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熊是悄悄离开的，有太多伤春离别她们面对不了，当门打开又被阖上，漫漫缓缓睁开眼，一摸枕巾，湿了大片。
湛景皓打来电话时她正整理好自己准备出门，当初决定住在出租屋是因为这里有小熊和豆子，如今只剩她一人，便想另外找一去处，人去楼空，睹物思人她不想面对。
“现在到办公室来。”湛景皓低沉的嗓音传出听筒，与平日无异，只是，漫漫还是听出话中那严肃的味道，她不敢怠慢，轻“嗯”一声。
到达英皇，直抵四八楼，脚步不停地赶到办公室，却见只有湛景皓一个人在，象征性地叩叩门，湛景皓点头招呼她过去。
“湛总。”
“将这些数据统计出来，再提高百分之三十算出价格。”湛景皓说完将一叠数据表推到她面前，眉眼不抬。
漫漫取过文件，只瞄了一眼就不再动，犹豫道：“湛总，这个……”
“怎么，有问题？”湛景皓抬起头淡淡地看着她。
这分明是明知故问，竞标价一向是保密的。
“你怕担责任？”
“当然不是。”
“那去完成。”湛景皓再开口，语气薄冷。漫漫应声退下，刚转身就被再次唤住，“就在这里完成。”湛景皓说完指了指办公桌的另一端。漫漫这才发现竟然连椅子也摆好了，只好坐下。
数据算起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单是点后面的几位小数就让人眼花缭乱。漫漫埋下头就再没抬起来过。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熟悉的低谜音，“喝点芒果汁歇息下再算。”
“不了，谢谢湛总，马上就好。”
湛景皓眼神暗了暗，擒着酒杯信步走到玻幕前。车窗外，车水马龙犹如蚁点来往涌动。手肘撑起，额头顶肘，余光却不觉扫向俯首工作的女人。
内敛稳重，清秀有余，一身规整的职业套裙，工作时神态专注，娥眉微蹙，笔尖不停。为友爽气，办事认真，看似怯懦卑微，骨子里却透着一股不可抗拒的顽执之气，而心思却是细腻如尘、敏感易碎……
这一刻，湛景皓才觉自己竟然这样了解一个女人，一直以来，即便对蓝静茹也只是觉得气质斐然而已。
“湛总，我、呃……”漫漫一抬头就撞上湛景皓灼热的视线，脸颊一红，速速躲开，“总裁，我算好了。”
“好。”湛景皓嘴角不由漾起浅莞，目光却没有挪开，他转向她，逆着阳光，漫漫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问：“知道谁是我们的竞争对手吗？”
漫漫摇摇头，心中疑惑湛景皓为何对自己说这件事。
“奥美，负责人顾亚轩。”湛景皓优雅地啜饮一口酒，闲淡漫语将话吐出。
漫漫一怔，随即心中升腾起一股怒气，语气也瞬间冷了下来：“湛总既然不相信我，何必让我知道竞标价！”
“呵，”湛景皓不怒反笑，摇摇手中的高脚杯，缓声道：“嘉华公司抛出的这个案子有许多人盯着，但也只有奥美具有实力与我们一拼。欧雅有英皇做后盾，而奥美却是广告技术与欧雅不分伯仲。嘉华公司不是吝啬银子的公司，但如果可以达到预期的效果，谁也不愿意多扔票票，不是？”
“所以呢？”漫漫只觉湛景皓话外有话。
“增加百分之三十之后的数字是我们可以支付的最高价，而先前统计起来的数字是底价。”说到此处，湛景皓顿了顿，继续道，“公司会以你的名义将这项case的最高价当底价放出风去。”
漫漫虽不明白其中的道道，但并非迂腐之人，湛景皓解释了这么多，她也明白了一些。漫漫微蹙了下眉，反问：“你之所以选择我来放这个消息，是因为我初入公司不懂职场。只有无意泄露才更显得真实，对吗？”
“将最高价当底价放出去，竞标时，即便奥美再低欧雅一成，你也是稳操胜算。”
湛景皓赞许地点点头。没想，漫漫却脸色大变，赫然起身，“如果这样，我以后还怎么在职场混下去！？”
试想，一个出卖公司的员工哪个公司还敢聘用？漫漫万没想到在孙娆曼那里找好的退路会断送在湛景皓这里。即便孙娆曼再守诺，奥美董事也不会聘用一个曾经出卖过公司的人。
湛景皓眼眸一沉，却是缓声回道：“那就死心塌地留在英皇。”
漫漫垂眸，宛若蝶翼的长睫不禁颤了颤、又颤了颤，安放在桌面的手指死死扣住桌沿，她压下心头的酸涩痛楚，冷声回绝，“我不同意……”
“已经迟了，数据是你算出的，并且，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再加上你和顾亚轩以前的关系……”
“你……”漫漫浑身发颤，天崩地裂也不过如此。心口最若软的地方像被千万根针细密地刺入，疼痛疮痍。她没想到湛景皓竟会这样机关算尽地利用她，粉唇轻启，漫漫颤抖地吐出两个字“卑、鄙！”
玻幕前的高大身躯一震，指尖在漫漫看不见的前胸剧颤了下，杯内的酒水顷刻间迸溅至手背，触感一片冰凉。
“没有人内心是纯良的，你不也对我玩了心计？！”
漫漫自嘲地咧笑，勉力定住身形，她吁出一口气，尽力使自己的声音冷静淡然：“你不怕我将真实的底价告诉顾亚轩？”
“他不会信的，这个底价只有英皇承受的起，不信你可以去试试……哦，不，你其实不需要主动去问，顾亚轩会找你的……”湛景皓口气笃定，似笑非笑，似嘲还讥。
漫漫只觉心脏再无法负荷这连环打击，她勉力驱散眼中泛起的氤氲雾气，只想速速离开。手握门把时竟不觉停下脚步，她扭头看着身形不转的湛景皓，语气轻柔，却是反唇讥嘲：“景皓，你的一箭双雕之计用得真好。只是，被自己的女友出卖，这个绿帽子、你戴着如此怡然自得！”
办公室门一开一合，走出去的漫漫没有听到湛景皓的苦笑低喃，“是一箭三雕呢……”还有一雕：将你留在我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