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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知人知面(一)

给阿岩送饭的侍女跌坐在门口瑟瑟发抖,食盒摔在脚边,碗碟菜汤撒了一地。再往里不远,就是阿岩的尸体,从床榻上半探了身子,右手蜷缩着,无力地垂在地上,挨着一摊血水。

长孙姒清楚地记得,昨日,他搀着她,说起阿娘来,满满的欢喜;不久前和南铮商量案子的时候,还站在女贞树下,被慕璟抱起来,高高地举着右手去摘树上紫红的小圆果,抓了一兜和他互掷着玩。

似乎暂时忘记了烦恼和哀伤,是他这个年岁的欢乐和笑容,一转眼,都消失了。

王进维将他的尸体翻过来,摆在榻上,有随从递了器具来查验。

苏慎彤与看热闹的刑部人等被挡在门外,提心吊胆,慕璟隔着衙役的佩刀小声地安抚她,可焦急之意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应当与何钱氏的死因一般,中了孔雀碎的毒。他左臂上有一道伤口,伤口溃烂成紫黑,微有凸起,与余下皮肤不同。”

王进维取下手套,一边递过来验尸格目,“余下之处颜色较浅,可以断定毒是从伤口处浸入。可能量少,发作起来没有何钱氏那么痛苦。不过奇怪的是,这又不是在高家,屋里哪里来的孔雀碎?”

长孙姒接过来细看,随口道:“早上他去祭拜他阿娘了吗?”

身后正问话送饭侍女的赵克承接话道:“去了,不过就在床榻边磕了个头。”

魏绰围着屋子转了一圈问:“何钱氏是因为烟官的银针上涂了毒,阿岩是伤口进毒,两人的死法还是有区别的。就算有人要杀他,在他衣衫上下了毒,又如何能算准他今日一定会摔伤,留下伤口呢?”

他停在慕璟身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听说用晚膳前,慕中书陪着阿岩玩了半晌。因为他擦伤了胳膊,所以才送他回屋……”

慕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该不会以为是我给他下的毒吧,你们说的那个孔雀碎……我今日一整天都在刑部二堂,又没去高家,我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况且,我为何要害个刚认识的孩子?”

“阿璟……”苏慎彤担忧地望着他。他转身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我没有害那个孩子,你放心。”

他回过头对长孙姒哀怨道:“阿姒,我承认是为了躲我阿爷,来同你说些高家的往事,帮助你们破案不过是找个借口,可是也不至于到最后我就成了凶手吧?”

“我哪里知道,”她和南铮,魏绰各自看了格目,将他哀伤地望了一眼,“或许是出于兄弟之情,帮助高显脱罪也未尝不可,早上你还对我说你们二人青梅竹马。”

“哎,你这人……”

苏慎彤焦急解释道:“公主,阿璟他哪里能为了兄弟情分,草菅人命。能来同你说些旧事,便说明他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公主,还望你三思!”

她笑,道一声晓得了,给王进维使眼色,他会意,散了看热闹的人,劝走了苏慎彤,阖上了门。

长孙姒道:“我们这些人,今日都到过高府,回来以后也同阿岩有过接触,”她转身看一眼慕璟,“包括你,衣衫上招惹了孔雀碎也未必不可,阿岩也是。或许要置他于死地的人根本不需要亲自动手,借助我们同样能达到目的。”

“你的意思……”慕璟抬手指了一圈,“我们每一个人身上都有孔雀碎?”

长孙姒不置可否,回转身来打量南铮。他似乎明白她的担忧,微微摇了摇头。王进维叫人送进来几盆水,众人各自取了手套裹牢,再宽了外衣,分别置入水中,又叫来仵作查验。

五个一尺宽的铜盆依次排开,每根浸在盆中的银针,通体幽黑。

看着微微晃动的波纹,王进维道:“银针验毒虽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但是至少诸位身上惹了毒。我没听说过孔雀碎,滕郎君不在,具体毒性难以解释;为今之计劳烦诸位药浴去毒,这间屋子暂且封闭起来,待到案子明晰后再做处置。”

慕璟叹了一口气,颓废道:“完了,都被高府那群崽子惦记上了。他们这岂不是赶尽杀绝?谁能保证日后不伤着自己,一旦流血必死无疑。与这件事有关的人早晚得死于非命。这倒好了,省的他们动手了,幸好发现的及时。”

他欢天喜地地伸手拍长孙姒的肩以示谢意,却猛然醒悟过来,转道拍上了大腿,“方才,我是不是拉了小彤的手?坏了坏了,我得去找她。”也来不及道别,飞也似的跑出了屋子。

王进维早已习惯他一惊一乍的模样,锁门的时候问长孙姒,“臣瞧着,苏娘子担忧慕中书,回家准得说给苏尚书听。明日上朝,公主免不得被参一本,岂不是闹出话柄给高家?”

她正歪着头打量南铮右手上精致的铁护手,这人向来好面子,受了伤绝计不会叫别人知道,这次倒是救了他一命。若是孔雀碎透过药布渗到他伤口里,当真是回天乏术了。

想着想着便后怕起来,王进维问她,全然没听进耳朵里去。抬起一张脸茫然地看着他,唬得他毛骨悚然。

南铮不动声色地道:“正是要闹出话柄,打草惊了蛇,这案子不日也该了结了。”

“啊?”这还什么都没明白,怎么就快结案了?他诧异地看着魏绰,后者耸耸肩,加快了步子走远了。

刑部上下立时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大清洗,长孙姒沐浴完,打发了忧心忡忡的赵克承去监牢里看烟官,看着面前来去的仆人,俱是捧了清水,形色匆匆。不大会,就听见了坊间二更梆鼓之声。

月亮比昨日圆润了一些,正悠闲地歪在墙角的海棠树杈间。这一株比高府别院的要高,若是站在树顶上,城南的敦化坊几乎都能看的分明,不过以她现在的眼力是不大可能了。

她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南铮从对面的廊下出来,散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身月白的襕衫,正细致地收拾袖口。

她忽然开心起来,提着裙摆跑下了台阶,拐过面前的池塘,站到他面前的时候还有些喘。拿起他的右手,上面牢牢地套着护手,她笑起来,“真好!”

他的脸在廊檐下的烛光里,蒙上一层温润的光泽,没有白日那样气势逼人,可惜说出来的话叫她很不喜欢,“仆无事,公主莫要心忧。”

他嗓音还带着沐浴后的慵懒低沉,琴弦上揉开了宫调,优雅得很。她哼了一声,“诚挚地感谢你还活着,否则,我连夜抄了高府。”

南铮难得同她玩笑,“仆还要代高家感谢公主不杀之恩。”

她龇了龇牙,丢下他的手无奈道:“然而没什么用,明日你们都上朝去了,就我一个去准备抄高家的后路。”

他安抚道:“若是滕越回来,他应是能寻到公主。”

七月初十,微风和煦,宣义坊寡居几十年的蔡阿婆极其高兴。这日,午时还没到,家里忽然来了两个讨水歇脚的小郎君,生得赏心悦目,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孩子。

其中那个能言善道的,差不离是个好看的小娘子,虽然穿的是郎君缺胯袍,可笑起来像五月盛开的芍药花,国色天香的;嘴又甜,天南海北的趣闻惹得人忍俊不禁。

滕越独坐一隅,企图无视长孙姒笑容可掬的一张脸;可打从进了门就没停过的话,说了快半个时辰,简直丧心病狂。

“……他是你的郎子吧,”蔡阿婆笑眯眯地给长孙姒端出来一盘点心,“这郎子啊,就得寻个话少能干活的,我看他就很好!”

长孙姒接茬刺激滕越,“哪有,阿婆,要不是他磨蹭赶上宵禁,昨晚我们就出城了。不过,那就遇不上善心的阿婆了!”

蔡阿婆乐开了花,“这京城啊,虽然热闹,但按时辰宵禁,严格得紧,确实不大自在,你们多留几日也就习惯了。”

她接着问:“这宵禁,要是遇上个急事那该怎么办呐?”

蔡阿婆道:“寻常人家就得等到开门鼓响,有急事遇上好说话的算是走运,遇到不好说话的就是二十下板子。不过,官宦家那就另当别论了!”

长孙姒故作好奇地问:“官宦人家怎么了?”

蔡阿婆拍拍她的手,指了指窗外,“你瞧见那家没有,是当今高贵妃的娘家。深更半夜,经常有好几趟牛车出入,据说拖的是救济灾民的粮食衣物,就没人管。”

“您亲眼看见的?”

“那可不,我起夜的时候就顺着窗缝看热闹。不过高家救济灾民,好人有好报呐!”

长孙姒和滕越对视了一眼又问:“这高家真是心善,半夜里还运粮食。”

蔡阿婆点头,“听说南边洪水,灾民都到京城来了,他们前些日子还送的挺勤快;不过这两三天倒没有听到动静了,估计粮食衣服也该送的差不多了吧!”

把人装在袋子里,又打着高家的名号,天黑若说是救灾之物也不大会有人怀疑。蔡家的窗户正对着高府的北门,从那里进府,一会功夫就到了回舟台。

阿岩说那个有池塘的院子,估摸也就是这儿了。

她起身笑道:“谢谢阿婆款待,我们准备在京城多留几日,晚些时候还要去西市寻客栈,临走前必然来向阿婆告辞。”

“别呀,去什么客栈,”蔡阿婆起身扯住了她的手,“哪有自己家舒服,你们就住阿婆这。我这房子大,你们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可不许走!”

“阿婆……”

“别推辞,”蔡阿婆笑道:“我一个老婆子不会打搅你们。快吃饭了,你们先喝茶,我给你们做古楼子和菰米饭去。”

“可是,我们还有朋友要来……”

蔡阿婆乐呵呵地道:“都来都来,你们坐着,莫要走了!”

她转身进去了,长孙姒得意地朝滕越歪了脑袋,他回她一个虚伪的冷眼。这个时辰也早散朝了,该来的总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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