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地点毫无创意地订在了奢华的西餐厅,漫漫到达时,对方已经等在那里。漫漫礼貌地笑笑,坐下。
“你好,路小姐,我叫曾浩笙,很高兴认识你。”对方先开口介绍。
漫漫伸手回握,也笑着开口,“路漫漫。”
对于相亲多次的漫漫来说,审美观已经极度疲劳,无论对面坐着的男人多么英姿飒爽、俊逸非凡,在她眼中都一样。
漫漫觉得,能坐到相亲这把“剩男剩女”椅上的不是和她一样心底装着另一个人就是情商很低,再或者就是这个人存在着一些这样或那样的隐性缺陷……否则,一个人怎么可能走了大半辈子还是孤单影只?
她敷衍应付的态度叫曾浩笙忍俊不禁。轻微的“咭”笑声终于成功引起漫漫注意,她抬起头来看对方。
隐约、似乎、好像、在哪里见过?
漫漫正疑惑着,对方已经开口,“真的不认识我了吗?路总,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呃,呵呵,不好意思……”漫漫面上打着哈哈,心下却“咯噔”一下:难道遇到熟人了?
“别急,漫漫想。想喝点什么,边喝边想……”曾浩笙摊摊手,幽默地打趣。
一杯蓝山,一杯卡布基诺端上来,漫漫还是没有想起对方来。除了好生尴尬之外,另一个人感觉就是自己在家休养时间太久以至脑袋也跟着秀逗了。
就这样,一杯蓝山见底,漫漫还是记不起与对方在什么地方见过。
“看来,我的魅力真吸引不了路小姐。”曾浩笙佯装抚心做痛心状,逗得漫漫“噗嗤”一笑。一时间,气氛也轻松起来。
闲聊之中,无意提起漫漫成功拿下柯美项目的英雄事件。漫漫猛然醒悟,这才想起曾浩笙是浅蓝广告设计公司的总经理,他们在柯美竞标会上见过的。
“对不起、对不起,”漫漫赔礼,同时也疑惑,“像你这样优秀的金领,怎么会来相亲?”这严重打破了她对“相亲”的认解。
“那么你呢?”曾浩笙失笑。
“难道和我一样父母之命?”
曾浩笙但笑不语,温和地笑笑没有说下去。
原来,曾浩笙是B市人,从国外顶级的广告设计院毕业后便自己开了一家设计公司,父母皆是医生,在医界也很有名。
这次相亲像是朋友的聊天,两人同是广告专业,话题也多,临走时互相留了电话,还算愉快。
之后又见过几次面,吃过几次面,路母认为漫漫这次相亲有门,便不再逼她去和其他人见面。
漫漫也乐得清静。
并购嘉华已到了关键时期,陷入经济危机的嘉华正在想方设法融资,只是商场犹如战场,除了盛铭看在出世的孙子份上愿意出点力之外,嘉华资金严重后给不足。然盛铭那点资金只不过是杯水车薪。谁都知道,嘉华大势已去。
漫漫浏览着网上信息,忍不住唏嘘商界之残忍,同时也得出一条结论:得饶人处且饶人,饶人一命或许也为自己留下一条后路。奥美孙志成,嘉华杜成国就是例子。他们无法尽快融资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们曾经太傲视“群雄”,根本不将小公司放在眼里。这些年不断并购中小企业已经引起中小企业的惶恐也不安,如今英皇有想法吞并嘉华,不知道多少企业、公司长长松了一口气、暗自拍手叫好。
接到杜烨华电话是意料之外的。电话中,杜烨华抽噎地请漫漫务必见她一面。算算日子,杜烨华应该已经生产有一个月了。漫漫想了想,“见面时带上你的宝宝吧……”
“你想做什么?”杜烨华戒备地提高了音量。
“呵。”漫漫嗤笑一声,摇头。从来她都没有将对方当敌人,可如今对方还是对她耿耿于怀。她只是单纯想要见见刚出世的孩子是怎样一番模样而已。
“好,蓝莓西饼屋,下午五点。”杜烨华仿佛豁出去了一般,口气着重了几分。
杜烨华见她的目的,漫漫怎会不知?嘉华现在备受英皇和星采连环打击,已是苟延残喘。只是她能帮上什么忙?难道要英皇放过嘉华?
蓝莓西饼屋是B市的一家特色西餐店,以甜品甜点为主。西饼屋的建筑材料主要以木头为主,建筑结构漫漫也很喜欢。杜烨华将地点约在这里,显然是用心良苦。
漫漫到达约定地点时,杜烨华已经等在那里,怀中抱着刚出世的婴儿,看见漫漫差点要跪下来。漫漫在众人将视线扫过来之前很亲热地拥抱住她。这一跪,她可承受不起。
杜烨华显然愣住了。
点了西式餐点,两人坐下来,漫漫逗弄着怀中还没睁开眼的粉瓷小人。杜烨华几次开口都欲言又止。
“有什么你说吧,杜姐。”漫漫饮了口橙汁,笑着开口。
杜烨华这才有了勇气,“以前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父亲没有。你能不能叫景皓停手,嘉华已经吃不消了……嘉华是我父亲一辈子的支柱,如果嘉华有一天破产了,父亲一定会疯掉的……”
很狗血的诉苦,漫漫想都想得到,可是看着面前这张泪流满面的脸,漫漫还是狠不下心来。可是,杜烨华让她和景皓兜兜转转五年还是无法在一起,使她的孩子还在腹中就命丧黄泉。如果她原谅她,谁来告慰她的爱情,谁来告慰她未出世的孩子!?
灵机一动,漫漫脑海突然涌上一个试探。她低头逗弄着怀中的粉瓷娃娃,兀自喃喃开口,“好漂亮的小宝贝,来,告诉阿姨,你想不想认阿姨做妈妈?”
杜烨华的诉说陡然止住,漫漫还没反应过来双臂已空,杜烨华一把抢过孩子警惕地看着漫漫,“你要做什么!”
漫漫摇头、苦笑,“我只是想做宝宝的干妈,看,你自始至终都没有信任过我,我们还有必要谈下去吗?”
杜烨华一脸挫败,重重跌坐在软座上。
“为什么不请盛铭帮忙,如果盛铭肯于嘉华联手,英皇和星采未必能这么快占了上风。”
“成珂他……”
“关键时候,连亲人都不愿意站出来,外人又能做些什么?”漫漫起身告辞,刚掀开珠帘就被杜烨华尖利的嗓音震住,“你见我,又不帮我,纯粹是为了看我笑话对不对!!!?”
漫漫停住脚步,摇头,“至少你还有丈夫、孩子,我什么都没有,我有什么资格去笑话你?早在两个多月前,你就已经剥夺了我笑话的资格……”说完,径直走出西饼屋。
来的时候想过要宽恕的决定在杜烨华将孩子一把夺过去的瞬间烟消云散。她自己也是如此爱自己的孩子,怎么当初就可以那样残忍地对自己的宝宝痛下杀手?!
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仰头看天。
夕阳西下,将半个天际染红,仿佛真实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滩血渍,曾有过的疼痛又慢慢袭上心间,腹部“突”地疼痛了一下,下意识将手覆上,弯腰屈膝,晶莹的泪花滴落在手背,触感一片冰凉。
每当午夜梦回还是会百虫穿心的痛,似乎已缭绕成一个噩梦。大汗淋漓无法入眠时便睁着眼睛发呆。这种现象在见到杜烨华的宝宝之后愈发明显,原本模糊不清的婴儿映像在梦中竟然清晰起来,幻化成粉瓷瓷的小脸……然后,又变成一滩可怕的血渍……
于是,总会在深夜失声痛哭,每次都是路母将她喊醒,怜惜地哄她入眠。
只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为了让母亲休息好,漫漫总在深夜熬到自己困极了才敢入睡。而且,每次睡觉都将用被子死死蒙住头以免发出呜咽。可依旧会在梦中哭醒,于是,过往的人、事走马观灯地从脑中浮掠而过,醒来便是长久的呆滞。
她总会想,究竟是因为什么将自己置于如斯境地?答案不得而知。
与曾浩笙相处一个月后,路母便拐弯抹角地打听他们是否有结婚的意向。漫漫每次都笑着回,“南方不提亲,哪有女方着急嫁的?”
这话刚说就遭到了“报应”。曾浩笙的正式拜访打了漫漫一个措手不及。那时,星采协助英皇并购嘉华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基本大势已定,她也没什么可做,正在浏览网页寻找新的商机。
路母笑呵呵地敲她的门说小笙来了,叫她快出来。
曾说好一起应付家人的,现在倒好,竟然假戏要真做了,心中一气,没来得及换下睡衣就冲了出来,这一疯狂举动将客厅里自家爸妈都吓了一跳,甚至遇事波澜不惊的曾浩笙也怔了怔。
“穿着睡衣像什么样子!”路父唬他。
“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漫漫边道歉边往房间“撤退”,刚进门听见路母反驳路父的话,“都是自家人,哪有那么见外!”
漫漫差点没昏倒。
当漫漫再出来时,路母主动拉着她坐在曾浩笙身边。不知是真心还是做戏,曾浩笙揽了揽她的腰。
这一举动又遭来漫漫一记白眼。
曾浩笙装作没看见与路父母说着话。
如相亲中的男男女女一样,男方正式拜访女方父母很快就提到谈婚论嫁事宜。虽然他们前后认识相处不到一个月,但路母对曾浩笙很是满意。
“小笙啊,你爸妈对我家漫漫满意吗?她啊,自小被我们宠坏了,不过……”路母将茶水端到曾浩笙手里,笑着絮叨。漫漫一阵抚额。自己有这么差吗,这场景像是她是个处理品逼迫曾浩笙回收一样。
曾浩笙余光划过漫漫,强忍住笑意,绅士地回:“阿姨,我父母对漫漫很满意,一直希望她到家里去坐坐呢。”
漫漫眼睛陡然睁得老大,这是唱哪出?路母一心撮合他们的婚事她可以理解,可原先约定好的曾浩笙倒戈相向,原因为何?难道不到一月时间爱上自己了?
不、不、不,漫漫还没有自恋到这种地步。
路母狠狠瞪漫漫一眼,直说,“好好,女儿终于有依靠了。”说着眼睛竟然泛红,漫漫心口跟着一沉。自己都二十八岁了还要父母操心,是她不孝。
送曾浩笙下楼时,漫漫忍不住打趣,“曾总经理真的打算和我结婚?”
曾浩笙第一次没风度地笑出声来,“你和阿姨说男方不提的,我现在提了,你难道想悔婚?”
“不会是真的吧?”漫漫刚才还在配合演戏,现在看曾浩笙这样,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