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立云
都死了。故乡的老母亲说，那些曾和她
打纸牌的老姐妹，都死了
——山脚下的梁素英死于癌痛难忍
用一根绳子，吊在了灶房的窗棂上
河边的冬秀奶奶死于望眼欲穿
大年三十咽气，她在广州捡垃圾的儿子和女儿
赶回来奔丧，到家那天已是正月初三
黄坳那个童养媳还记得吗？
就是清早走三里路，肚子上系一只布兜兜
每天用体温来热那兜饭的张婆婆
她多好的一个人啊，至死都不愿
麻烦乡邻。走那天就像六十年前出嫁
她自己梳头，自己换寿衣
自己爬进放在暗房中的那口棺材里
待人发现，眼窝已被老鼠挖空
母亲又说，死了，三村四寨，方圆五里
再也凑不起一桌打牌的人了
她们就像等不及似的，就像急着去
那边团聚和赶集似的，都死了
剩下她每天坐在烟熏黑的屋檐下，独自打盹
(原载2015年第2期《人民文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