式的英雄。但以我的切身体验，并非如此，他们也是一群为工作和生活所劳累，所困顿的普通人。挂职回来后，有一次市委书记和我谈话，问我当县长的感受，还谈到了当前的“官场小说”，他说这类小说现在不能看了，太胡编乱造了，并慷慨激昂地对我说：“你说，你是作家，在县里干了好几年，是这么回事吗？有些作家，连起码的常识都不懂，连县里一般的施政程序都不清楚，凭空想象，净糊弄什么也不懂的读者，怎么热闹怎么写。买官卖官，行贿受贿，金钱女人，一味迎合读者的阴暗心理。我从公社书记干起，在政界快三十年了，哪有那么多这些，都不干正事，那中国是怎么发展起来的，不实事求是，真看不下去，看几眼就扔下了，那不符合实际，太假。我不知道，你在县里呆了这些年，以后怎样写这一块的事儿，你不用着急，好好沉淀一下，要源于生活高于生活，把握住这个阶层的本质和实质……”书记是中文系毕业，青年时代也是个文学酷爱者，写过小说和散文，非常懂得文学规律。他的话让我回去思考了很久，也坚定了我的创作，并让我重新认识和构造这部小说。我摆脱“有的事能说不能写”、“避免县领导那帮伙计们对号入座”等困惑，加强“当官不容易”这一“创作理念”，利用我熟烂于心的素材资源和可靠并且可信的文字叙述，为当前置身于这个阶层的千千万万个县领导们正名。并调动尽可能多的艺术表现形式，以独到的视角和结构方式，全方位探寻县级官员“主流”与“非主流”生活的细枝末节，解剖、揭秘鲜为人知的县级党政机关处理日常工作和排解重大事件的操作运行程序，以及政界官员们内部精细而复杂的从政规则和应变能力。一如表现其他阶层或领域的人生故事一样，“当官”的人生际遇与芸芸众生一样，有着同样的风云变幻，命运多舛，同样的高亢与低落，伟大与渺小。让读者尽量从小说中，看到“县长们”一天到晚都在干什么，是怎么的一个状态，除却像我从前一样那种神秘感和一味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诽谤和攻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