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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爱兽迷说:

“因为我善于用矛,武艺高超。我知道你不善使矛,便用你的青锋宝剑断了我的矛柄;如若不然,你在我的面前是站不住的。你若真想赢得自豪,那就忍耐一下,等我回到伙伴们当中,取一杆长矛来再与你厮杀,管保你要求罢战分手。”

安塔拉说:

“你这是假话!我知道你一去就不再回来,因为在我看来你的本领有限,只是想拖延时间。凭安拉起誓,我不会放你走,我只有达到目的后,才与你罢战分手。”

说罢,挥剑直扑爱兽迷,一心想置之于死地,一连伤及爱兽迷两处。此时此刻,爱兽迷已经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二人的厮杀没有停止。夜幕遮住了人们的视线,双眼已经看不清人面。双方的骑士都在思考着自己的英雄会落何下场。二骑士时而近战,时而分离,彼跑此追,你退我赶,直杀到夜过去大半。爱兽迷自觉大限就在眼前,仿佛死神正向他招手,于是调转马头,松开缰绳,向着旷野荒原飞逃而去。

安塔拉唤来舍布卜,对他说:

“飞毛腿,你去追爱兽迷,以防他逃得太远。”

舍布卜立即拍马驰去,穷追不舍……

这时,狡猾多端的侯泽法对法札拉人呼喊道:

“努阿曼的那个伙伴逃跑了!你们赶快挥剑斩杀这个魔鬼吧!”

法札拉人一齐向着安塔拉冲去。阿卜斯人担心安塔拉吃亏,高声叫喊,冲锋陷阵,战斗厮杀再次激烈起来。阿拉伯人的骑士大军如狂涛巨浪,汹涌澎湃,把敌军杀得落花流水,一败涂地。就在那天夜里,人们理智全部丧失,兄不认识弟弟,儿子不认识父亲,他们相互厮杀、抢掠、拼打,直到夜色消隐,晨阳东升,人们这才辨认出谁是自己的同伴,谁又是自己的敌人。

族王盖斯左顾右盼,既没有听到安塔拉的声音,也没有得到安塔拉的消息,更未看到他的身影,禁不住心绪烦乱,六神无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人们相互问安塔拉去哪里了,结果谁也不知道。他们自觉得事情严重,心里觉得害怕,喊声四起,哭声响遍帐篷。英雄胆怯,懦夫束手无策。

盖斯似乎看到死神即至,于是拍马在阿卜斯人周围转了一圈,见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行动,于是高声喊道:

“堂兄堂弟们,跟我向丘陵高处和赛阿德山逃吧!因为你们没有力量对付这些阿拉伯游牧人!你们赶快丢下这些牲畜,以便挣脱这场灾难吧!”

盖斯见阿卜斯人决计逃走,怕他们在荒原上走散,再也集合不起来,因而被敌人消灭。但是,当阿卜斯人听到族王盖斯的喊声之后,却怕他们沦为阿拉伯人的笑柄。当他们聚集在赛阿德山上,丢下了牲口、仆人、帐篷、孩子和女人时,法札拉骑士们便开始大举抢劫,帐篷里发出一片惊叫声。他们抢走了阿卜莱和舍达德的妻子。阿卜莱的母亲左顾右盼,看不到一个能保护她的人,只听她大声呼唤着安塔拉的名字。

也门的阿拉伯人也参加了抢劫的行动,有许多人被杀。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已将帐篷拆除,把家园捣毁,决计离开那里。

站在赛阿德山头上的阿卜斯骑士休息了一些时间,精神、体力得以恢复。他们朝妇女们望去,但见她们正向他们挥手,每个人都在呼唤着自己的保护人的名字。她们正在被敌人强行带走。英雄们异口同声对族王盖斯说:

“族王大人,我们挥矛舞剑痛击这些强盗,也比我们受这种窝囊气好!他们抢走我们的妇女、孩子和牲口、财产,无异于让我们的脑袋搬家呀!”

盖斯对他们说:

“堂兄堂弟们,我之所以要你们到这里来,目的在于要你们休息一下,养精蓄锐,也好让你们站在高处看一看你们的妻儿怎样被敌人强行带走,足以让大家知道何为高傲,同时理会何为低贱。我们已经陷入了灾难之中,我们应该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奋斗。因为你们的卫士无疑已经死去;如若不然,他看到这种情景,无论如何也忍耐不下去的,更不会无动于衷的;只要他一出战,敌人就无计抢劫走我们的妻儿。现在,请你们每个人去攻打自己的对手,以免妇女们流散各处,成为他们的女奴。”

说罢,族王盖斯扯下自己的缠头巾,飞身上马,开始向敌人发动进攻。冲在队伍最前列的是阿尔沃·本·沃尔德、纳济哈·本·艾西德、海塔勒,他们当中的骑士无不念叨着安塔拉的名字。阿卜斯人无不为他们的孩子被俘而痛心疾首。

奥马拉对其兄拉比阿说:

“哥,我们冲向阿卜莱所在的地方吧!但期能把她从敌人的手中救出来;如若不然,我宁可与她一起被敌人俘获而去。”

拉比阿一听,大怒道:

“好个没有用的人,你怎可这样想呀!敌人劫持走了我们的妇女,抢走了我们的财产,杀死了我们的众兄弟,让我们出尽了丑啊!”

随即,他们奋力向着敌人冲去。和他们相遇的是努阿曼的侍卫和法札拉部族骑士,因为侯泽法阻止他们抢掠牲口。刹那之间,战火燃起,死神向人们扑来,杀声震天,哭声四起,双方人马高声呼喊报仇,欲将对方的人马置于死地。阿卜斯人虽奋力厮杀不止,而他们的心则牵挂着他们的妇女和孩子,恐怕他们被带往荒原,远远离开那里而不晓得去向。

就在这个时候,忽听急促高亢的呼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顷刻之间,只见散乱的人马又聚集起来了,骑士英雄们如大海怒涛汹涌澎湃,纵马飞驰,左冲右闯,他们当中的多数人丢下抢来的钱财,冲上丘陵高处和山头。阿卜斯人听到有人高声喊道:

“喂,阿卜莱,你就要得救了!敌人行将被粉碎!骑士英雄回来啦……”

[0358]奇景突现

听此喊声,族王盖斯心中欣喜、平静,自信定会战胜敌人,随后登上山头,看到安塔拉已经击退全部敌人,并且把逃散在荒野上的敌兵全聚集在一起,那爱兽迷也在那些人当中。走在安塔拉前面的是舍布卜,正是他扼守住了各个路口,阻止了敌人逃遁。看到安塔拉、爱兽迷和舍布卜三人,盖斯心中的愁云立即消散,对手下骑士们说:

“堂兄堂弟们,挥剑杀敌吧!你们的卫士、骑士之王安塔拉回来啦!封锁路口,不让一个敌人逃掉!”

阿卜斯人听到族王的喊声,自感妇女和孩子们得救有望,开始奋力厮杀冲锋。这时,法札拉人的活动顿时减少,头领们不知如何是好,因为他们以为安塔拉和爱兽迷已经战死;而此时此刻忽见安塔拉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又看到爱兽迷呼救求援,他们完全失望了,自知大限临头,已无回天之术。

何以突现此奇景呢?原来爱兽迷从安塔拉眼前逃走之后,安塔拉遂令舍布卜策马追击,安塔拉亦快马加鞭穷追,一直追到天色放亮,晨光照亮大地。这时,爱兽迷已是人困马乏,自知无计逃脱,于是勒缰停站下来,说道:

“阿拉伯头人,你已经把我追得疲惫不堪了!我既不欠你的钱,身上又无分文能供你抢,即使你俘虏了我,我也没有钱赎身,更不会有一个人看我一眼。我的家乡离这里很远很远,我是个异乡客,孤独无援。因此,对于我来说,认输比厮杀更合宜。我只有这匹马,就请你牵走,让我步行回返到部族中去自怜吧!”

听爱兽迷这么一说,安塔拉顿生怜悯之心,立即放弃了杀死对手的想法,说:

“小伙子,凭安拉起誓,我追你并非为了弄钱,只是想把你抓住,免得我再费心思。因为你自知你有多大力量和几分勇敢。”

“凭我的宗教起誓,我不再想我自己有多大力量和几分勇敢。我已是一个异乡活死人,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只怕面临灭顶之灾。”

“阿拉伯头人,既然如此,那就跟我一道回我的帐篷去吧!到了那里,我保你如愿以偿。如果你无力娶到你的妻子,我随你去她的父亲那里,强行把姑娘抢出来;假若不能如愿,我就让他们妻离子散,四处流浪。”

“你若能实现此诺言,我毕生都会对你感激不尽。我决定不再回努阿曼那里去,一心依靠安拉默助和你的护佑。”

说着,爱兽迷离鞍下马,走到安塔拉的马前,亲吻安塔拉的脚,安塔拉则亲吻爱兽迷的头和眉心,二人继之握手言和。爱兽迷向安塔拉表示自己的意愿说:

“骑士之王,我替你将随我来的骑士队伍驱散开。凭耶稣起誓,我只要离鞍下马,就能将他们驱散,即使他们人马多如沙粒。”

安塔拉说:

“兄弟,这就不用劳你大驾了!”

安塔拉转过脸去对舍布卜说:

“家兄,带我们去追赶我们的族人吧!”

舍布卜撒开他的飞毛腿,一阵风似的疾驰而去,安塔拉紧随其后,不到一个时辰便赶到了族人身边。到那里一看,只见阿拉伯游牧人已将他们的帐篷占领,妇女、孩童和姑娘们已被他们俘获。阿卜莱高声呼喊道:

“骑士之王,你现在哪里呀!敌人把我带来,你会多么难过啊!”

安塔拉听到这凄惨的喊叫声,只觉眼前一片漆黑,即刻挥剑策马将俘获阿卜莱的那个骑士杀死了。他对阿卜莱说:

“堂妹,谁想借这些人之手看到你,我定让他离开人间。”

阿卜莱说:

“堂兄,全让他们死掉吗?”

“是的,全把他们消灭。”

族王盖斯及阿卜斯人见安塔拉一举救出了阿卜莱,无不精神振奋,勇敢冲向敌人,他们呐喊着,自信战无不胜。那是战斗分外激烈的一天。法札拉人眼见自己面临全面崩溃的局面,急忙逃遁。厮杀一直继续到日挂中天,法札拉人一败涂地。阿卜斯人围聚在安塔拉的身边,热烈祝贺他战胜敌人,平安返回。族王盖斯问安塔拉何以如此之久才返回,安塔拉将自己与爱兽迷之间发生的奇景从头到尾向族王讲了一遍。

侯泽法的弟弟哈迈勒劫持走了族王盖斯的母亲泰玛杜尔,并将她带入山谷中,她的女婢、男仆们也都跟着她去了那里。泰玛杜尔对哈迈勒说:

“你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阿拉伯人会给我造谣言,说些无中生有的事情的。”

哈迈勒说:

“泰玛杜尔,今天我就要让你的老脸丢尽,当着你的面把你的儿子杀掉!”

泰玛杜尔一听,哭叫起来,出于自爱,防止丢脸,立刻从骆驼背上倒栽下来,登时一命归天。女婢们见此情景,大声哭喊起来,直到族王盖斯退出战场,赶到她们的身边。盖斯见她们哭喊不止,便问其中原因,女婢们将哈迈勒的言行一一禀告,盖斯听后,边哭边吟诵道:悲泪漫面颊,痛悼作古人。

父与兄先去,令吾痛在心。

背信弃义者,今害我娘亲。

自鸣得意者,难以逃恶运。

我们挥剑至,且等灾降临。

骑士之王啊,何畏你千军!

纵使你有援,天下聚此门:

拜占庭皇帝,波斯帝国君,

沙漠军全来,外加众洋人,

迎击你们者,铁骑和利刃。

白德尔部族,和后复失信;

难自你们发,大灾临我身。

恶人害家母,令我痛难忍。

此仇定要报,史话久长存。盖斯吟罢诗,不禁泪水潸然而下。安塔拉走上前去,说:

“主公,我来替你完成报仇大任,斩杀你的敌人,即使阿拉伯各部族的骑士一起来,也无须劳你出马。”

听安塔拉这样一说,盖斯忙说道: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骑士之王啊,这件事我要亲自动手,一定要杀掉侯泽法,以解我心头之恨。骑士之王,你把基拉德家族人集合起来,走左路,过哈扎里大地,行走较为方便,我带领我的弟弟们走右边的那一条路,因为我担心错过机会,无缘消灭白德尔人及他们的大军。”

安塔拉立即按照族王的指令行事,带着爱兽迷走去。阿尔沃及基拉德家族人紧跟其后,直奔左边的那条路。

人们离开那里之后,族王盖斯及其弟兄们失声痛哭,哭诉他们怎遭此厄运。当他们远离战场、接近家园时,盖斯认出了留在沙漠上的侯泽法那匹褐骏的蹄印,于是跟踪追击,走了不多远,发现马蹄印旁边出现了侯泽法的脚印。盖斯相信判断无误,边顺着那蹄印足迹往前走,边说:

“马蹄印和人的脚印全有了,顺着这条路追下去就是了!”

[0359]生死诀别

侯泽法及其手下的骑士战败慌逃,他见鞍带松解,只得离鞍下马,紧了紧鞍带,然后又回坐到马鞍上,因此脚印留在了沙漠上。

盖斯及其弟兄们见此脚印,确信那正是侯泽法留下的,于是策马追至法札拉部族家园,已是晡时光景。他们心急如焚,而盖斯看到那些人时,心中的怒火则燃烧得更旺。

白德尔人在溪水边安营扎寨,其中就有侯泽法及其弟弟哈迈勒,还有叶齐德、白拉勒以及法札拉部族的头领们,合计共有四十名骑士。他们无不失魂落魄,忐忑不安。在这次战役中,法札拉部族人多数死于剑下,逃生的只有不多几位头领,有幸生逃者有的不敢回返家园,而是逃往旷野沙漠,寄居在阿拉伯游牧部落里。因为他们深知阿卜斯人不会放过他们任何一个人,侯泽法及其兄弟们在那里驻足无异于自寻灭亡,只觉天地狭窄,无处藏身。他们屡次欺骗、背弃阿卜斯人,都没有达到目的,只得像奴隶一样依附于他们,与白德尔人一起在溪水边住下。

在这次战役中,侯泽法特别带着他的儿子哈斯奴参战,为的是让他懂得何为战马和英雄气概。哈斯奴容貌英俊,年仅十五岁。他们在溪边住下之后,便放开马让其在周围自由吃草,侯泽法则带着儿子来到山谷中。

侯泽法吻了吻儿子,然后对他说:

“孩子,这是告别的一吻,日后相见可就难啦!你有所不知,我和你的叔父们是为了避开世人才逃到这里来的,而心中对阿卜斯人所怀有的怒火是不会熄灭的。孩子,我希望你继续活下去。我死之后,你要快快成长,有那么一天把阿卜斯人杀个鸡犬不留!”

同样,侯泽法的兄弟们也舍家弃口来到溪水边落脚,侯泽法无计劝说他们回返家园,他们都面临着死亡的恶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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