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帐篷之间,战马奔驰,马踏帐桩,一片惊惶。努法勒率骑士奋勇抵抗,一时间乱马交枪,剑矛相撞,金星闪烁,铿锵作响。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只见阿卜斯大军冲杀过来,尘烟腾起,云遮雾障,红日失去光芒。阿卜斯大军见厮杀在他们的帐篷之间进行,不禁怒火中烧,随之喊声大作,人马涌来如同大海狂浪,与敌人在帐篷之间开始较量。人喊马嘶与剑矛的撞击声响成一片。天刚亮,阿卜斯骑士奋力厮杀,吉仕姆部族骑士死的死,伤的伤,幸免于丧命者急匆匆逃到了荒原。这时,凯里姆人的一千人马在克里木的率领下赶到,见拼杀正激烈进行,立即投入战斗。海瓦兹姆人眼见对方兵力大增,自感无力抵挡,相信生路已被堵死。萨必阁竭尽全力拼杀,但见自己军中已经乱作一团,只有那些乘奔跑如飞坐骑的人方才得以逃生,整个队伍已是四分五裂,失去了战斗力。吉仕姆、海瓦兹姆人面对失败无能为力,损失惨重,一蹶不振,人马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就在这时,拉基塔·本·泽拉来率领五千全副武装的骑士赶到。他们见烟尘飞腾,战斗激烈,立即向阿卜斯骑士发起猛烈攻击。他们从四面八方包围阿卜斯人,试图将他们一举消灭。
眼见拉基塔到来,吉仕姆人立即靠上去,向他报告他们的首领杜来德的情况,并说是杜来德的弟弟哈利德派他们来救杜来德的。
拉基塔听后,立即呼唤自己的手下骑士向阿卜斯人发动猛攻。拉基塔骑着自己那匹努比亚产的骏马冲在大队人马的最前列,心中满怀对阿卜斯人的刻骨仇恨,奋力扬鞭策马。前面已经提及,拉基塔与阿卜斯人之间素有仇恨,曾多次交战。拉基塔担心此次蒙受耻辱,因而率领骑士向阿卜斯人勇猛冲杀。和拉基塔一起到来的有他的十位亲兄弟、拉基塔一父一母同胞兄弟共十九位,个个是骑士,人人是英雄,勇敢善战,分散在各个山头,都是响当当的大王。
阿卜斯骑士之所以回来,因为怕妇女和孩子遭敌人的劫持。
族王盖斯见敌军像沙石流倾泻而来,高声喊道:
“弟兄们,这就是拉基塔·本·泽拉来带来的大军。你们要奋力拼杀,要赶在更多的骑士到来之前将他们消灭,以免我们遭到更大的磨难!”
刹那之间,战马飞奔,人喊马嘶,大地震颤,剑刺矛舞,臂断胸穿,人头落地,勇士们猛冲狂杀,胆小鬼畏死躲逃。克里木与阿卜斯、阿德南的骑士并肩作战,举矛挥剑冲向达尔穆部族人,让他们备尝屈辱。
战斗一直继续到日上三竿。阿卜斯骑士大军虽然人数少,但他们厮杀勇敢,视死如归。
就在这时,杜来德的弟弟哈利德率领着大军来到了阿卜斯人的家园。前面提到,哈利德手下尚有一万人马,他们看到战火炽燃,烟尘升腾,立即投入了战斗。
阿卜斯人一直坚持战斗到红日西沉,夜幕降临。双方人马脱离接触之后,阿卜斯人回到帐篷里。他们因厮杀而沉浸于醉态之中,简直胜过酒醉。他们刚在帐篷中坐稳,便开始商讨对策。阿卜斯人因克里木在而满怀胜利信心,乐意照克里木的想法行事。阿卜斯人想趁夜色转移,克里木不同意,说道:
“凭创造日与夜的安拉起誓,千万不可迁移!我的伙伴们愿意以生命为你们赎身效力。”
克里木又说:
“族王阁下,你要知道,我们的部族素来重视友情,知道自己该如何行事。明天早晨,我来冲锋陷阵。我要求他们与我们平等交战。如果他们与我较量,这正合我意。”
他们信心十足,坐以待旦,准备武器,商谈战术。克里木与族王盖斯谈得十分投机,族王盖斯决计把自己的女儿贾玛娜许配给克里木,等到这场灾难过后就让他们圆房。
由各部族骑士组成的大军从四面八方将阿卜斯人包围起来。哈利德与拉基塔·本·泽拉来相遇,开始商量救杜来德事宜。
拉基塔·本·泽拉来说:
“明天天一亮,我们就抢他们的骆驼牛羊和财产。”
次日天一亮,各部族联军将阿卜斯人包围起来,不断地缩小包围圈,堵住了他们通往外面的所有道路,在帐篷旁边与阿卜斯人展开了厮杀激战。形势紧张,灾难沉重,演说家变成哑巴,敌人如大海浪涛一样拍击着阿卜斯人。因为联军步行与骑马者相加起来,足有两万人马之众。他们高声呐喊,声如惊雷洪钟。那是联军大显威风的一日:利剑翻飞,寒光闪烁;长矛起舞,甲胄洞穿。正如诗人哈桑赋诗描绘的那样:低头忆往日,激战迸星火。
马蹄耕荒野,人首当种播。
剑刺血奔流,矛出红染坡。
春来无花香,秋至焉见果。
天翻地覆日,人命无奈何。
尸横荒原上,天窗空闪烁。
剑矛光依旧,首级照飞落。
战马驰烟尘,呻吟伴悲歌。若不是凯里姆部族大军出现,阿卜斯人定会遭厄运,恐怕一个人也活不下来,不论老还是少。一位骑士出来保护弱势群体,令弱者斗志倍增;如若不然,到不了落日时分,阿卜斯人定会有两百名以上的骑士丧命在联军剑下,一夜之中,阿卜斯人面对惨败不知如何是好,纷纷向妻儿辞行。
克里木对阿卜斯人说:
“弟兄们,假若我早知事情的结局是这样,我也早就派差使回去向族人禀报我们遭遇的灾难,让他们立即发兵来支援我们。凭安拉起誓,我决不会离开你们,哪怕我的头颅被踩在马蹄之下。”
第二天,他们又与联军在帐篷之间厮杀了一整天。他们奋力保护妇幼和亲友。骑士冲杀,倒地丧命。妇女成了寡妇,孩子变成了孤儿。当天色黑下来的时候,阿卜斯人万万没有预料到联军散去,双方脱离了接触。
族王盖斯对拉比阿·本·齐亚德说:“看来我们应该去见杜来德·海斯阿米,向他求和,放他回去了。假若他要我们出赎金,我们也要答应给他;即使他要我们的所有财产,我们也要满足他的要求,让他平安回转,但期他答应与我们和好,忘掉过去,回到部族中去之后,让他们的大军退出我们的家园。至于过去,只有施予金钱,才能让他忘记;不然,他仍会调集重兵来攻打我们。要知道,杜来德在他的部族中是个说话算数、令行禁止的有力人物。他要些钱走,这也没有什么可怕的,日后我们还可以再得到;假如我们的族人命丧在他的手中,可就再也活不过来了。”
拉比阿说:
“你说得对!族王,你就照自己的想法行事,看看结果如何吧!至于我,恐怕在他的眼中没有什么地位,他不会听我的安排,加之我曾经给他造成不幸。”
族王盖斯随即带上族中几个人,到杜来德的面前,向他问过安好,对他说:
“吉仕姆部族头领,请放弃我们之间的对抗,不要让妇女变成寡妇、孩子成为孤儿了!至于你弟弟阿卜杜拉的赎金,请你提个数儿,我们保证满足你的要求,现在就如数付给你。你高寿过常人,决不会做无义之人。我们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世事变化无常,不会总是一个模样。阿拉伯头人,你定会走上正确道路,全面考量利弊的。”
杜来德·海斯阿米听后,怕遭受虐待和惩罚,立即回答说:
“族王阁下,齐亚德部族人干的事使我心中充满仇恨。你的话,我全记在心中。我不会让你的要求落空。至于说你要给我钱财,我是不会要的,留在你手中吧!但我有一个要求,请你把拉比阿·本·齐亚德和其弟弟奥马拉以及齐亚德部族人交给我,我要为我弟弟阿卜杜拉向他们讨还血债。你知道,拉比阿对我采取行动,他用狡猾计谋将我抓获,使我及手下骑士沦为俘虏,从而让我在阿拉伯人当中抬不起头来。阿拉伯人不再听从我的号令。族王阁下,你要放我走,也要释放我手下的所有人,不要赎金和钱财。之后,让齐亚德部族人与我对仗厮杀,好让我用刀剑为我的弟弟报仇,或者让他们杀死,让他们如愿以偿。如果这样的要求让你的兄弟家族齐亚德人感到为难,那就另想办法,请你把齐亚德部族人赶得远远的,让他们去荒野建自己的新家园,到那时我再去找他们算账。如果他们嫌我的人马太多,要求平等交战,我就让他们一对一厮杀。”
族王盖斯听杜来德说过这番话,回答说:
“一定要商量一下才行。”
盖斯站起身来走去,见到拉比阿,把杜来德的话向他说了一遍。奥马拉听后说:
“把他放掉,也让他把掳去的我们的人放掉。我们那些人对我们来说很有用啊!”
盖斯说:
“如果放了杜来德,我们这里可没有能与他在战场上较量的人哪!”
奥马拉说:
“族王大人,你只管放他就是,这次由我出马与他交战。族王,你不要害怕,那杜来德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本领。我将从根基上摧毁他的支柱,斩断他的双手,割下他的首级。如果我不将他生擒,我就不配让人称呼我为‘奥马拉公子’,必将成为一个下贱之人。人们不再称我为‘公子’,而把我呼作‘胆小鬼’。”大家一致同意释放杜来德,让他与齐亚德部族人交战。
[0429]放虎归山
族王盖斯派人去见杜来德,让他立下约言,然后为他及其手下骑士一一松绑,将他们全部释放,并向杜来德赠送礼袍一袭,还给他武器、战马,送他去见他的弟弟哈利德,此时已是鸡鸣时分。
天刚亮,杜来德便向族人们讲述他被俘及得到释放的经过。大家都为他安全回返感到高兴。
太阳升起在东方,杜来德主持释放了他们抓获的全部阿卜斯人,将他们的刀剑、战马一一还给他们。哈利德说:
“假若你能忍耐到今天,我们会把你救出来的,用不着费任何口舌,就会把敌人全部消灭掉。”
杜来德说:
“弟弟呀,我担心会受到虐待。族王盖斯来见我时,在我的面前完全屈从了,我答应放掉他们所有被俘的骑士。其实,他这样行事对他不利,我也不愿意这样。我们一定要把他们全部抓来,让他们尝尝苦头,如果奥马拉及其哥哥拉比阿与我们遭遇的话。”
杜来德下令当日停止战斗,让骑士英雄们休整一天。
次日天明,阿拉伯头领们率兵在战场上摆好了阵势。他们全都知道那天是协商交战的日子。阿卜斯骑士们飞身上马,齐亚德部族人走在大队人马的最前列,为首的就是奥马拉公子。奥马拉满怀信心前去与杜来德交战,好让人们相信他的话。他骑着一匹红马,名唤“海杜拉”;手握一柄褐色杆长矛,雄赳赳气昂昂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奥马拉用力从身后抽出长矛,等待杜来德与他交战,以便让那位老将尝尝失败的苦涩滋味。
就在这时,忽见杜来德策马出现在战场上,纵马驰骋,英姿不减当年。但他想到时光的飞逝,不禁慨然吟诵道:高寿四百五,曾见数代王。
华发训育我,何为友情长。
皓首志未减,谋略有增长。
夜下无眠处,马背作睡床。
一日醉于酒,一日沉花香。
间或拉战磨,凭剑愈心伤。
难免灾临头,低贱度时光。
上阵舞刀剑,对手倒地亡。
战息豪情在,慷慨献驼羊。
交战憎人众,不吝敌多狂。
当夜欲退敌,晨来无宿帐。
以计俘我者,有话听我讲:
你若真骑士,相逢在战场;
劣男与我战,下场必悲凉。这后几句诗,深深刺痛了拉比阿·本·齐亚德,因为以计谋俘虏杜来德的正是他。
奥马拉望着杜来德,又听对方把他说成“劣男”,即而预料必有悲凉下场,心中亦不是滋味,只见他强打精神策马急驰,晃动着手中的长矛。
这时,齐亚德部族的一位骑士冲到杜来德的马前,他就是杀死杜来德的弟弟阿卜杜拉的泽瓦特·本·艾斯玛。
泽瓦特开始与杜来德周旋,高声对着杜来德喊道:
“喂,杜来德,你佯称是勇敢骑士,不辞对阵厮杀,从不畏惧惊惶,并且常以你的高寿自我炫耀,因为你都是在胆怯、低贱、屈辱之中度过的漫长岁月。如果你是什么勇敢骑士,我敢说我比你更勇敢,比你更善于对阵厮杀。我就是削下你弟弟阿卜杜拉首级的那个人。你常常夸耀你在平原和高山显露出来的英雄气概,这恰好证明你低贱、恶劣。因为真正的勇士是不会长寿的。你的大限已经临近,今天我就要让你尝尝我的利刃。”
接着,泽瓦特步同韵回敬杜来德,随口吟诵道:恋战纵与横,赛过尔寿长。
岁月诱惑你,拔剑闪寒光。
不惧后果何,头断临夕阳。
当叹青春逝,羞于炫力量!
弱体近散架,人老珠已黄。
时光不斩勇,年高休逞强。
你我是对手,进攻莫慌张。
君弟饮此矛,今要你命丧。杜来德听过泽瓦特吟诵的诗,知道杀死自己弟弟阿卜杜拉的就是眼前这个对手,心想不可轻易放过他。当他确信眼前这个人就是泽瓦特·本·艾斯玛时,一时觉得天昏地暗,于是抛掉手中的长矛,立即拔剑出鞘,在手上摇晃了几下,直到觉得死神已经附在剑刃上,怒气盛极,一言不发,像雄鹰捕雏鸡一样俯冲而下,直取对手,像削铅笔那样,只一剑就将泽瓦特的长矛柄削成两截。紧接着,杜来德接近泽瓦特,像灾星一样直扑过去,挥剑劈向泽瓦特的头部,顿见泽瓦特的头盔开裂,剑刃顺势而下,几乎将泽瓦特劈成两半,只见他立即落马倒地,命丧血泊之中。
骑士们见此光景,无不惊赞杜来德的剑术。奥马拉眼见泽瓦特命丧,自感大限临头,抬头望天,头脑中的勇气不翼而飞,惊恐万状,周身抖作一团。他想逃跑,但又怕骑士们笑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硬着头皮上阵,举着长矛迎战杜来德,心想:“害怕是没有用的,和他拼杀去吧!”
杜来德纵马迎了上去。奥马拉看到杜来德已经接近自己,正要挥剑与他搏杀,心中害怕,急忙纵马左右驰骋,想用计谋制服对手,而杜来德紧跟不舍。奥马拉有意推迟交手时间,随口吟诵道:唤声杜来德,今日正适战。
吾乃一战鹰,且攻莫迟缓。
我名奥马拉,骑士英雄汉。
耐得激战日,未曾避矛剑。
家父齐亚德,门第属高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