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冯县长早晨醒来感觉口渴得很，脑袋木木的像是没在自己头上长着，于是就又闭着眼睛眯瞪了一会儿。这时候枕头旁边的手机振动了，他伸手摸过来，接听了一会儿说：“不行，上午不行，今天上午我要去市里开会，等我回来，有时间再给你打电话吧！”
说这话的时候，冯县长没有睁眼，但一放下手机，他就突然坐了起来，一边咳嗽一边穿衣服。后来我们知道，冯县长此时接听的这部手机，不是他平日工作时公开的手机，而是另一部私密手机，与他通话的是一个女人，但不是他的妻子。
冯县长今天去市里有事，此事是昨晚市商务局吴局长跟冯县长在手机里议定的。一个台湾客商有意在市里选择一个山区县投资旅游业，想去崆山县的岐山湖考察一下，他前来跟这位台商见个面，介绍一下情况，然后再商谈去县里考察的具体时间。
决定这件事的时候，冯县长正在酒桌上陪北京和省会中京市来的上级领导喝酒，“上级领导”是国家和省发改委联合组织的检查团，来该县检查由国家投资的“以工代赈”工程项目的建设质量情况。这非常重要，因为这是国家直接下拨给县里的资金，由县里雇用当地农民工修建“农村公路”、“人畜饮水”等惠民工程，带有救济性质，钱必须花到位，工程质量必须严格把关。县长一定要全程陪同，各方面都要让“上边”满意，这涉及下一年度国家此类项目是否对该县继续进行审批发放资金的大事。当时，冯县长实打实地跟领导们喝酒，其间接到电话，知道第二天上午十一点要去市商务局这么一个行程，但由于当时酒场上挺乱的，并没有很在意这件事。
这一天天，包括一个个晚上的十二点以前，冯县长事太多了。看文件，批报告，修改讲话稿；自己组织要开的会，别处要求自己参加的会；下边局长们乡镇书记们乡长镇长们部门领导们说不定哪个来求见，六个副县长没准哪个有大事、重要的事和急办的事来请示；“上边”，也就是国家、省里、市里的相关部门的领导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有的提前打招呼，有的上了路才说，还有的进了县城才打手机，有公事也有私事，有的也没事，只是路过歇歇脚，总之是来了就要见个面谈一谈吃顿饭。坐在办公室里，电话连着响，门口排起队，无论上级、下级还是平级，找来了就得说说，不说不礼貌，说了但有一多半是白说，可白说也得说，这一说就把时间说得像冒烟的一炷香那样越烧越短了。
“两眼一睁，忙到熄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