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簪子，是他给你的？”
“嗯。”
雯娘拿着簪子，怔愣许久，方才朝淳于莫看了一眼：“你进来。”
淳于莫推门走进屋子里，雯娘背光而立。
“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龙袍。”淳于莫不假思索地道，“前代皇上的龙袍。”
雯娘浑身剧震。
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丫头，竟有这样的野心。
“你要龙袍？”
“是。”淳于莫双眸凛凛地看着她，“姑姑一定有办法做到。”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雯娘的后背挺得笔直，“但我决定帮你。”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高兴。”雯娘一甩头发，“今夜子时三更，你来取。”
“是。”
淳于莫赶紧着退了出来。
她的心情很轻松，却又很凝重，脚步像小鹿一样。
她没有回吟泉殿，而是跑到湖边，对着湖水大喊大叫：“啊，啊。”
湖水听见了她的声音，波澜一圈圈荡开。
任何人的生命里，都会有起，有伏，有升，有落，那一程程水流花谢，当去得远了之后，或许心境别有洞天。
她遥遥地想起那一天，在魏王府上初次相见，他穿着一身长衫，背影萧寒。
而她居然就那样看到了他的内心，包裹在一层混沌的雾气里，却隐约有光华流闪。
靠近一个人，就是另一种命运。
当时的她并没有意识到，只是，想靠近而已。
她以为他的怀抱会很温暖，却十分冰冷。
她不知道他过去经历了什么，但大约是种很痛苦的记忆，故此他不愿意去想起，而总是选择回避什么。
四周安静极了，再没有人打扰她，淳于莫渐渐地习惯了这样的感觉。
是那种纯美的，不受任何东西打扰的感觉，是那种天人合一，心境纯宁的感觉。
她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纤瘦，白皙。
“莫莫，相信你的判断。”
隐约间有个声音在对她说。
相信自己的判断？
她判断什么呢？
她什么都不愿意判断，她只是安静地坐在这里，等着自己想要等的一切。
晚风徐徐地吹来，夕阳落下去，晚霞铺满整个湖面，远处有袅袅的乐音传来，淳于莫站起身来，朝着侧厢房的方向而去，她现在想找个地方安静安静。
夜。
静寂。
淳于莫躺在床上，无论如何却睡不着，脑子里总在想着一个人。
司徒越。
或许每个少女心中，都会有一位爱人，宁愿为他付出和牺牲一切。
司徒越是那个人吗？
是吧。
想起他就会心潮澎湃，见不着他就会内心想念，哪怕只分开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好想见到他。
想知道他好不好，有没有被人欺负。
起身下地，淳于莫拉开门，悄悄地走了出去。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吟泉殿前。
她一颗心不由怦怦地狂跳起来。
想起他的笑，他的话，他的一切，似乎都令她魂牵梦萦。
指尖触到门板，却又停下，淳于莫陷入了某种莫明的烦恼之中。
仿佛要和她内心相感应，殿门却在这时吱呀一声开了，男子只披着身睡衣，长身而立，静静地看着她。
“阿越！”淳于莫不假思索地扑上去，紧紧地将他抱住，脸颊贴着他宽阔的胸膛，“阿越。”
男人蓦地将她抱住，吸嗅着她发上的香气，许久不说话。
他们静静地拥抱在一起，仿佛整个世界都不再存在。
“阿越，我们不要再分了，好吗？”淳于莫抬头，深深地看着他的双眼。
“嗯。”司徒越点头，“不会再分开，一直都不会。”
殿门合上，两个人走进殿内。
司徒越点烧一盏灯，烛火映出淳于莫苍白的面容。
“莫莫。”司徒越握紧她的手。
“你觉得，”淳于莫偎在他的怀里，抬起头来，“佟太后……”
“嘘。”司徒越竖起根手指，放在她的唇边，“不要说话。”
“阿越？你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吗？”
“有你在我身边，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司徒越根本不把一切放在眼里，只是抱紧她，感受着少女身上温暖的气息。
淳于莫不说话了，她很清楚此时的司徒越想要的是什么，他想要一隅温暖，想暂时放下所有的勾心斗角，想要最纯净的时光，想守着她。
她不说话，只是依偎着这个男子，只是全身心地选择相信他。
“不管怎么样，”男子的嗓音很低沉，“我决不会再让你，受到丝毫伤害。”
淳于莫浑身震了震，没有说话。
司徒越低头，拿起她的小手紧紧握住，细细地摩娑着她的指尖，眼里充满了爱意。
淳于莫眼里闪过几许惊异——此时的他已经和从前大为不同，整个人洋溢着一种温暖和幸福。
他想要呵护她，一生一世，这样的意图如此明显。
“阿越。”
淳于莫想说什么，却到底没有说出口，而是转开头去。
“阿越你一定累了吧，赶快睡觉。”她亲吻着他的脸颊，服侍他躺下，拉过被子细细地替他盖好，然后站起身来。
“你去哪里？”司徒越蓦地伸手，握住她泌寒的指尖，眼里流露出几许恳求，“不要离开，求你，留下来，求你。”
淳于莫转头，有些怔然地看着他，十分意外他会这样说。
他眼里的孤独和痛苦，让淳于莫一阵心悸。
她在他身边坐下，握紧他的手，目光变得坚定：“好，我陪着你。”
司徒越这才阖上双眼，十分安静地睡去，他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而沉稳，紧皱的双眉也渐渐地松开了。
嗒嗒，嗒嗒嗒。
一阵脚步声忽然传来，还夹杂着剑戟碰撞之声，淳于莫蓦地警醒，方才的柔情蜜意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本想叫醒司徒越，可转念想了想，正要站起身来，一只手却从旁边伸来，握住她的手腕，淳于莫低头，却见司徒越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双眼，显然正仔细凝听着外面的动静。
四目相对，夫妻俩显然都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淳于莫正闪神间，司徒越已经把她拽进被子里，也不知是触动了哪里的机关，整个床板忽然翻了，露出一个大大的坑洞，两个人一齐掉了下去！
尽管眼前一片黑暗，淳于莫却丝毫不觉慌张，双手紧紧地攀着司徒越的肩膀，双眼瞪得溜圆。
终于，两人稳稳落地，司徒越扶稳淳于莫，从怀里摸出一颗夜明珠，托在掌心，照亮身边的一切。
“这是哪里？”淳于莫睁大双眼，觉得好奇极了。
“吟泉殿下面的秘道。”
“吟泉殿还有秘道？”淳于莫大感惊讶。
司徒越看她一眼：“这世上你不知道的事太多，不要惊讶，走吧。”
握紧她的手，司徒越带着她走向前方，淳于莫虽然觉得十分地好奇，但还是强忍住心中的讶异，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害怕吗？”握着她柔软的小手，司徒越也很有些心猿意马，其实这个时候，搂着佳人去哪里小憩，实在更有魅力。
呃，他不由抬手敲敲自己的脑袋——看看自己这想的，都是些什么，他赶紧控制住自己的思绪，集中精神来对付眼下的困境。
必须带着淳于莫安全地离开这里，而这还不是他真正的目的。
他真正的目的——司徒越唇边溢出几许笑意，曾经的曾经，他的目的是复仇，而身边这个女人，居然神奇地让他放下了最初的初衷。
“这是哪里？”淳于莫抬头，奇怪地看着身边的一切。
“是吟泉殿下面的地宫。”
“那我们要去哪里？”
“不知道。”司徒越朝她笑了笑，“我不知道前面等着我们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走下去会如何，但我们一定要走下去，你害怕吗？”
“不。”淳于莫摇头，“我不害怕，一点也不，只要有你在身边，我什么都无所谓。”
“好。”司徒越点头，握紧她的手，朝前方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