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一个人偷偷的笑,何不出说来一起笑。”
“没,没什么。”
机械的迈着步子,手被温暖包裹着,龙青还想再说点什么,否则她会被这暖融化掉。
“要不要带一壶酒,等会儿温着喝?”说完后她又觉得自己很傻。
果然,一缕熟悉的笑在重黎脸上绽开,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清雅,“你忘记了?我的竹林下面埋满了你酿的竹香酒。”
“是呀,我怎么忘记了。”
龙青没想到被霜雪染成白色的竹林依然可以桀骜挺立,片片竹叶似用冰雪雕刻而成,比往日多了几分坚韧。白瓦绿墙的精致小院静立雪中,屋子里的炉火很旺,桌上暖着酒,香气四溢。
不知道喝了多少壶,当龙青觉得眼前的人不再清朗时,她开始胡思乱想,因为她好象看到了重黎掂着脚在雪地里刨开泥巴取酒的样子,不潇洒却很可爱。
“呵呵,原来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凡人的眼睛不好,花了一千年的时间才看得清楚,嗯……,也不算清楚,我看不清……”她咯咯地笑着,摇晃着脑袋想用手挥开挡在眼前的薄雾。
重黎扶住她,看着她,轻轻弯起的唇角带出的不是笑,空寂如九重云霄上的孤云,悲伤被尘封的太久。
“青儿,我到觉得一千年短得很,再长一些多好。”
醉了的龙青只会笑,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却听到门外风雪里卷起的寒风里似有遥远的啸声。
“我要回去了。”说完这句话,龙青就歪倒在重黎的怀抱里,醉了。
醒来时,龙青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凉的地上,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的温度。她支撑着坐起来,手心触摸着地面却没有硬或冷的感觉,应该是麻木了。白雪映照的夜晚格外明亮,眼前的一切都是她熟悉的,桌椅殿堂的摆设和味道。会这样对她的人,不是重黎。
苍离坐在对面的乌木椅上,月夜里银色如雪的发丝残留着风的痕迹,有几根垂下来勾勒出清淅而完美的脸廓,淡淡的润泽光晕让龙青有些眼花。他身上的墨绿衣袍看着很眼熟,很象自己刚刚缝制完的那一件,她好象把它放在某个地方。放在哪儿呢?记不清了。
“那衣服……”龙青居然很不雅观的打了一个酒嗝,然后,她就不记得自己想说什么了。
“你好象又忘了自己的身份?”浓浓的黑里有两簇类似于焰火状的东西在逐渐扩大。龙青直觉的挪动身体想要远离那里,浑身发抖,好冷。
“我没忘,我马上去。”她站起来,绕过桌椅墙角钻进了某间屋子里,很快又端着茶壶点心等物件摆放在苍离身侧的案几上,顺道点亮了房间四角的明灯,动作娴熟流畅,完全不象个酒醉的人。
松动,原本紧绷的空气有了松动的迹象,苍离紧盯着龙青的双手,手腕处有两块拇指大小的乌青很碍眼。伸出去的手在中途转变了方向,拨开茶杯盖,热腾腾的雾气映着烛火泄露了他的懊恼。
“这个,给你。”
龙青惊讶的看着手中突然多出来的东西,又看看面无表情的苍离,不明白他是怎么放上去的。浅浅的粉色绸缎绣锦荷包,鹅黄穗络结成蝴蝶花系,滑软的触感告诉她这是一个普通凡间女孩子常用的荷包。而她,从来没有拥有过这种东西。
“你不用盯着我看,打开袋子看看里面的龙鳞,最近很忙怕没空给你送来,收好了。记住自己的本份,老老实实呆在山庄里多干活多做事。……”
龙青低下头,心底原本悬着的石头落了下来,把荷包按在心口的位置,一下一下的跳动似在述说着她自己才懂的欣喜。
“这衣服做的很好,以后多做几件,还有果酒也多备一点,九哥那里的快喝完了。没事不要出门,你只是个凡人,跑出去和那些……”说到这里苍离有些犹豫,试着想更好的措词,“总之,你记住自己的身份。”
“我是凡人?你见过活了一千多年的凡人?”这是醉话,龙青心如擂鼓。
“你觉得自己是什么?”跨出一只脚到门外的苍离,停住,侧身回头,声音轻飘飘的传来。
龙青觉得自己不是很害怕,壮了壮胆子,大声回答道:“妖精。”
“妖精!”重复,轻飘飘的重复,然后那件熟悉的袍子就消失了,一并转身走掉的还有苍离。
龙青这一次用两只手紧紧的捧着荷包按在心口上,那里正扑通扑通跳得历害,快要窜出来了。眼前反复晃动着苍离转身的一刹那呈现的笑容,每一条弧度都恰到好处的融合在一起,灿烂的绽放,比酒更醉人。
躲在自己的房间里,龙青兴奋的数了一夜的龙鳞,然后,她还是睡不着。坐等着天空里浓浓的黑色褪去后,她有了一个很大胆的决定。把十六片龙鳞装在苍离给她的荷包里贴身藏好,从山庄的某个角落抓了一把平日最无用的金银之物,风风火火的去找重黎。
果然,重黎已经走了,厚厚的积雪开始融化,冰勾子吊在屋檐上嘀嘀答答的往下掉水珠。幸好,还不晚。龙青风一般的迈开大步冲到龙蟠崖边,这里是通往凡间的唯一出口。
“重黎,等等我,带我一起走——”一遍遍的回声在高高的崖壁间回荡,越传越远,龙青知道重黎不会拒绝。
“你想好了吗?”积雪消融时会很冷,可每次一听到这个声音,温暖就开始在心间弥漫。
“我连妖精都敢做,为什么不敢回凡间看看?再怎么说,那里也是我的故乡。”说着话,龙青冲上去挽住重黎的胳膊肘儿,生怕他丢下自己跑掉似的。
重黎轻轻皱眉似乎很为难,“那里……”眼睛看着的方向正好是龙蟠山庄。
“走吧!”龙青只轻轻一推,两个人就一起跳了下去。
走在熟悉而又陌生的凡间街市上,龙青才想起一件事,“风吹得真冷,你送给我的那件披风呢?”
“对呀,那件披风呢?我好象也不记得了,丢了就再买一件!”重黎的回答有点奇怪,难道昨晚两个人都喝醉了,那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重黎带着龙青在这个不知道名字的城镇里穿来行去,熟门熟路,中间有好几次遇到认识的人相互寒喧打招呼,他们叫他“炎公子”。她很好奇,“炎公子,是你?”
“嗯,我在凡间的名字叫炎黎,你以后可以叫我炎黎或炎大哥。我有些事要办,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晚上会回来。”
重黎把龙青丢在这家规模挺大的酒楼里就出去了,酒楼的小二很热情,带她到据说是最好的房间里休息,连饭菜也送到房间,很丰盛。龙青对这些外在的东西不是很在意,反正原来做人的时候过惯了苦日子吃惯了苦。才刚刚从一个人的山庄里偷偷跑出来,这么快又成了一个人,她怀疑自己是天生注定的孤独命。
以前龙青从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吃饱饭,睡了一觉,百无聊奈的在房间里转了很多圈子后,天还没变成黑色,重黎还没回来。她站起身,下意识的摸了摸贴身的荷包,叮咛的龙鳞轻碰声让她觉得很安心。
穿过酒楼侧面的后院,一条细长的小道直通出去,不知道外面是哪里。在山里藏了一千年,又重回人世,她终究是忍不住好奇的心。
龙青顺着小道往外走,穿过几栋散落的黑瓦白墙的房子后,竟然越走越偏辟。眼看着天色黑色下来,路旁除了偶尔出现的光枝桠的树之外什么都没有,她开始慌了。
沿着记忆里的来路往回走了好长一段后,龙青确定自己迷路了。或许,能找到个什么人问一下路。
“霞儿,应霞儿,是你吗?”一个黑影从背后揪住了龙青的肩膀,力道很大,喊声也很焦急。
“啊——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我也不是你要找的霞儿……”龙青很意外,对自己的尖声大叫很陌生。
来人仔细的辨认清楚她的脸后,确定是自己搞错了,失望的松开她,一边道歉一边四处张望。
“姑娘,对不起,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你在找应霞儿?”
“是呀,你见过她?你怎么会认识她?她在哪里?”那人一连串得问题,让龙青忍不住笑起来。
“应霞儿这个名字是你自己说出来的,我不认识她,我自己也迷路了。”
“哦,”略思考了一下,那人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稍等我一下,我在这附近转一圈,然后带你回最近的镇上去。”
“好,那太谢谢你了。”有人能带自己走出这迷宫似的小路,龙青很有些喜出望外,完全忘记了防人之心不可无的古训。
那人正是夸父,他和精卫、应霞儿一道下凡间寻找炎帝的踪迹,却在半路上走失了霞儿,两人正焦急的分头寻找,却让他在这里碰上龙青。他告诉龙青,自己叫萧弗博,半道上走失了小师妹所以正在四处寻找,找了几天了也没什么结果。龙青也开始为应霞儿担心起来。
回到镇上时,夜色已经深了,龙青在小镇上没找到自己住过的那家酒楼。
“龙姑娘,要是你不介意的话就跟我一起走吧!我还有一个师妹在前面不远的客栈里等我,你们两个一起还可以做个伴。”
“好,好!”走了这么长的路,龙青真是累了,她对萧弗博的提议万分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