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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孔君的信

那天,我说我讨厌你。其实,说完了我就后悔了。所以,无论你后来如何挖苦我,我也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

我很喜欢听你说话,说那些我永远也不知道的事。是你给我打开了一扇通向外面世界的窗户,我虽然不能去经历,但是,听一听也觉得很快乐了。还有,你让我明白了爱是什么感觉。

不知道从哪一天起,我开始渴望见到你,看你长长的头发,听你滔滔不绝地说话。这就是爱吧!那一次,你约我出去时,我心跳得厉害,明知道我一定会拒绝你,可我在路上还是一直害怕自己的样子很糟糕。我希望自己一直都能给你个好印象,然后死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

拒绝了你的同时,我又开始恨你。唉!爱与恨总是像孪生姐妹似的,一不小心就会搞错。其实,我是没资格恨你的,我怎么可以奢望,在拒绝了你后还要你再来追求我这样一个接近死神的女孩呢?

那一次,我趴在你肩头流完了所有的眼泪,从此我都没有再流过泪。

我总是希望可以看见你明亮的脸庞,清澈的眼睛,那让我觉得充满希望。可是,你却一直沮丧着脸。我也跟着难过。我想,这一辈子我再也不会看见你的笑脸了。

忘了我吧!你的爱不在这里,她应该是在某个遥远的时空,遥远的地方等着你。你遇见时,一定要好好珍惜。你会给她讲我的故事吗?啊!我真是有点糊涂了,还希望一直活在你的记忆中呢?再说一遍,忘掉我吧!

永别了,我的朋友!

李小红是个好人,代我向他说一声对不起。

孔君

那几页信纸在我的泪水模糊中被风吹开了,我疯了一般,肆意地流着眼泪到处追。与纪北和微阅两个人相比,我是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失恋了。我失去了她,再也无法挽回。风儿可以支撑她的灵魂,我却什么也看不见;虫儿可以在地下与她为伴,我却连做梦都是孤单的一个人。

贾希希在背后叫着我,她的声音被风吹散,散落到不知什么地方……

我终于病倒了,睁着眼睛看医院的天花板。小红来看我时,告诉我孔君从来没爱过他,自始至终,她心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我。她求小红做她哥哥,每天与她为伴,为的只是让我忘掉她……我没有让小红说下去。

我什么也不想听,也不想说。只想安静地看着天花板,流泪。

三天后,我出院了。和纪北、微阅一起走在校园里,风吹过来,头重脚轻。春天的阳光在风里柔弱无力地流淌下来,我有一些目眩……我觉得和两个要好的朋友在一起真好!我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神飞鬼跳地乱侃了,我再也不会轻易去爱去恨了,我讨厌所有与爱有关的事,我讨厌我自己……

我离开了苏田美子。

那天,她愤怒地在我背后喊:“我知道你心里只有孔君,可是她已经死了,死了……”

任凭苏田在后面哭喊,但是,我不能再伤害她了。就那样,我一直走下去。

梦里,不知道什么人在吟诵:“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这几句诗穿过时空,穿越生死而来。那是孔君吗?

《盛夏的果实》依然在校园里传唱,然而夏天就快要过完了。对于我们这些大四的学生来说,马上就要离开这所学校了。当离愁别绪在心中升起时,一切都显得美好而从容。于是,不由自主地留恋这里的人,这里的事,这里的景物,这里的一切……

每天拎着一个照相机拍照成了大四学生乐此不疲的事。我几乎和班上的每个人都照了五回,终于觉得实在不能再照了。当人们无法挽留时光时,总是喜欢用另一种方式来纪念过往,照片便是其中最直接最方便的一种方式。我们以为照片上的笑脸就是我们永恒的青春,然而青春的脚步却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它如同一列载满了乘客的列车,一往无前地驶向远方,未知的远方。

毕业典礼那一天,我们终于穿上了梦寐以求的傻得不能再傻的“学士袍”。校长讲话,副校长讲话……讲得昏天黑地。天气还真是不负众望,一场瓢泼大雨倏忽而至。我们跑到教学楼里避雨,主席台上,那位副校长好不容易逮着了一次发言的机会,怎么也得说完呀!雨声、讲话声、喧闹声,让我觉得像是来到了当年文化大革命时期的某个会场。台前,只有一个班正襟危坐,纹丝不动。不用说也是体专班。

一会儿,雨停了,太阳温暖地照着。当最后一位副校长讲完时,我们终于可以像扔掉一切负担似的,把“学士帽”高高地抛向空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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