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夜的火车,把田七的母亲拉到了北京。北京城对这位大半辈子没出过远门的女人来说,第一感觉就是北京城太神秘了。下了火车,被人群涌出北京站的她一时不知所措,她茫然的神态,被一位便衣警察发现了,便衣警察误认为她是来北京上访的,便来到她的面前,十分警惕地盘问起她来。
“这位老同志,从哪来?到哪去?”
“我就到北京。”
“到北京干啥?”
“找人。”
“有地址吗?把地址给我看一看。”警察很负责地追问。
“地址?”田七的母亲茫然地摇了摇头。警察见她摇头有点火了,因为当时的中国,中央有令严禁外地人员进京上访,凡是进京上访的一经发现立即遣送原地区,田七的母亲也听说过这个禁令,所以她买火车票时就买了一张北京前一站的车票。警察冲她说:“那你跟我走一趟。”说罢拉着她就向车站值班室走去。进了值班室,那警察冲着一位领导模样年龄大一点人说:“又抓了一个盲流,你处理一下。”说完就扔下田七的母亲自个出去了。
这位领导模样的老警察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田七的母亲,觉得这位女人不像是个盲流,也不像个上访告状的,便盘问起她:“你从哪来?”
田七的母亲如实地告诉他:“西北古城市。”
“到哪去?”
“就来北京。”
“来北京干啥?”
“找人。”
“有地址吗,在哪个单位工作,干什么的?”
田七的母亲摇了摇头,那警察见她摇头,火气上来了,他瞪了田七的母亲一眼说:“暖!我说你这同志,你是不是有毛病,这北京城可不是你们那个古城市。古城市屁股大的一个地方,找个人好找,这里可是北京,上千万人口,你哪找去?这么吧,我劝你还是回去吧。”那警察顺手点了一支烟又随口问,“你找的人是谁?和你啥关系?”
听他这么一问,田七的母亲突然茅塞大开,她忙从怀里掏出张报纸一边往桌上摊开,一边告诉他:“我找我失散三十多年的弟弟。”
“你弟弟,是个干啥的?”
“我不知道。”田七的母亲如实回答,她把那张摊开的报纸推到那人面前,指着站在周总理身旁的驻A国大使说:“是他。”
“他?”老警察大吃一惊,报纸上的这个人物,北京人太熟悉了,这位中国驻A国大使目前正在国内。但他对这女人的话是真还是假也感到疑惑。是假,遣送回去,啥事都没有;要是真的,把她得罪了,这碗饭还吃不吃!他一时也拿不定注意,就先让田七的母亲坐下,思索了一下,抓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个电话,他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向对方讲了一遍,并将田七的母亲和父亲的名字、原籍等等详细的情况告诉了对方。
对方告诉这位老警察,先不要让这女人离开北京站,他去请示上级。
一直等到下午,桌上的电话这才响了,老警察抓起电话,听完后感慨地对田七的母亲说:“我说你这女同志啊,你可真是命好啊,这么大一个北京,您来找人,没出车站,就能把人找着,好福气,好福气呀,跟我走吧。”老警察说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到哪去?”田七的母亲一时不知所措地问。
“外交部信访站,走吧,我送您一趟。”
老警察把田七的母亲送到外交部信访站,接待田七的母亲的是一位年近四十岁的人。那人把田七的母亲让到一间屋子里,仔细盘问起田七的母亲,间得最详细的是王胜当时怎样进的大院,大院当时都有谁,谁掩护的王胜,王胜上炕脱鞋了没有,等等。田七的母亲详详细细地讲给了对方。
那人仔细听完田七母亲的叙述后,急忙拿起桌上的电话,电话接通后,激动地对对方讲:“首长,来人讲的完完全全符合当时的情况。”
“请把客人接到我家。”电话那边的话声几乎是喊出来的。
田七的母亲能在北京城里轻易找到王胜,对当时的人们来讲简直是天方夜谭。
后来,田七的母亲才了解到,北京东站老警察被转到外交部信访站接电话的同志,恰巧解放前就和王胜同志在一起工作,他清楚王胜同志在古城脱险的这段经历。当他得知此消息后,心中也十分兴奋,就立即给王胜的秘书打了一个电话,通报了此事。真是吉人天相,可巧,那天王胜在京,当秘书把此事告诉王胜后,王胜疑惑了一下,仁老板夫妇的生死,是王胜的一块心病,解放后他曾经托人打听,据说两口子当时被马匪抓进了大牢,双双死在了狱里。时隔这么长时间,怎么又会冒出他们的消息呢?他把秘书叫来先叫秘书先去接触一下,要仔细盘问一下当时的情况,特别是那双鞋是个关键的细节。
当秘书把田七的母亲接到王胜的家里时,这位身经百战的将军一眼便认出了这位曾经冒着生命危险,在特务眼皮下,掩护自己脱险的大嫂。
王胜夫人得知面前这位神态憔悴、衣装破旧的妇人就是自己丈夫当年的救命恩人,又从她的神色、穿着看出了她此时此刻的处境,感慨万分地一把将她抱住说:“嫂子,你让我们好想你呀。”王夫人为田七的母亲收拾了一间屋子,再看她与自己个头差不多,便将自己平时穿的衣裤里里外外地找了几件,然后又亲自调好洗澡水,让她洗了个澡,洗完后,把她让到收拾好的屋子里先休息,便去准备晚饭。
就在夫人忙活时,王胜将军打发秘书到全聚德去买了只烤鸭,顺路再把在学校待分配的儿子王民接回来,然后又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小菜,当这一切忙完时,天已经黑了。他来到田七的母亲的房间门口,轻轻推开屋门,见田七的母亲还在睡觉,又悄悄地退了出来,直到把菜摆好后这才打发妻子和儿子去请她吃饭。
田七的母亲在王夫人和儿子王民的陪同下来到餐厅,餐厅里能亮的灯全亮着,餐桌雪白的台布上已经摆好了菜,还有一瓶红酒。王夫人还没进餐厅,就冲着餐厅喊:“老王,嫂子来了。”王胜忙迎了上来对她说:“嫂子,我按你们家乡的口味,做了几道小菜,来来来,人座。”就这样,一家人不容田七的母亲推辞,就把她让到了上座,田七的母亲确实有点受宠若惊了,她坐下后见王民还站在桌边,便冲王民招招手要王民过去,王将军见状忙向儿子说:“小民,你喊大妈了吗?”王民规规矩矩地点了点头。此时的王民,刚刚大学毕业,现在校待分配,听了父亲的话,在学校任何一派别都不参加,每天只是到学校转一转。王民从懂事起,还没见过父亲亲自下厨,他不知道面前这位妇人是他们家的什么亲戚,在父亲的同意下,他顺顺从从地坐到了田七的母亲的身边。待一家人坐稳后,王将军为田七的母亲斟了一杯红酒,起身将酒杯双手举起送到田七的母亲的面前:“大嫂,这么多年您受苦了,我敬您一杯。”说罢恭恭敬敬地将酒杯递到田七的母亲的手里,田七的母亲用战栗的双手接过酒杯,小心地喝了一口。
当时的王胜将军虽然两口子都在国外工作,国内还有总理这棵大树荫蔽着,但也是岌岌可危,但是为了感激田七的母亲当年的救命之恩,王将军以夫妻双方长年在国外工作,家里没人照顾为由,想把老家姐姐接来,照顾一下留在北京的儿子,经请示上级的同意后,便把田七的母亲留在了北京,同时又把田七也悄悄地接到了北京。当时的王胜将军能把他母子俩人收留在自己家里,也是冒着很大的风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