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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初九日,望楼子陈富报:番贼拽队临西南团楼河畔。当与与{容衣}同阮教亲督将官陈兴等弩手三十余人,又发太子弩手王公十五人,茶商及士射等二十余人,又发训练官李斌领敢死军十五人迎敌。已被拥众过楼,下窬穿地道,射死番军无数,最太平弩王公等,百发百中,但其箭虽小,又以毒药涂其上。虏见此箭曰:“蛮子以箸射我。”时数人番贼,眼睛各中一箭,随即退走,被聂友中、李斌等五十五人下城夹击,虏兵大败。是日,太守收捷报,又批令与{容衣}今夜宜更召壮士,劫其寨栅以挠之,无得坐授其攻也。当夜,训练官李斌等部领敢死军十五人,茶商三十人,直趋对河虏寨以杀之,连破十五六寨,夺得番搭袋资粮二袋,番绵裘五条,皮靴、弓箭等物,又斫到首级十馀颗。二更,巡城罢,通判与四隅守御官阮教授、林知县、宁主簿、严监辖、统领孙中趋到帐前,禀太守曰:“昨日虽得八百余人入来,皆非用命之人,已分定地分,更不上城守御,恐被误事。”太守于是批银牌告示,百姓家应有军人在家歇泊不上城守御者,先将安下人家,依军法施行。是夜,人方勉力强上城,终不以社稷为念,为我坚守。与{容衣}等又白太守曰:“城外应援之兵,今早得报,已在青蒿,相去无四十里,尚尔稽迟不进,使我蕲州生灵坐以待尽。今金贼日夜逼迫,窬穿不住,攻之不退,上祷皇天,未加震怒;下促诸将,未有奋前。祖宗累积几百年城壁,与{容衣}等痛切深恩,实无罪戾,夫何使与{容衣}等与蕲民至此耶?今夜更乞蜡弹十人催援兵,破寨前去。十人之中岂无一二人可以突过虏寨?”是夜,太守遣百姓张四等十人,已过四五贼寨,其六人被贼冲回,所有蜡弹皆与{容衣}亲书与焦思忠钤辖、张亨权司,及赵制干官,位承节郎特改差淮南转运司催发纲运物斛官,兼淮西制置司准备差遣督战军兵马赵夫。其蜡弹云:“如顷刻不至,则蕲城必陷,他日罪有所归。”催援人过安庆府,陈监丞与陆察推炳所亲见,赵运属之开折一语之诬,天实监之。

初十日,番贼掘西北团楼一穴,已如瓦瑶,中间砖已卸数口,人心惊骇,恐其掘透,先用排沙木造重城于内以待之。是日,北门守御官董尉戡申今日选得有胆勇五十人,愿下团楼抢所掘之贼,戡亦愿躬自督战。与{容衣}于是从其说,人各与酒一升,给钱三贯,以激其勇。是夜,果大捷。同日,百姓迎岳庙神于四门。其日虏贼攻城不住,以至妇人、女子各贾勇般石,与诸民兵相接击贼,渴不暇饮。是日,徐辉乞将两狱大囚充敢死军,太守从之。两狱共二十有五人,守西北团楼,入各奋激,愿效死战。是日,北门守御官林知县亦告急,被贼烧北门吊桥。当知县委沈祚等八十余人下城迎敌,与{容衣}又调发孙中、江士旺与李斌等敢死军一百人,自西而北与知县所调之兵夹攻虏贼,得弓五张,枪二十余条,斫到首级三颗。

十一日,番贼攻击西北楼,横流炮十有三座,每一炮继以一铁火炮,其声大如霹雳。其日对炮,市兵贾用因拽炮被金贼以铁火炮所伤头目,面霹碎不见一半。又有同拽炮人,伤者六七。其阵亡者,太守每名支钱三十贯省,被伤者十贯。西门楼亦被打碎,垂空版十余片。与{容衣}急遣统领孙中以皮帘易之,屋上安排以松枋,如铺楼之状,炮石打落其上,人无所伤。皮帘之后尽用砖石砌,仍告示四门,各用枋排护,无使彼炮打伤我军。屋上各安土布袋三百只,以乘炮石。至午,贼又拥众烧西门吊桥,又被我军射退。同日,贼攻北门,与{容衣}又同知县林调发沈祚射退。至夜,又遣陈兴、训练官王恭、厢禁军民兵百五十人,下城前去南隅填塞生字楼窟子,杀死番军下濠及斫到首级二颗,并夺到锹十余柄,军器等,委是大捷。是日,郡人闻黄州已破,恐城难保,怯者纷然欲弃城而走。守、囗力主与城俱亡之议,众又谓蕲不可守,则贼必窥我安庆、无为。囗车曰:“不特安庆江面可忧,事已至此,守则亦死,出则亦死,不如与城俱亡。”太守曰:“守边死,吾辈职也。”

十二日,番贼所掘诸处地道益大,既入穴洞中,矢石所施不到。至辰时,虏用毡幔云梯并力攻打西南团楼,自早至暮,番贼欲抢土城。阮教授希甫同陈兴又用万牛火烧之,贼方退。又以麻搭用水搭死火牛,我以石头抛掷之,彼则用毡连头面裹其体而任我之抛掷,或闪于羊马墙之屋下者。矢石一住,复入洞中窬穿。其日,武定、忠勇等军以势不可支,阳曰:“焦太尉人马到。”诳东门守御官,欲出门以迎之。宁主簿曰:“不得州府指挥,安敢放人。纵得州府之命,不得制干批帖,亦不敢擅放。”于是奸汁不行,复回地分,亦未尝加力迎敌。惟民兵、市民、厢禁军守城而已。其日,四门攻击可畏,援兵又无音耗,番寨围闭数百重。凡遣催援者,无路而出,百姓稍有恐怯者。士子执教授手相顾流涕,阮教曰:“希甫亦有十余口,非特百姓也。”复来告急于与{容衣}曰:“我亦有妻子十六口,若保城壁,则妻子亦得团乐。岂意援兵今已多日杳然无耗,万一参差,各为国而死,奈何!奈何!”于是挥泪而别,各守地分。其日,家家焚香拜告天,小儿亦有拜者。是日,火牛已尽,篱壁亦无得可拆,甚至逐家刷藁荐二领,以为之备。

十三日,虏贼拥众攻四门甚亟,诸军皆说虏贼今日大打城,与{容衣}亲冒矢石,督诸军力战,与将士曰:“今四围皆是贼垒,进退等死,当从死以求生。”军民亦知其必死,人人争奋,莫不以一当百。虏贼已见外援不至,觇我守御之人单弱,日添炮架数座攻打,羽箭如猬。惟攻西北团楼最急,石炮之后,继以铁火炮,其形如匏状而口小,用生铁铸成,厚有二寸,震动城壁。其日,对炮,兵士詹进被炮打死。至午时,被金贼窬穿墙壁,坐损女头三座。与{容衣}即时调发诸军,先以布幕垂遮所陷之处,两面用强弩射之,不与登城。又并力用排沙木杆御瓜缚战棚,与之临。自辰至酉,虏更三替生兵,攻击不住。是日,对敌,百姓、官民、军兵食不下咽,以至擂鼓无人。与{容衣}自步至寨中,呼唤小儿二十余人,每名劳以百金、蒸饼一枚,贾勇擂鼓以激士卒。交战,自辰至酉不退。是日酉时,虏贼拥众排沙木缝边直登我城,有旗头虏贼方上城间,被茶商军蔡全一枪戮杀下城,于是虏贼大败而退,莫敢进者。是日,又添造布幕十副。

十四日,望焦、张两司人马,更不见到,满城疑之。未几,只见贼射弩箭无限,箭上朱字云池州都统司造,人心益忧,度必与贼交锋矣,但未知其胜负。是日,四门攻打甚亟,各隅军兵皆有伤重之人。最是暑字楼下与西南隅楼,铁火炮相继及,伤人最多。其日,与{容衣}督战于露字楼,挽弓同诸军射贼。回身取箭间,左脾亦中一箭。方付药之顷,而董尉右手面亦中一箭。董曰:“吾将家之后,中百十箭,此亦常事。”阮教曰:“苦哉,苦哉!”囗车教授曰:“此为国家矣,幸不在要紧处,可与二公书于功赏簿,事定则申。”囗车每闻一处有敌,则亲自监督,无敢畏避。是日,有番阳客人詹太、汪太、黎太等十余人为商蕲州,因贼围绕城壁不得出,时时拽炮阙人,行下四隅,率单丁户尽充拽炮,詹太等皆在其中。时闻援兵不来,事势危殆,詹太等与宁主簿系是同乡人,遂密语主簿曰:“官人早作出城计。”宁主簿自云平时蒙太守知遇甚深,贼至日太守尝握手相语,勉以忠义,誓死城郭之语。到此但以好语逊谢,戒詹太等,云万一汝自得脱,急还番阳,且勿惊我老亲为祝。又自出其所得乃父书与同官看,亦莫不以忠义相戒。是日,贼放炮不住,西北团楼已成粉碎,人不可近。所幸团楼之内已用砖砌,虏贼欲登城而上,亦无自而入所。有大囚敢死军二十五人,自辰时与贼于女头交锋,贼上者戮死,竟不得上。盖人心奋发,心力齐故也。是夜,徐辉为见贼势益炽,与常用畏怯不守。至三更,领兵八百余人潜地逃遁,尽出南门头,诳郡人曰:“官司调发我出城劫寨。”百姓惊骇,急来走报。时都吏王达继至,告诉甚急。与{容衣}不候卒马,徒步走至南门,已被打开锁,常用登门,方拽起吊闸之时,与{容衣}多方礼问二将曰:“若是劫寨时,何用骑马及带妇女出城?汝若弃城而去,百姓自守无虞,汝等有何面目更食官禄。”与{容衣}情迫意切,未免望阙遥拜,苦告之臼::汝不以百姓为念,当以宗社为忧。汝曰我是策应之师,如不入城则责不及汝,今既入城,则当与城为存亡,岂可打关锁逃遁?汝等得何罪名,全无州县制节。在外则为应策,在内则当守城壁,汝等宜以宗社为念。不然,则杀我而去,不妨。”各人无说可答,常用曰:“欲要人马守城,宜多出钱以抚谕之。”贰车继至,曰:“诸统制不可如此,赵制干所谕甚当,亟回兵守地分,若能保全得城壁,事定钜与太守一力保奏,其功不小。钜当亲为汝等禀白君相,力言汝等劳瘁之功。”与{容衣}以宗社为念,与{容衣}车曰:“每名听徐挥等喝赐钱多少,抚谕其回。”囗车曰:“纵太守不认,钜出经总制库钱,兑支不妨。制干但稳心,事定钜自与朝廷出豁。”阮教与诸将曰:“甚好,既通判、制干主盟,宜早回兵守地分,恐彼处虚怯,为虏所知。”于是徐挥自喝长行铜会三十千,将官百千,统制二百千。是夜,七名将校,八百四十九名长行,共支三万六千二百七十贯文,方始回兵归新寨,已四鼓矣;太守即令支出上项所犒钱会,付与{容衣}躬亲散。

十五日,虏贼四门各打火炮入来,独西北团楼自早至次日达旦火炮不住,人心方皇皇,虏贼攻城愈不可遏。飞申本州,太守批报云:攻城方急,可厚赏军兵,下城审观形势,料度彼己,见得委可以前进,劫其寨栅以桡之,诚之覆司理兄。是夜,南门守御官阮教遣陈兴等百五十人,自支钱一百五十贯犒设,是夜劫中贼寨,夺弓数把,杀死番军甚众。与{容衣}又遣孙中、曹全茶商军等人共百三十余人,自西而南与教授兵夹击攻打,贼尽过濠走。

十六日,贼拥众增添兵马分布四门,夹击攻打城壁。奸计百出,添立炮座,矢石交下如雨,委是危急。与{容衣}贾率士卒,多方抵敌。虽城之窬穿二十余处,独十三处最大,终不能便陷我城。至日午时,喜得一雨,满谓可以使虏贼退遁以保全生灵,不意火牛被雨,烧燎不着,又虏贼以湿毡搭扑火头。至二更,风色不顺,贼又以火炮、石炮相继攻打,民兵无容足之地,遂被虏贼以云梯登城。不委徐挥一隅之兵,畏怯不战,只令本州新刺敢死军二十五人独留当抵地分,遂至寡不敌众,被虏贼拥上城壁,杀死二十五人。而徐挥、常用等八百四十六人,弃城先遁,人心皇骇,遂致虏贼上城,分两头将守城人杀戮。与{容衣}急迫徐挥至八字桥,而水深不可过,追赶不及,但背后大骂徐挥、常用:“配军,汝弃我城遁走。”与{容衣}计无所施,惟捶胸叫苦而已,复思蕲城数百万生灵之故,急遣二卒分头飞报守、{容衣}与夫四隅官前来策应。囗车先到新寨,而虏兵尚未敢下城。太守继至新寨,调发西门统制孙中与夫统制江士旺、陈兴、曹全、丘卞、厢军、禁军、茶商军、敢死军李斌等戮力巷战于新寨。须臾,寨内火焰四起,被贼追杀至南门,守、囗与与{容衣}及同官自此各不知存亡去向。但闻孙中厉声喝令诸军斗杀报答国家数声而已,其江士旺、孙中即为虏杀,贼遂拥众,分头栏截。赶与{容衣}至城之东南角上,其贼先叫:“知府、通判、赵制干在何处?可出来受降,不服,活捉来剐了。”当是时,虏骑满城,幸身衣军人绿布衫,杂在乱兵中。越更有余,痛楚闷仆。既苏,视左右积尸,皆身首异处,独背后又有一衣绿布衫者,屡仆屡起,即视,乃同官赵司法善腆也。与襄先时在围中捍御,已身被数箭,及跳过羊马墙外,随逐百姓赴水渡河,其时月明,又被虏贼两面夹射,于项上、右肋、左臂连中三箭,几致仆地。遂使妻徐氏与儿女一十五口,无余处死卒毙贼手,痛不忍言。加以出身文字留在客舍,片纸不曾将带,尽被焚荡。与{容衣}言之至此,吁天莫闻,惟有痛彻心膂而已。与{容衣}切照番贼攻围蕲州,前后二十有五日,守囗众官,昼夜亲自擐甲登城,督励官民兵对敌死战。及遇夜,出城劫寨,枭到番军统领首级,夺得铜印,生擒番军马、攻城器具、云梯、锹,焚烧鹅车、洞子,及用万牛火烧拒虏贼,不容上城,屡使败退,竭尽心力,无所不至,只缘寡不敌众,无所屈。至十六夜二更,徐挥、常用领兵逃遁,其所守城地分无人把守,遂被虏贼蚁附登城。四隅守御之人,一时惊骇溃散,当下蕲州失守。与{容衣}与司法赵善腆身衣军服,遂得于积尸中死而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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