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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阮籍(三)

乐论

刘子问曰:“孔子云:‘安上治民莫善于礼,移风易俗莫善于乐。’夫礼者,男女之所以别,父子之所以成,君臣之所以立,百姓之所以平也;为政之具靡先于此,故安上治民莫善于礼也。夫金、石、丝、竹,锺鼓管弦之音;干、戚、羽、旄,进退俯仰之容有之何益于政,无之何损于化,而曰移风易俗莫善于乐乎?”阮先生曰:“善哉!子之问也。昔者孔子著其都乎,且未举其略也。今将为子论其凡,而子自备详焉。

夫乐者,天地之体,万物之性也。合其体,得其性,则和;离其体,失其性,则乖。昔者圣人之作乐也。将以顺天地之性,体万物之生也。故定天地八方之音,以迎阴阳八风之声,均黄锺中和之律,开群生万物之情气。故律吕协则阴阳和,音声适而万物类,男女不易其所,君臣不犯其位,四海同其观,九州一其节,奏之圜丘而天神下降,奏之方岳而地祗上应。天地合其德则万物合其生,刑赏(一作“罚”。)不用而民自安矣。乾坤易简,故雅乐不烦;道德平淡,故无声无味。不烦则阴阳自通,无味则百物自乐。日迁善成化而不自知,风俗移易而同于是乐,此自然之道,乐之所始也。其后圣人不作,道德荒坏,政法不立,智慧扰物,化废欲行,各有风俗。故造子(一作“始”。)之教谓之风,习而行之谓之俗。楚越之风好勇,故其俗轻死;郑卫之风好淫,故其俗轻荡。轻死,故有火舀、赴水之歌;轻荡,故有桑间、濮上之曲。各歌其所好,各咏其所为,欲之者流涕,闻之者叹息,背而去之,无不慷慨。怀永日之娱,抱长夜之叹,相聚而合之,群而习之,靡靡无已,弃父子之亲,驰君臣之制,匮(一作“遗”。)室家之礼,废耕农之业,忘终身之乐,崇淫纵之俗;故江淮之南,其民好残;漳、汝之间,其民好奔。吴有双剑之节,赵有扶琴之客。气发于中,声入于耳,手足飞扬,不觉其骇。好勇则犯上,淫放则弃亲。犯上则君臣逆,弃亲则父子乖;乖逆交争,则患生祸起。祸起而意愈异,患生而虑不同。故八方殊风,九州异俗,乖离分背,莫能相通,音异气别,曲节不齐。故圣人立调适之音,建平和之声,制便事之节,定顺从之容,使天下之为乐者莫不仪焉。自上以下,降杀有等,至于庶人,咸皆闻之。歌谣者咏先王之德,ぽ仰者习先王之容,器具者象先王之式,度数者应先王之制;入于心,沦于气,心气和洽,则风俗齐一。

圣人之为进退ぽ仰之容也,将以屈形体,服心意,便所修,安所事也。歌咏诗曲,将以宣平和,著不逮也。锺鼓所以节耳,羽旄所以制目,听之者不倾,视之者不衰;耳目不倾不衰则风俗移易,故移风易俗莫善于乐也。故八音有本体,五声有自然,其同物者以大小相君。有自然,故不可乱;大小相君,故可得而平也。若夫空桑之琴,云和之瑟,孤竹之管,泗滨之磬,其物皆调和淳均者,声相宜也。故必有常处;以大小相君,应黄锺之气,故必有常数。有常处,故其器(一作“气”。)贵重;有常数,故其制不妄。贵重,故可得以事神;不妄,故可得以化人。其物系天地之象,故不可妄造;其凡似远物之音,故不可妄易。《雅》、《颂》有分,故人神不杂;节会有数,故曲折不乱;周旋有度,故ぽ仰不惑;歌咏有主,故言语不悖。导之以善,绥之以和,守之以衷,持之以久;散其群,比其文,扶其天,助其寿,使去风能之偏习,归圣王之大化。先王之为乐也,将以定万物之情,一天下之意也。故使其声平,其容和。下不思上之声,君不欲臣之色,上下不争而忠义成。夫正乐者,所以屏淫声也,故乐废则淫声作。汉哀帝不好音,罢省乐府,而不知制正礼,乐法不修,淫声遂起。张放淳于长骄纵过度,丙疆、景武当益(或作“富溢”。)于世。罢乐之后,下移逾肆。身不是好,而淫乱愈甚者,礼不设也。刑、教一体,礼、乐外内也。刑驰则教不独行,礼废则乐无所立。尊卑有分,上下有等,谓之礼;人安其生,情意无哀,谓之乐。车服、旌旗、宫室、饮食,礼之具也;钟磬な鼓、琴瑟、歌舞,(《艺文类聚》四十无“歌舞”二字,疑此衍。)乐之器也。礼逾其制则尊卑乖,乐失其序则亲疏乱。礼定其象,乐平其心;礼治其外,乐化其内。礼乐正而天下平。昔卫人求繁缨、曲县而孔子叹息,盖惜礼坏而乐崩也。夫锺者声之主也。县者锺之制也。锺失其制则声失其主;主制无常则怪声并出。盛衰之代相及,古今之变若一,故圣教废毁则聪慧之人并造奇音。景王喜大锺之律,平公好师延之曲,公卿大夫拊手嗟叹,庶人群生踊跃思闻,正乐遂废,郑声大兴,《雅》、《颂》之诗不讲,而妖淫之曲是寻。延所造倾城之歌,而孝武思女靡女曼之色;雍门作松柏之音,愍王念未寒之服。故猗靡哀思之音发,愁怨偷薄之辞兴,则人后有纵欲奢侈之意,人后有内顾自奉之心;是以君子恶大凌之歌,憎北里之舞也。昔先王制乐,非以纵耳目之观,崇曲房之燕也。必通天地之气,静万物之神也;固上下之位,定性命之真也。故清庙之歌咏成功之绩,宾飨之诗称礼让之则,百姓化其善,异俗服其德。此淫声之所以薄,正乐之所以贵也。然礼与变俱,乐与时化,故五帝不同制,三王各异造,非其相反,应时变也。夫百姓安服淫乱之声,残坏先王之正,故后王必更作乐,各宣其功德于天下,通其变,使民不倦。然但改其名目,变造歌咏,至于乐声,平和自若。故黄帝咏云门之神,少昊歌凤鸟之迹,《咸池》、《六英》之名既变,而黄锺之宫不改易。故达道之化者可与审乐,好音之声者不足与论律也。

舜命夔与典乐,教胄子以中和之德也:“诗言志,歌咏言,声依咏,律和声。八音克谐,无相夺伦,神人以和。”又曰:“子欲闻六律、五声、八音,在治以出纳五言。女听!”夫烦手淫声,汨湮心耳,乃忘平和,君子弗听。言正乐通平易简,心澄气清,以闻音律,出纳五言也。夔曰:“戛击鸣球,搏拊琴瑟以咏,祖考来格;虞宾在位,群后德让,下管鼗鼓,合止吾攵,笙镛以间,鸟兽跄跄;箫韶九成,凤凰来仪。”夔曰:“於,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言天下治平,万物得所,音声不哗,漠然未兆,故众官皆和也。故孔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言至乐使人无欲,心平气定,不以肉为滋味也。以此观之,知圣人之乐和而已矣。自西陵、青阳之乐皆取之竹,听凤凰之鸣,尊长风之象,采大林之(缺,)当时之所不见,百姓之所希闻,故天下怀其德而化其神也。夫雅乐周通则万物和,质静则听不淫,易简则节制令(一作“全”。)神,静重则服人心:此先王造乐之意也。自后衰末之为乐也。其物不真,其器不固,其制不信,取于近物,同于人间,各求其好,恣意所存,闾里之声竞高,永巷之音争先,童儿相聚以咏富贵,刍牧负载以歌贱贫,君臣之职未废,而一人怀万心也。当夏后之末,兴(一作“舆”。)女万人,衣以文绣,食以粮肉,端噪晨歌,闻之者忧戚,天下苦其殃,百姓伤其毒。殷之季君,亦奏斯乐,酒池肉林,夜以继日;然咨嗟之音未绝,而敌国已收其琴瑟矣。满堂而饮酒,乐奏而流涕,此非皆有忧者也,则此乐非乐也。当王居臣之时,奏新乐于庙中,闻之者皆为之悲咽。桓帝闻楚琴,凄怆伤心,倚而悲,本作“倚房”,从《续汉·五行志》注、《艺文类聚》四十四改,又《御览》五百七十七作“倚户”、五百七十九作“倚痹”。慷慨长息曰:“善哉乎!为琴若此,一而已足矣。”顺帝上恭陵,过樊衢,闻鸟鸣而悲,泣下横流,曰:“善哉鸟鸣!”使左右吟之,曰:“使丝声若是,岂不乐哉!”夫是谓以悲为乐者也。诚以悲为乐,则天下何乐之有?天下无乐,而有阴阳调和,灾害不生,亦已难矣。乐者,使人精神平和,衰气不入,天地交泰,远物来集,(《初学记》“远”作“百”。)故谓之乐也。今则流涕感动,嘘唏伤气,寒暑不适,庶物不遂,虽出丝竹,宜谓之哀,柰何俯仰叹息,以此称乐乎!昔季流子向风而鼓琴,听之者泣下沾襟,弟子曰:“善哉鼓琴!亦已妙矣。”季流子曰:“乐谓之善,哀谓之伤;吾为哀伤,非为善乐也。”以此言之,丝竹不必为乐,歌咏不必为善也;故墨子之非乐也。悲夫!以哀为乐者,胡疵玄耽哀不变,故愿为黔首;李斯随哀不返,故思逐狡兔。呜呼!君子可不鉴之哉?”(本集,又略见《续汉·五行志》注,《艺文类聚》四十,又四十四,《初学记》十五,《御览》三百九十二、五百七十七、五百七十九)

琵琶筝笛,间促而声高,琴瑟之体,间辽而声埤。(《文选》嵇康《琴赋》注。)

大人先生传

大人先生盖老人也。不知姓字。陈天地之始,言神农、黄帝之事,昭然也。莫知其生年之数。尝居苏门之山,故世咸谓之。闲养性延寿,与自然齐光,其视尧舜之所事,若手中耳。以万里为一步,以千岁为一朝。行不赴而居不处,求乎大道而无所寓。先生以应变顺和,天地为家,运去势ㄨ,魁然独存,自以为能足与造化推移,故默探道德,不与世同之。自好者非之,无识者怪之,不知其变化神微也;而先生不以世之非怪而易其务也。先生以为中区之在天下,曾不若蝇蚊之著帷,故终不以为事,而极意乎异方奇域,游贤观乐,非世所见,徘徊无所终极。遗其书于苏门之山而去,天下莫知其所如往也。

或遗大人先生书曰:“天下之贵,莫贵于君子。服有常色,貌有常则,言有常度,行有常式。立则磬折,拱若(一作“则”。)抱鼓,动静有节,趋步商羽。进退周旋,咸有规矩,心若怀冰,战战栗栗。束身修行,日慎一日,择地而行,唯恐遗失。诵周孔之遗训,叹唐虞之道德,唯法是修,唯礼是克,手执圭璧,足履绳墨,行欲为目前检,言欲为无穷则。少称乡闾,长闻邦国,上欲图三公,下不失九州牧。故挟金玉,垂文组,享尊位,取茅土,扬声名于后世,齐功德于往古。奉事君王,牧养百姓,退营私家,育长妻子。卜吉宅,虑乃亿祉,远祸近福,永坚固己。此诚士君子之高致,古今不易之美行也。今先生乃被发而居巨海之中,与若君子者远,吾恐世之叹(或作“笑”。)先生而非之也。行为世所笑,身无由自达,则可谓耻辱矣。身处困苦之地,而行为世俗之所笑,吾为先生不取也。”

于是大人先生乃然而叹,(一作“笑”。)假云霓应之曰:“若之云尚何通哉!夫大人者,乃与造物同体,天地并生,逍遥浮世,与道俱成,变化散聚,不常其形。天地制域于内,而浮明开达于外,天地之永固,非世俗之所及也。吾将为汝言之。

往者天尝在下,地尝在上,反覆颠倒,未之安固,焉得不失度式而常之?天因地动,山陷川起,云散震坏,六合失理,汝又焉得择地而行,趋步商羽?往者群气争存,万物死虑,支体不从,身为泥土,根拔枝殊,咸失其所,汝又焉得束身修行,磬折抱鼓?李牧功而身死,伯宗忠而世绝,进求利以丧身,营爵赏而家灭,汝又焉得挟金玉万亿,奉君上而全妻子乎?且汝独不见夫虱之处于之中乎?深缝匿乎坏絮,自以为吉宅也。行不敢离缝际,动不敢出裆,自以为得绳墨也。饥则啮人,自以为无穷食也。然炎斤火流,焦邑灭都,群虱死于中而不能出。汝君子之处区之内,亦何异夫虱之处中乎?悲夫!而乃自以为远祸近福,坚无穷也;亦观夫阳乌游于尘外,而鹪鹩戏于蓬芰,小大固不相及,汝又何以为若君子闻于余乎?且近者夏丧于商,周播之刘,耿薄为墟,丰镐成丘,至人来一顾而世代相酬,厥居未定,他人也(一作“已”。)有,汝之茅土,将谁与久?是以主人不处而居,不修而治,日月为正,阴阳为期,岂希情乎世,系累于一时?来东云,驾西风,与阴守雌,据阳为雄,志得欲从,物莫之穷,又何不能自达而畏夫世笑哉?

昔者天地开辟,万物并生;大者恬其性,细者静其形;阴藏其气,阳发其精;害无所避,利无所争;放之不失,收之不盈。亡不为天,存不为寿;福无所得,祸无所咎;各从其命,以度相守。明者不以智胜,暗者不以愚败;弱者不以迫畏,强者不以力尽。盖无君而庶物定,无臣而万事理,保身修性,不违其纪;惟兹若然,故能长久。今汝造音以乱声,作色以诡形。外易其貌,内隐其情。怀欲以求多,诈伪以要名。君立而虐兴,臣设而贼生。从制礼法,束缚下民。欺愚诳拙,藏智自神。强者睽眠而凌暴,弱者憔悴而事人。假廉而成贪,内险而外仁。罪至不悔过,幸遇则自矜。驰此以奏除,故循(一作“滔”。)滞而不振。

夫无贵则贱者不怨,无富则贫者不争,各足于身而无所求也。恩泽无所归,则死败无所仇,奇声不作则耳不易听,淫色不显则目不改视,耳目不相易改则无以乱其神矣,此先世之所至止也。今汝尊贤以相高,竞能以相尚,争势以相君,宠贵以相加,驱天下以之,此所以上下相残也。竭天地万物之至以奉声色无穷之欲,此非所以养百姓也。于是惧民之知其然,故重赏以喜之,严刑以威之,财匮而赏不供,刑尽而罚不行,乃始有亡国戮君溃散之祸。此非汝君子之为乎?汝君子之礼法,诚天下残贼、乱危、死亡之术耳;而乃目以为美行不易之道,不亦过乎?今吾乃飘遥于天地之外,与造化为友,翰飧汤谷,夕饮西海,将变化迁易,与道周始,此之于万物岂不厚哉?故不通于自然者不足以言道,暗于昭昭者不足与达明,子之谓也。

先生既申若言,天下之喜奇者异之,忄亢忾者高之。其不知其体,不见其情,猜耳其道,虚伪之名,莫识其真,弗达其情,虽异而高之,与响之非怪者,蔑如也。至人者,不知乃贵,不见乃神,神贵之道存乎内,而万物运于外矣故天下终而不知其用也,乎有宗。(或作“宋”。)扶摇之野,有隐士焉,见之而喜,自以为均志同行也。曰:“善哉!吾得之见而舒愤也。上占质朴淳厚之道已废,而末枝遗华并兴。豺虎贪虐,群物无辜,以害为利,殒性亡躯,吾不忍见也。故去而处兹,人不可与为俦,不若与木石为邻。安期逃乎蓬山,角李潜乎丹水,(一作“山”。)鲍焦立以枯槁,莱维去而死,亦由兹夫!吾将抗志显高,遂终于斯,禽生而兽死,埋形而遗骨,不复反余之生乎!夫志均者相求,好合者齐,与夫子同之。”于是先生乃舒虹霓以蕃尘,倾雪盖以蔽明,倚瑶厢而徘徊,总众辔而安行,顾而谓之曰:“太初真人,惟天之根。专气一志,万物以存。退不见后,进不睹先。发西北而造制,启东南以为门。微道而以德久娱乐,跨天地而处尊。夫然成吾体也。是以不避物而处,所睹则宁;不以物为累,所则成。彷徉足以舒其意,浮腾足以逞其情。故至人无宅,天地为客;至人无主,天地为所;至人无事,天地为故。无是非之别,无善恶之异,故天下被其泽而万物所以炽也。若夫恶彼而好我,自是而非人,忿激以争求,贵志而贱身,伊禽生而兽死,尚何显而获荣?悲夫!子之用心也!薄安利以妄生,要求名以丧体,诚与彼其无诡,何枯槁而死?子之所好何足言哉?吾将去子矣。”乃扬眉而荡目,振袖而抚裳,令缓辔而纵策,遂风起而云翔。彼人者,瞻之而垂泣,自痛其志,衣草木之皮,伏于岩石之下,惧不终夕而死。

先生过神宫而息,漱吴泉而行,回乎而游览焉。见薪于阜者,叹曰:“汝将焉以是终乎哉?”薪者曰:“是终我乎?不以是终我乎?且圣人无怀,何其哀?夫盛衰变化,常不于兹,藏器于身,伏以俟时。孙刖足以擒庞,睢折胁而乃休。百里困而相嬴,牙既老而弼周。既颠倒而更来兮,固先穷而后收。秦破六国,并兼其地,夷灭诸侯,南面称帝。夸盛色,崇靡丽,凿南山以为阙,表东海以为门。门万室而不绝,图无穷而永存。美宫室而盛帷,击锺鼓而扬其章。广苑囿而深池沼,兴渭北而建咸阳。丽木曾未及成林,而荆棘已丛乎阿房。时代存而迭处,故先得而后亡。山东之徙虏遂起而王天下。由此视之,穷达讵可知邪?且圣人以道德为心,不以富贵为志;以无为用,不以人物为事。尊显不加重,贫贱不自轻;失不自以为辱,得不自以为荣。木根挺而枝远,叶繁茂而华零,无穷之死犹一朝之生,身之多少,又何足营!”因叹而歌曰:“日没不周西,月出丹渊中。阳精蔽不见,阴光代为雄。亭亭在须臾,厌厌将复东。离合云雾兮,往来如飘风。富贵俯仰间,贫贱何必终?留侯起亡虏,威武赫夷荒。召平封东陵,一旦为布衣。枝叶托根柢,死生同盛衰。得志从命升,失势与时ㄨ。寒暑代征迈,变化更相推。祸福无常主,何忧身无归?推兹由斯理,负薪又何哀!”先生闻之,笑曰:“虽不及大,庶免小矣。”乃歌曰:“天地解兮六合开,星辰霄兮日月聩,我腾而上将何怀?衣弗袭而服美,佩弗饰而自章,上下徘徊兮谁识吾常?”

遂去而遐浮,肆云舆,兴气盖,徜徉回翔兮漭漾之外。建长星以为旗兮,击雷霆之石康石盖。开不周而出车兮,出(一作“步”。)九野之夷泰。坐中州而一顾兮,望崇山而回迈。端余节而飞旃兮,纵心虑乎荒裔。择(或作“释”。)前者而弗修兮,驰蒙间而远迈。弃世务之众为兮,何细事之足赖。虚形体而轻举兮,精微妙而神丰。命夷羿使宽日兮,召忻秋使缓风。攀扶桑之长枝兮,登扶摇之隆崇。跃潜飘之冥昧兮,洗光曜之昭明。遗衣裳而弗服兮,服云气而遂行。朝造驾乎汤谷兮,夕息马乎长泉。时崦嵫而易气兮,辉若华以照冥。左朱阳以举麾兮,右玄阴以建旗。变容饰而改度,遂腾窃以修征。

阴阳更而代迈,四时奔而相。惟仙化之倏忽兮,心不乐乎久留。惊风奋而遗乐兮,虽云起而忘忧。忽电消而神兮,历寥廓而遐游。佩日月以舒光兮,登徜徉而上浮。压前进于彼兮,将步足乎虚州。扫紫宫而陈席兮,坐帝室而忽会酬。萃众音而奏乐兮,声惊渺而悠悠。五帝舞而再属兮,六神歌而代周。乐啾啾肃肃,洞心达神,超遥茫茫,心往而忘反,虑大而志矜。局(或作“粤”。)大人微而弗复兮,扬云气而上陈。召大幽之玉女兮,接上王之美人。体云气之畅兮,服太清之淑真。合欢情而微授兮,先艳溢其若神。华姿烨以俱发兮,采色焕其并振。倾玄髦而垂鬓兮,曜红颜而自新。时暧逮而将逝兮,风飘遥而振衣。云气解而雾离兮,霭奔散而永归。心惝惘而遥思兮,眇目而弗。扬清风以为旗兮,翼旋轸而反衍。腾炎阳而出疆兮,命祝融而使遣。驱玄冥以摄坚兮,蓐收秉而先戈。句芒奉毂,浮惊朝霞。寥廓茫茫而靡都兮,邈无俦而独立。倚瑶厢而一顾兮,哀下土之憔悴。分是非以为行兮,又何足与比类?霓旌飘兮云旗,霭乐游兮出天外。

大人先生被发飞鬓,衣方离之衣,绕绂阳之带,含奇芝,嚼甘华,翕浮雾,飧霄霞,兴朝云,春风,奋乎太极之东,游乎昆仑之西,遗辔ㄨ策,流盼乎唐虞之都,惘然而思,怅尔若忘,慨然而叹。曰:“呜呼!时不若岁,岁不若天,天不若道,道不若神。神者,自然之根也。彼勾勾者自以为贵夫世矣;而恶知夫世之贱乎兹哉!故与世争贵,贵不足尊;与世争富,富不足先。必超世而绝群,遗俗而独往。登乎太姑之前,览乎忽漠之初。虑周流于无外,志浩荡而遂舒。飘遥于四运,翻翱翔乎八隅。欲从肆而仿佛,浣漾而靡拘。细行不足以为毁,圣贤不足以为誉。变化移易,与神明扶。廓无外以为宅,周宇宙以为庐。强八维而处安,据制物以永居。夫如是则可谓富贵矣。是故不与尧舜齐德,不与汤武并功。王许不足以为匹,阳丘岂能与比纵?天地且不能越其寿,广成子曾何足与并容!激八风以扬声,蹑元吉之高踪。被九天以开除兮,来云气以驭飞龙。专上下以制统兮,殊古今而靡同。夫世之名利胡足以累之哉!故提齐而楚,挈赵而蹈秦,不满一朝而天下无人,东西南北莫之与邻。悲夫!子之修饰,以余观之,将焉存乎?于兹先生乃去之纷泱,莽轨氵勿洋,氵不衍溢历,度重渊,跨青天,顾而览焉,则有逍遥以永年。无存忽合,散而下臻。分离荡,漾漾洋洋。飙涌(一作“踊”。)云浮,达于摇光。直驰骛乎太初之中,而休息乎无为之宫。太初何如?无后无先。莫究其极,谁识其根?邈渺绵绵,乃反复乎大道之所存,莫畅其究,谁晓其根?辟九灵而求索,曾何足以自隆?登其万天而通观,浴大始之和风。氵剽逍遥以远,遵大路之无穷。遗太乙而弗使,陵天地而径行。超蒙鸿而远迹,左荡莽而无涯,右幽悠而无方。上遥听而无声,下修视而无章。施无有而宅神,永太清乎敖翔。崔巍高山勃玄云,朔风横厉白雪纷,积冰若陵寒伤人。阴阳失位日月ㄨ,地坼石裂林木摧,大冷阳凝寒伤怀。阳和微弱隆阴竭,海冻不流绵絮折,呼翕不通寒伤裂。气并代动变如神,寒倡热随害伤人,熙与真人怀大清。精神专一用意平,寒暑勿伤莫不惊,忧患靡由素气宁。浮雾凌天恣所经,往来微妙路无倾,好乐非世又何争,人且皆死我独生。真人游,驾八龙,曜日月,载云旗,徘徊,乐所之。真人游,太阶夷。囗原辟,天门开。雨蒙蒙,风川川。登黄山,出栖迟。江河清,洛无埃。云气消,真人来。真人来,惟乐哉!时世易,好乐ㄨ。真人去,与天回。反未央,延年寿。囗独敖,世望我,何时反。超漫漫,路日远。

先生从此去矣,天下莫知其所终极。盖陵天地而与浮明遨游无始终,自然之至真也。鸲鹆不逾济,洛不渡汶,世之常人,亦由此矣。曾不通区域,又况四海之表,天地之外哉。若先生者,以天地为卵耳。如小物细人欲论其长短,议其是非,岂不哀也哉!

搏赤猿帖

仆不想尔梦搏赤猿,其力甚于貔虎,良久反覆。余乃观天,背地,睹穹,亦当不爽。但仆之不达,安得不忧?吉乎?执我。凶乎?详告。三月,阮籍白繇君。(李怀琳《七贤帖)

孔子诔

养徒三千,升堂七十。潜神演思,因史作书。考混元于无形,本造化于太初。(《御览》一)

吊某公文

沈渐荼酷,仁义同违。如何不吊,玉碎冰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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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盘古开天身化万物更留绝世修道法典《灭魂录》夏朝末年天地浩劫再现《灭魂录》再现世间修魔修仙各路神通者争斗不断终为修仙大能叶洛尘所得魔尊破天使诡计绑架叶落尘妻子与其决战余大禹神像之巅日月损落天塌地陷破天魔尊不敌欲与叶落尘同归于尽临死前得知《灭魂录》非绝脉灭魂者不得修炼叶落尘重创身魂俱损泯灭之时却意外穿越到异世界执《灭魂录》创无上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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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拿到毕业证书就被家人送来了结婚证书,虽然已经拿到博士证书,但是她今年才22岁好不好呀,怎么就嫁人了呢,她美妙的人生还没开始就已经进入个坟墓了,对方还姓公羊?据说还是大校?特种部队的精锐!虽说有点突然,不过看上去这个老公还不错吖!
  • 纨绔少爷顾子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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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负异能的顾子宸九年后再度回归社会,美女接踵而来,令他乐不思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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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部作者从小到大亲身经历的各种恐怖事件,纠缠了多年的怪梦、鬼上身、老房子的秘密、鬼女友、二楼的老婆婆……
  • 殖若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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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注意:1.如果您是第一次看本书,那么请从第二章看起。2.如果您觉得本文有点意思那么请从第二章一直向后看。3.如果您想看懂本书那么请仔细耐心地从第一章读起。)半吸血鬼的故事里,男主角开场变虫子?King究竟是谁?有什么目的?人狼改用热武器?狐妖、吸血鬼、人类、羽族都爱上一个半吸血鬼?左手的秘密是什么?命运的使命又是什么?死去的回忆留恋的人能醒过来么?《殖若如麻》不一样的生死故事……
  • 骄傲与傲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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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未含着白金汤匙出生,又帅得一塌糊涂,顶着校草的名头更惹来不知多少女生追逐。无数人的簇拥,加上家世显赫,让这位大少爷脾性相当傲慢。柳箬和楚未从初一开始同班,一直到高中毕业才分开。很不幸的是,她还是楚未的高中同桌,还是个……胖子。当发现柳箬竟然喜欢他之后,楚未更是将这种漫不经心的傲慢发挥到了极点,甚至看着别人欺负柳箬。十年后,楚未再次遇到了柳箬,柳箬此时已经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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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突然出现的门,发着淡淡的白光,诱惑着人们去打开他,门里有什么?在你推开它之前,你不知道。而当你满怀期待的推开推开这个门后,却发现这个门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但是你却只能去面对,因为这个门是单向的,只能进不能出的......
  • 忘川碧落曲

    忘川碧落曲

    EXO王道文,CP勋鹿。本文延续了果子上部(未完结,暑假续更)《在天国的那边》的风气继续清水,剧情继续虐虐虐,长篇连载ING,表示不会弃更,并且尽量在6月14日开始一直到8月20日这段时间中更完。果子这次不会负重望,中途消失地无影无踪。这是校园剧情向,由果子自己的经历撰写,希望看官们喜欢O(∩_∩)O
  • 小妻好野:Boss,请接招

    小妻好野:Boss,请接招

    她是人人唾弃的落魄千金。他却是翟式控股的帝国集团总裁,是高高在上的万乘之君。两个本是处于两条平行线的人,却因一场算计,一个疫苗,她被天子骄子的他缠住。一响贪欢之后,他食髓知味。“你说了你对我搓衣板的身材兴致缺缺的!”“没开荤,老虎也会有饥不择食的一天!”席莫野握紧衣角,看着男人一步步朝自己逼近,“你说你在我面前是性冷淡的!”“女人,马上就会让你知道是不是性冷淡了!”
  • 丝绸之路在宁夏

    丝绸之路在宁夏

    《宁夏历史文化地理丛书:丝绸之路在宁夏》为《宁夏历史文化地理》丛书中的一部。宁夏社会科学院组织编写了《宁夏历史文化地理》丛书,丝绸之路,也称大丝道。宁夏就是这条大丝道上的一大驿站。丝绸之路将中原与西域、中原与草原连在一起,有利地促进了中西方商品、文化、宗教思想交流。这几大板块的文化给宁夏境内留下了大量的中亚文化遗存,还在宁夏境内生成了各种宗教文化。翻开《宁夏历史文化地理丛书:丝绸之路在宁夏》,您将看到悠远的丝绸古道上,往来的各国使者、商人、冒险家、传教士的身影,物种起源的流传等影响人类文明进程的重大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