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王曼召开了化蝶行动的重启会议，并特意邀请了之前提出集体离职的几个编辑到场参加。我给大家介绍了和贝尔曼斯合作的背景信息，大家听了以后都很激动。
王曼把会议的讨论主题分为3点：第一，理性之声是否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第二，组建参与合作业务的团队。第三，团队激励政策。
调动公司70%的人力物力投入到一个新的项目，这意味着整个公司的模式和发展方向都有可能发生改变。会议室里面没有人吭声，从表情看得出来每个人都在思考。这么重大的决定，每个人参与在其中既兴奋又怀揣着不安，整个公司数百人的未来是一种不可承受之重。
我将给予王曼最充分的信任和授权，这在公司合二为一的时候已经达成默契，现在整个公司的命运将由王曼独自做出抉择。
王曼站在讲台上，如同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检阅即将出征的千军万马。我从边上只望得到她的侧脸，她的长发比以前更加浓密了，下巴显得坚毅有力。我依稀记得就在不久前，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模样，扬起头望着我的时候双眼只有单纯的憧憬，和大街上大多数涉世未深的女孩子没什么不同。
这是个疯狂的时代，涌入互联网领域的资本在中国这片大地上刮起了致富神话。一位位创业者今天还淹没在人群中，明天就有可能被这股旋风吹上神坛，一下子拥有数以亿万财富的支配权和对成百上千员工命运的掌控权。85后甚至90后总裁屡见不鲜，他们的神话像发出幻彩的气泡，让整个行业充满光怪陆离的幻象，催化着更多人的野心和欲望。林炫和王曼都是这个时代的幸运儿，还有更多和他们一样的创业者，正在和资本亲密接触着。
王曼很坚定地当众表示，只要合作项目得到落实，理性之声将倾全公司之力注入这块新业务，实现公司新的飞跃。在场所有人的激情全被点燃，纷纷欢呼鼓掌。在王曼的带动下，大家争先恐后申请加入项目团队，就连原先提出离职的几个编辑也都纷纷表态愿意留下来和公司共同奋斗。而王曼提到的第三点，股权激励措施也顺利敲定。
会议结束后，我从会议室出来，看到大屏幕上两家公司的流量曲线呈现势均力敌的态势。
理性之声依靠我注入的600万元现金，和嗨新闻在广告资源上展开了激烈的争夺。这是没有硝烟看不到的战争，只有这两条血红的曲线在时时提醒着我们竞争的残酷。
“在想什么呢，天乔？”王曼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我身边，心情看起来轻松多了，情绪依然还没完全摆脱会议时的亢奋，脸色依然潮红。
“曼曼……”我刚想说，大家几百个人朝九晚五日夜奋斗，争来争去的结果只是一个数字，一条曲线罢了，这一切都显得很荒唐。但话到嘴里我又及时咽了下去。王曼好不容易打起了精神，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给她泼冷水。
我转而改口说：“今天早点回家吧，天佑很喜欢你抱他的。”
提到天佑，王曼的表情迅速变得很温柔。女人的母性是一种强大的本能。她点点头，说：“嗯，今天尽量早点回去，确实好久没和天佑玩了。每天喂完奶他睡他的，我睡我的，母子俩都快不认识了。”王曼的语气快活了很多，我心里也宽慰了些。
我下班前打电话给月嫂，让她炖只药材老母鸡，晚上给王曼补一补。又发了条语音微信，提醒王曼早点下班。
我刚从停车场开出街道，丁琳打来了电话。我用蓝牙耳机接听，边和她说话边开车。
她在电话里说：“Sean，今天是我的生日，你陪我好吗？”
我眉头一皱，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今天好不容易能和王曼一起吃晚饭，心已经迫不及待地往家赶的时候，丁琳这时候突然冒出来让我始料不及。
“怎么啦？是不愿意还是不敢答应啊？天乔，你不要让我失望啊。”丁琳的语气有点嘲讽但听着并不觉得刺耳。
我眼前浮现的是丁琳那对深邃迷人的眼睛和挑动的双眉，似乎她就在眼前对着我嘲笑。我急忙回答她：“哈哈，没什么，既然是你的生日，当然要庆祝一下。不过这么匆忙没办法好好准备礼物，到时候可不要见笑啊。”
话音刚落我就后悔了，已经和王曼约好的晚餐泡汤了。丁琳绝不是等闲之辈，连Hanson这样的精英男人都被她治得服服帖帖的，分了手还对她念念不忘。和这种女人往来最安全的方式是时时保持着10米以上的距离。
然而明知妖艳的花有毒，飞虫依然无法抗拒它的诱惑，奋不顾身地扑上前。有时候说不清到底是花太香还是飞虫太没意志力。
我脑海里在提醒着自己，身子却不由自主地把车开到商厦，直奔高档礼品区用心挑选起礼物。最后我选了一条缅甸玉和红绳串成的手链。我记得丁琳的手臂白皙如藕，配上这条手链相得益彰，也符合她日常中国风服饰的装扮。
依然是那家生态菜馆，我推开包厢门，看见只有丁琳一个人坐着喝茶，觉得非常意外。我原以为这会是个热闹的聚会，眼前的冷清让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丁琳笑盈盈地向我招手，说：“愣着干吗呢？进来坐啊，肚子饿了呢，开始点菜吧。”
我摸不着头脑，迟疑地问：“今天……是你的生日？”
我的表情似乎很惹人笑，丁琳忍不住嘻嘻地笑。好半天才说：“Sean，你太逗了。我以为你是个成熟的男人呢，怎么还怯场呀。今天是我的生日没错啊，我今天过农历生日。新历生日已经跟朋友们庆祝过了。农历生日呢，是留给最亲密的人一起过的。”
她的话说得我更加局促不安，好一会儿才稳住了神。我眉头一紧，不对啊，她刚刚的意思是说我是她最亲近的人？所以让我陪她过农历生日？我莫名其妙地觉得脊柱发凉，恐惧感在蔓延。
我假装伸了个懒腰，借机把刚才的胡思乱想给甩开。我暗暗提醒自己，丁琳只是我投资领地里的一只猎物罢了，我才是猎手，我才是统治森林的狼。
我没来由地冷笑了一声，内心完成了角色的转变。我往脸上挂住客套的微笑，和丁琳你来我往玩起了语言游戏。她似乎意识到了我前后态度的变化，说话的口吻不再那么暧昧。
丁琳点了梅花酒，酒又香又辣，让人喝了还想喝。或许是开头的尴尬在作祟，不知不觉我们已经喝光了4瓶酒。丁琳酒量也不差，虽然脸颊已经晕红但醉意不浓，她双眼迷离红唇如焰火，十分诱人。我埋头吃菜，刻意避开她的眼神。
丁琳又把一小盅酒一饮而尽，酒杯落下的时候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她已经不能再喝了。我抢过摆在桌面的酒瓶，全都放到我身后的地上。
她坐直了身子，脸上露出认真的表情，一直盯着我像是有话要说。我也只好抬头望着她。
她眼睛左右瞟了一下，说：“Sean，我知道你有个很努力的爱人，也知道你有一个可爱的儿子，所以你不是我的菜。但是……”她不知道是故意停顿还是犹豫着什么。我的心也悬在了半空。
她接着说：“我想你是值得欣赏的男人，男性朋友，蓝颜知己。”她其实无需强调的，我心里想。
她打开了话匣子，但和平常女人的倾诉不同，她的情感流露也保持着一种高傲。
她说：“我让你和Hanson打拳，是有私心的。我要用你的拳头教训一下这个花心的男人。我可以花心，但我的男人不行。”我听她这一说，有些哭笑不得。
她若无其事地继续说：“当然，我找你们更多是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唯美和丽影的合作很成功，我很乐意和你继续合作。这一次贝尔曼斯、丽影以及理性之声三方合作我非常期待。”
“这次有你穿针引线，我很感谢，对了，生日礼物。”我恍然想起生日礼物还没送出，刚进门的时候因为过于惊讶把礼物的事完全忘掉了。
“丁琳，生日快乐。”我捧上礼盒。
她很开心地收下了礼物，放在桌上拆开了礼盒。她打开盒子看到玉手链，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迫不及待地套上了左手。
“很漂亮的礼物，眼光不错。”看得出她对这个礼物很满意。
玉的晶莹剔透衬着她雪白的肌肤，很是赏心悦目，我由衷地赞叹：“玉似乎是为你而生的。”
丁琳笑得更加开心。她双眉一挑，说：“难得收到一件适合又喜欢的礼物。在适当的时候我也会给你送份大礼。到时候你就明白了。”她神秘地向我眨了下眼睛，卖起了关子。
合作业务洽谈在贝尔曼斯的总部多媒体会议室进行，3方共有6个核心人员出席这次圆桌会议。王曼穿了一件藏青色的修身小西装，显得精神奕奕。丁琳和王曼应该是第一次见面，俩人很客气地问候。在和她们握手的时候，我发现丁琳的左手戴着我送的玉手链。
Hanson看到王曼，表现出很夸张的表情，说：“王小姐，想不到你身材那么棒。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怀了宝宝，在媒体大赏的颁奖会上。对吗，我没记错吧？”
王曼被Hanson夸张的语气和表情逗乐了，神情缓和了许多。丁琳隔着Hanson和王曼用眼神向我打招呼，我微微点了点头，俩人不知不觉已经有了默契。
大家坐定以后，由王曼阐述理性之声的合作方案。正如之前和理性之声高管达成的共识，王曼决定合三家之力，形成一个财务独立的估值1亿元的业务群。理性之声投入的人力、资源折现成5100万元，占股51%，贝尔曼斯投入4000万元的等价资源，占股40%；丽影公司投入900万元现金占股9%。
王曼很有信心地说：“我很看好这个项目的前景，对于三方来说这都是1+1+1>；3的多赢局面，但基于互联网行业的马太效应，我们必须迅速把规模做到足够大，对追赶者形成规模门槛。理性之声愿意投入最优质的人力资源来助推这项业务的发展。”
Hanson一边听一边在本子上划算着什么，眉头微皱，似乎王曼的方案与他自己的计划有所冲突。丁琳则点头表示认可，大家的视线都转移到Hanson身上，他回头和边上的助手低声讨论着什么，迟迟没有表态，会议室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终于Hanson眉头舒展开了，放下手中的笔，先问丁琳：“Lyn，你怎么看王小姐的方案？”
丁琳很干脆地回答：“这个规模的投资，丽影能够做到，并且和我的预期没有太大的出入。我觉得OK。”
Hanson转向王曼，说：“王女士的决心和魄力让我很意外，一开始我们只是抱着尝试的心态，打算先进行基础投入，试运营一段时间。当然，王女士的说法我非常赞同，互联网业态的竞争非常残酷，如果大家都没有投入足够的信心和勇气，事情可能就做不起来了。所以我愿意向总部申请，加大对这个项目的投资。规模并不是太大的问题，但是……”
他停了一下，欲言又止。我猜得到是什么让他产生了犹豫，贝尔曼斯这样的传统巨头和一个互联网的新秀合作，掌握不了决断权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他将无法向总部交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