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将周萍扶到沙发上,听她抽抽噎噎讲了一个很久远的故事。
原来文杰自小家境很好,父亲闫国平经营着一家颇具规模的公司,一家人过得安逸而幸福,直到文杰八岁那年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找上门来。
周萍受不了丈夫出轨带着文杰和丈夫离婚了。闫国平自知理亏,为了补偿妻子和孩子,除了公司,将房子和钱全部留给了周萍。周萍性子拧,将闫国平的钱全部存进了银行,一分也没动,想着将来这些钱留给文杰。
为了供文杰念书,她出去打工,遇到自己的第二春,在儿子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的前提下再次结了婚,她锁了老房子搬到了丈夫的那里。文杰高一时,单位倒闭,周萍和丈夫双双下岗。丈夫做苦力得了肺病,全家的重担压在了她身上,最困难的时候,周萍不得不将原先那栋老房子卖掉。再后来,她辗转来到B市应聘了一份教师工作,照顾丈夫,供文杰念书……只是,闫文杰开始愈发地沉默,也愈发地懂得隐忍自己的情绪。高考后,文杰留书一封,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他报的志愿和最后念得大学根本不一样。
再后来,丈夫去世,B市城改,政府拆了她丈夫的旧房,分给她了一套新公寓,两室一厅,还靠近她工作的地方。只是这样就彻底断了与闫文杰重逢的机会。
周萍讲完,叹息一声,问起闫文杰现状,问起湛景皓,问起蓝静茹,漫漫一一答过,最后周萍说,“看得出来小文和爱你,他性子冷,从不会主动去讨好人或者对谁好,只除非很爱……”
从周萍老师家出来,漫漫心沉地厉害,和文杰相处这么久,他竟从来不知他有段这样的经历。还有周萍说文杰爱她?“爱”这个词厚重到她无法承受。
下楼前,周萍一再嘱咐漫漫有时间过来坐,家里就她一个人,很冷清。其实,漫漫知道周老师是想从她口中探听关于闫文杰的消息。
出了公寓门,就见闫文杰候在不远处抽烟,仰头,不知看向天际的哪处。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即便在绚丽阳光下,他的背影看上去竟是那样落寞没有温暖。
回去的路上,漫漫主动牵起文杰的手,他扭头笑着问她,“今天玩得开心吗?”
漫漫差点就哭出来。这都什么情景了,他还关心她开不开心?
她抱住文杰,将头埋进他胸膛,闷闷吭声,“家里只有周老师一个人了。”两室一厅的家只留下中堂上那张憨笑的照片与她每日相望。
“你恨周老师吗?”漫漫紧了紧自己手臂,又问。
闫文杰停了许久,突然笑着道,“我们回去给家里买点什么菜好?叔叔喜欢茄子,阿姨喜欢西红柿和青椒,不如我们都买点?”
爸妈喜欢什么她这个做女儿的都不清楚,反倒被文杰记在心底。漫漫“哇”地哭出声来,眼泪鼻涕全抹在他白衬衣上,直说,“文杰,你难过就说出来呀,你说啊、说啊说啊!!呜呜……”
漫漫终于知道为什么文杰喜欢去她家,因为那是家,有温暖……她何其幸运,又何其幸福,有爸妈,有个完整的家,即便前方的路再艰辛,身后都有一盏灯为她亮着。而文杰什么都没有,没有家,没有安全感,没有最后可以依靠的港湾……她突然有些懂了为什么闫文杰迟迟不愿和蓝静茹走在一起,她亦让他没有安全感、没有温暖。
只是,这份安全和温暖,她能给得起吗?心口被什么涨的满满的,近乎窒息。
文杰抱紧漫漫,口气带着笑意,“傻,我现在就觉得很幸福……有你,有阿姨、叔叔。你不知道他们对我有多好。”
漫漫已经泣不成声,她多想一直这样让文杰幸福下去,可是,她该怎么办?
他们拥抱在午后阳光下,影子重叠在一起。谁也没有发现身后一个身影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静静地凝望着,压抑着不敢让自己哭得太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