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必阿话音未落,法亚杜已经来到了鲁必阿的面前,只见他骑着自己的那匹阿拉伯纯种黑马,腰佩利剑,手握长矛,身裹刀枪不入的长袖铠甲,得意洋洋,纵马左右驰骋,摆出一副与鲁必阿决战的架势。顷刻之间,二人开始相互刺杀起来,剑矛相击,火星四溅,此攻彼守,马嘶人喊,尘烟飞腾,遮挡视线。鲁必阿挥矛策马扑向法亚杜,法亚杜急忙举矛阻拦,拼搏之激烈令观者心惊胆战,死神在二人头上盘旋,已经向他们射出了利箭。
法亚杜本是个从不折腰的硬汉,此时此刻却软了下来,因为他从鲁必阿那里看到了从未见过的英雄气概,见识了从未见识过的凌厉攻势。但他竭力忍耐、坚持着,直至心几乎碎,肝几乎裂。
二人拼杀在继续,剑来矛挡,彼攻此守,战马嘶鸣,喊声大作,直对战到日挂中天,双方才感到疲惫厌倦。感到更为疲劳心烦的还是凯勒卜部族族王法亚杜·本·阿勒盖迈,因为他发现鲁必阿膂力过人,势不可挡,简直是一座无法攀登的高山,又是一个无法涉越的大海,自感周身骨头架子仿佛散了似的,似乎死神的毒箭正向自己的心口射来。此时此刻,法亚杜感到自己的本领已经使尽,又担心自己在也门的骑士中的地位下降,恐怕人们说他竟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俘获……想到这里,法亚杜扔掉手中的武器,勒马停下来,高声喊道:
“喂,凯纳奈卫士,我见识了一场任何一个也门骑士都没有见识过的战争,看到了任何一位亚丁、萨那英雄都没有看到过的激烈厮杀。说实话,我已经累得魂不附体,希望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我是一个信守约言的人,我把讲义气、守信用放在高贵品质之首。凭阿拉伯人的良心起誓,我心地诚恳,决不撒谎。我的力量已经竭尽,没有良策与你对抗,成了情敌眼中的彻底失败者。说实话,你勇敢善战,所向披靡,除了阿卜斯部族中那个名扬四方、无敌天下的骑士之王安塔拉·本·舍达德,谁都不能与你相比。骑士英雄,我希望你对我在这次交战中的表现严加保密,不要向任何人吐露我心中的忧虑。我发现你是一位聪明智慧之人,任何事情都瞒不过你,恳请你为我保留情面,日后我定与你共赴磨难,到那时你将看到我如何为你效力,你将看到我成为你的真正朋友。骑士英雄,你若能答应我的请求,让我平安返回自己的家园,我将送给你大批礼物和钱财。我希望你再和我对战一个时辰,然后向舍伊巴部族的头领们显示你主动要求停战,我随即罢手,谁也不伤不亡,让我像一阵风一样平安回返。之后,你将收到我送来的厚礼,并且会到各处夸你慷慨大度。你如不相信我的话,认为我言而无信,我现在就向你投降,让你把我作为俘虏带走,然后等待全能的安拉救我,或者用金钱赎我,或者再通过战场交手。到那时,你将失掉与我交朋友的机会。你若听信我的这番话语,那就日后等着看我的实际行动吧!”
鲁必阿听过法亚杜的这番话,惊讶不已,自感不好意思,一时说不出话来,很想与眼前这位英雄交朋友,以此建功立名,赢得感谢与称赞。鲁必阿说:
“族王,就照你想的办吧!你若想罢战,安拉会成全你的。像我这样的人,不会使你失望,也不会拒绝你的要求。凭全知全能、开天辟地、创造昼夜的安拉起誓,假若我想杀死你,今日一早也就让你化为猛禽野兽口中的美食了,绝不会等到现在。我想把你抓为俘虏,然后用你把我的大舅子拜斯塔姆换回来。”
法亚杜听后说:
“既然如此,倒不必将我俘虏去,我可以立即释放拜斯塔姆。凭安拉起誓,我从未见过比你更慷慨大度的骑士英雄。”
法亚杜回去,果然改变了斩杀拜斯塔姆的想法,立即释放他,并赠给拜斯塔姆锦袍一袭,送他返回自己的家园。
拜斯塔姆回到舍伊巴部族家园,父亲吉斯看到儿子平安返回,欣喜不已,立即屠驼宰羊,设盛宴欢庆儿子脱离被俘境地,安全返回家园。也门凯勒卜部族的骑士及他们的族王全都应邀赴宴,凯纳奈部族的头面人物也都在座,宾主罢战交杯,足食畅饮,大家沉醉在一片节日的欢乐气氛之中。
一夜过去,太阳从东方升起,照亮了山川大地。也门凯勒卜族王法亚杜向吉斯告别,并赠给他一袭皇家礼袍,然后高高兴兴踏上返回自己家园的征程。
鲁必阿暗自惊喜,为在本部族中赢得的赞誉而感到自豪,禁不住诗兴大发,欣然吟唱道:
欲知沙场事,观者道从头。
英雄摘矛锋,挥杆戳对手。
舞剑厮杀激,谁人拔头筹?
偶遇来犯者,险将其命收。
得意策马归,阔步亦昂首。
大家在酒筵中又度过了快乐的一日。母亲和妹妹都为鲁必阿在部族内获得的称赞和地位感到高兴。
骑士们围聚在族王吉斯的周围,你一言我一语,争相感谢、赞美鲁必阿的举动,说鲁必阿能众骑士所不能,如何把不善来者打得大败并认输。
就在大家热烈谈论之时,鲁必阿来到了族王吉斯面前,亲吻族王的双手,族王立即站起来对他表示热烈欢迎,祝贺他大获全胜、勇敢过人。鲁必阿说:
“岳丈大人,我离家乡时间已久,想回家乡和亲人那里去了。”
族王吉斯欣然应允,即刻为女儿幸德收拾行装,由七十峰骆驼分载,外送许多顶豪华帐篷和两名男仆,他们皆手握明晃晃的宝剑。一切准备妥当,送行的队伍由乐女们击打着铃鼓走在最前面,后有舍伊巴部族骑士组成的大军紧跟,族王及其儿子拜斯塔姆先后跃上马背,幸德在众仆女的簇拥之下走出新房,登上驼轿,鲁必阿挥鞭催马,踏上返回家乡之路。大队人马越荒野,穿沙漠,族王吉斯一直陪他们走了三天。千里送客,必有一别,在鲁必阿的催促之下,一番告别美言,鲁必阿亲吻岳丈吉斯的双手,岳丈亲吻女婿的眉宇和前额,接着又是一番祝福话语。之后,族王吉斯将女儿领到一个远离大家的地方,一番叮嘱。他对女儿说:
“孩子,你要常回来看我们呀!你的丈夫生性好强,绝不会向任何人低头,因此难免遭对手暗算。日后他若出什么意外,你不要过多埋怨和悲伤,更不要批打自己的面颊。到那时,你要自己保重,回到你的亲人中来,到了自己的家园,你愿意怎样就怎样,要哭要怒全由着你的性子来。孩子,你要记住父亲的叮嘱,千万不要违抗爸爸的意愿。”
“我听父亲的话。”幸德说。
接着,母亲也照父亲的意思又叮嘱了女儿一遍。
之后,他们相互依依惜别登程。鲁必阿带着妻子向凯纳奈部族家园走去,吉斯一行送别队伍则返回自己的家园。
幸德爱鲁必阿胜过鲁必阿爱自己,夫妻相爱有增无减。仆人赶着骆驼走在前面,鲁必阿守护在幸德的驼轿旁边,夫妻俩边走边交谈对诗,情话缠绵。他们越荒原,穿沙漠,来到了哈拉姆谷地,忽见一哨人马像苍鹰一样从丘山上俯冲而下,杀气腾腾地向着他们扑将过来……
[0650]归途一战
他们定神望去,但见那哨人马中为首的那名骑士身体壮如雄狮,面目好像是大地上的第一位暴君奈姆鲁德。跟在他身后的是哈瓦津部族勇士组成的大军,头领便是名闻阿拉伯各部族之间、被称为战争之磨的杜来德·海斯阿米。
列位听官,有关杜来德·海斯阿米的情况,我们在本书前面已经多次提及。杜来德·海斯阿米身材高大,四肢粗壮,勇敢非凡,许多部族都在他的统帅和指挥之下,是一位颇有实力的英雄豪杰,而且是当时最高寿的头领之一,已是一位年有四百五十岁的老寿星,可谓是寿长、名高、财大,一无所缺。
幸德一眼认出了杜来德,看清了随他而来的人马,急忙对鲁必阿说:
“鲁必阿,你要当心哪!这是杜来德·海斯阿米,他带领的人马挡住了我们的去路。杜来德是一头勇敢无畏的愤怒雄狮,凭着自己的武力征服了许多部族,他的触角已经伸到帖哈麦大地。他曾前来向我求过婚,我拒绝了他的要求,还羞辱了他,说他年迈无能,行将入土,让他大失所望,悻悻而回。因此,他的心中对我充满愤怒之情。我真担心他会让我们在阿拉伯人当中现丑。如果他将我们打败,定会把我们杀掉,以解心中之恨,报求婚失败之仇……”
话未说完,幸德已是泪流满面。
鲁必阿望着幸德潸然落下的泪水,笑得前仰后合,整个身子在马鞍上摇来晃去,然后自责地说:
“幸德,你只管放心就是了。你将看见我怎样把他抓为俘虏,或者让他在地上打滚。我定会把他的大军打得七零八落,哪怕他们的人马多如沙粒。你放心就是了,没有什么可怕的。今天你将看到谁会倒在地上。”
“鲁必阿,你攻击他们之前,还有一件事情帮我办一下。”
“我的灵魂,我的太阳,有什么事情要我办哪?”
“把你随身带的匕首留给我。如果你战胜了他,我自然不用担心自己会受他的伤害;假若他把你打败,我就用这把匕首自刎,免得我落在他的手中,使我遭受侮辱,由一个大家闺秀变成一名女俘虏,到那时连自己都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我不希望自己在他部族人前丢人现眼。”
鲁必阿听妻子这样一说,随即把匕首递到了幸德手中,然后振作精神,像雄狮一样准备迎战迎面而来的人马。
尘烟散开,迎面而来的那哨人马看到一顶镶金嵌银的驼轿缓缓行进在旷野之上,旁边跟着一名骑士,倒是周身满显英雄气概。前面的几个牧奴身着染色粗毛衣袍,赶着数峰满载什物的骆驼,人人佩带印度宝剑,个个手握罕图长矛。
率领那哨人马的杜来德·海斯阿米看到骆驼,又见数峰骆驼满载金银财宝,很想知道他们是哪个部族人,心想在不知他们身份的情况下,就向驼轿发动攻击,把轿中的女子抓为女俘虏,那是不合时宜的。杜来德想:一顶驼轿,只有一名骑士护卫,竟敢穿荒野,越沙漠,而且看上去从容镇静,好大的胆量啊!想到这里,他想吓唬他们一下,于是喊来一个同族堂弟,对他说:
“堂弟,你去见这一小伙人,命令他们把驼背上的宝物全都留下来,交出驼轿中的女子,其余的人赶快逃生,免得后悔莫及。你再问问他们当中领头的是什么人,然后回来告诉我。”
那骑士立即策马直奔鲁必阿而去,同时高声喊道:
“小伙子,把你带的这些东西全丢下,赶快逃命去,免得死神临头!我们是哈瓦津部族的骑士大军,个个是英雄,人人是好汉,为首的是闻名阿拉伯各部族的大英雄杜来德·海斯阿米,人称战争之磨,身经百战,所向披靡,天下无敌。”
鲁必阿听那骑士这样一喊,弄明了他的目的,于是回答道:
“喂,自鸣得意、缺少头脑的青年人,你还是调转马头回返吧!我才是名扬四方的骑士、所向披靡的英雄!”
“小伙子,你是阿拉伯哪个部族的?你认识哪位有名的首领?豪华驼轿中的女子是什么人?”
“她是名门望族之后、舍伊巴部族首领吉斯·本·迈斯欧德的女儿幸德。我是骑士英雄鲁必阿·本·穆克代姆。”
那骑士得到这个确切消息之后,高兴得在马鞍上手舞足蹈,立刻调转马头,纵马飞驰,回到杜来德面前,将情况如实报告。
杜来德·海斯阿米听后,心中高兴得乐开了花,对那位堂弟说:
“你去告诉他,让他赶快逃生,放开我的心上美人幸德,免得白白丢掉性命。如果他不听从你的命令,你就把他杀掉,提着他的首级来见我。”
那骑士闪电似的返回鲁必阿那里,把杜来德的话原封转达。鲁必阿听后,顿觉眼前一片黑暗,随之怒气大作,挥剑冲向那骑士,同时说:
“歹人之子,你休要用这种话威胁我!”
接着吟诗作答:
面对鲁必阿,莫想近美娘!
幸德藏利器,刺敌血流淌。鲁必阿边喊边冲,二人搏杀起来,顷刻马蹄扬尘,遮天盖地。鲁必阿喊声如雷,那骑士听后心颤神慌。鲁必阿一矛刺中那骑士的胸膛,矛头从其背后穿出,只见那骑士顿时落马倒在血泊之中,一命消亡。鲁必阿收拾起那骑士的战器和坐骑,分给随行的一个仆佣,自己则像铁塔一样站在原地。鲁必阿对着那哨人马喊道:
“今天是决战之日,谁来跟我交手啊?”
第二个骑士朝鲁必阿冲来,只见他披坚执锐,大声喊道:
“歹人之子,你已经杀死了我们的一个兄弟,赦你无罪,你就赶快逃命吧!”
鲁必阿听后,握矛迎了上去,同时说:
“你这个龟儿子,在说梦话呀!我怎会离开我的妻子幸德呢?”
说着,立即纵马贴近那骑士,一矛突然刺出,那骑士随即一声惨叫,摔下马背身亡。米夫塔哈立即冲过去,收拾起战利品,然后离开。
这时,鲁必阿坐在马背上,边注视着准备出来与他交手的敌方骑士,边对妻子说:
“幸德,你只管放心,他们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今天就是他们遭难灭亡之日。”
随后,鲁必阿策马驰骋,高声喊道:
“喂,骑士英雄们,上阵与我交手拼杀吧!”
杜来德·海斯阿米见此状况,不禁心如火焚,想策马亲自上阵,不期第三个骑士赶在他之前向鲁必阿冲杀了过去,大声对鲁必阿说:
“我劝你还是赶快后退吧,免得把命葬送在这里。”
鲁必阿不回答他,而是纵马飞驰过去,一矛将那骑士的胸膛刺穿,令他步那两兄弟的后尘。鲁必阿喊道:
“喂,歹徒们,你们的小兵卒连连丧命,还是让你们的主帅出来与我交战吧!”
杜来德·海斯阿米见鲁必阿如此英勇善战,心中大吃一惊,对手下人说:
“你们谁能上前将他的首级拿下,或者将他活捉,让他离鞍下马,低下头朝我走来?”
杜来德·海斯阿米话音未落,一个名叫胡麻木·本·迪法阿的骑士来到主帅面前。胡麻木勇敢善战,坚强果断,酷似杜来德。他说:
“主公,我来与他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