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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左盼右盼,气温终于暖和到可以无视妈妈唠叨的“春捂秋冻”的老传统,脱下厚重的棉衣,换上舒适的运动装了。

都说新的一年要有新的气象,乐心的新气象就是又多出一个坏毛病(咦?为什么要用“又”字?)——每天出门的时候把拖鞋狠狠向后甩出很高,然后背对着,猜拖鞋会掉在屋里的什么位置。当然,这种高危举动只有老妈不在的时候才敢做。

但是……没错,麻烦来了。

这天中午,乐心照旧向后甩出拖鞋,只听:“哐——啪!”

巨大而又清脆的响声连锁发生,乐心猛地张大了嘴,僵硬地转过头,却看到拖鞋情绪稳定且无辜地躺在汤盆的碎片里,仿佛刚才击中满桌饭菜的“凶手”不是它。就在乐心目瞪口呆之时,站在桌旁的乐爸一脸平静地说道:“这个鞋子是先打到我头上,然后才弹到桌子上的。”

乐心瞬间手足无措,感觉整个人仿佛置身于狂风暴雨中,头顶电闪雷鸣了好一会儿。

“喵嗷嗷——”一只黑背白肚皮的大猫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像只狗那样伸直脖子发出了一抖一抖极富节奏感的叫声,让人怀疑它下一秒是不是还会在地上打个滚儿……

乐心狠狠地瞪了眼黑白相间的老猫奇迹,然后嗫嚅着小声打招呼道:“老爸,你昨天通宵值班,怎么这么早就醒啦?”因为愧疚和尴尬,乐心脸上本就显眼的粗黑眉毛不停地抽搐着,非常搞笑。

乐爸蹙眉,一脸凝重地端详着乐心。乐心被盯得不自觉紧张了起来……

“儿子,你那两道浓眉高吊着,看起来好凶哦。”

乐心无语地看着老爸,不知说什么好。

乐爸打了个哈欠,去厨房橱柜里翻方便面。桌上乐妈准备的饭是不能吃了,只能用泡面凑合一下。

“乐心啊,你可要牢记老爸的教导,千万别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哦。”厨房传来乐爸疲惫的声音,“最近咱们市多了很多让人头疼的青少年暴力团伙,唉,真不知道现在的小孩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乐心背好书包,开门去上学:“老爸您放一万个心吧,我上学去了。”

没错,乐心的老爸是一位光荣的人民警察。乐心觉得自己身上的正义感与勇气都是遗传自父亲,当然,还有那么点玩世不恭的乐观主义精神。

傍晚放学回家,乐心一路上都惴惴不安,生怕老妈发现自己又闯了祸(嗯?又是一个“又”字?)。他小心翼翼地走进家门,看到一切正常,桌子擦得干干净净,地板也拖得锃亮。乐心诧异地探头望向在电脑前玩斗地主的老爸,乐爸似乎与他心有灵犀,无需回头就知道儿子在看他。他悠然摆了摆手,朝儿子做了个“OK”的手势。

乐心高高兴兴地蹦跶着进屋做作业去了。

吃完晚饭,乐妈收拾餐具,准备去厨房清洗,突然停下来说道:“咦?咱家餐具是不是少了好几个?”

乐心浑身一僵。

“怎么会?餐具又不会长翅膀飞了!”乐爸立马接话,十分笃定地说,边说边推乐心进自己屋,“这没你什么事儿了,快去看书吧。”然后低头小声对他说,“没事,你妈打小数学就不好,发现不了。”

乐心偷笑着进屋,关上房门,回头看到奇迹卧在床上,眼神迷离地望着窗外的明月,幽幽说道——“现在想起来,我和我老爸也有很多有趣且美好的回忆。”两撇小胡子颤动得很有诗意。

乐心也被勾起了兴趣,上前说:“说来听听。”

奇迹清清喉咙,缓缓说道:“事情要从一千多年前讲起,那时我爸和我妈……”

“够了!打住!”乐心说,“我作业还多着呢,以后有空再说。”

“哎哎,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啊!”奇迹蹦起来,不爽地扭动着说,“怎么能刚勾起人家的倾诉欲就不让说了呀!”

乐心:“……”

时针滴滴答答,又到了周末。

乐心端坐在餐桌旁,左手面包右手遥控器,按按按,不停换台,仿佛前世和遥控器有不共戴天之仇。这情景不用猜也知道,乐爸加班忙青少年暴力团伙的事去了,乐妈去医院照顾外婆,出门前照旧反锁了房门。

奇迹蹲在桌脚,死死盯着面前花里胡哨,明显色素、防腐剂超标的猫粮,表情有点儿崩溃。

“乐心,你难道不想求我把你变成猫,然后出去玩吗?”奇迹回头,笑眯眯地望向乐心。

“不用了。”乐心百无聊赖地回答。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奇迹瞪圆眼睛,不能相信。

乐心斜过眼说:“吃完饭我就要去背单词了,下周英语考试再上不了90分,我这学期的零用钱就完蛋了。”

“我快饿死了!我知道有家饭店的鱼头做得特别好吃,咱们一起去,我请你!”

乐心问:“你不是有猫粮吗?”

“谁要吃这些鬼东西啊!”奇迹生气得要掀盘子。

“我不去,你自己去吧。”乐心继续按遥控器。

奇迹气急败坏地嚷道:“要不是必须跟在你身边,你以为我不想自己跑去吃吗?”

乐心诧异地盯着他:“对啊,你为什么必须跟在我身边?”

“呃……”奇迹噎在当场,滚圆的眼睛眨巴眨巴地闪。

乐心这个绝顶聪明的小家伙,立马意识到不对。他粗黑的眉毛蹙起,眯着眼睛问:“奇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喵呜——”奇迹突然扯着嗓子嚎了一声,吓得乐心忘了后面要追问的话。奇迹跳起,毛茸茸的爪子抱住乐心的大腿撒泼,“你怎么忍心这样对待老人家?你不是看新闻了吗?无良商人往猫粮里添加三聚氰胺,我老人家吃多了患结石可怎么办才好?”

“你不是猫巫师吗?不是活了八百多年吗?也怕三聚氰胺啊!”

就在这一人一猫打闹的时候,一阵让人不寒而栗、刀刮玻璃一般难听的声音响起!乐心和奇迹一怔,慌忙跑进传出声音的阳台查看。谁知一抬头,吓了一大跳!

一只半米多长的毛茸动物,扬起前爪,整个身子贴在玻璃上,挺漂亮的猫脸被玻璃压变了形,看到呆愣的乐心和奇迹,他不满地喵呜喵呜叫了几声,爪子在玻璃上挠了又挠……

银虎!

乐心认出来了,这不就是上周去解救猫咪时认识的三花色公猫银虎吗?

银虎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急速摇晃脑袋,那频率快得乐心怎么看,都觉得像不小心触电了。当然他没敢说出口。银虎明显不爽地朝乐心叫了几嗓子,似乎在抱怨什么。奇迹一改刚才泼皮无赖的嘴脸,用长辈式的口吻斥责乐心:“你这孩子,出个门磨磨蹭蹭,瞧人家银虎都等急了!”

乐心心想,关我什么事啊?!

这边银虎喵喵喵抱怨他们动作慢,那边乐心手舞足蹈解释不能出去,突然气氛凝滞数秒,大家同时陷入沉默……人同猫讲,根本无法交流嘛。奇迹咳嗽了声,然后用爪子捋了捋胡须,念念有词,不一会儿,一只漂亮的小黄狸花猫挣扎着从衣服里爬了出来。

“很好,现在出发!”银虎一看大家交流无障碍了,脑袋一甩,很有领袖风范地跃上阳台窗沿,根本没给乐心解释情况的机会。奇迹老滑头一个,紧接着也跟着跑了。其实乐心根本就无心在家学习,事到如今那就跟着去呗,大不了没有零用钱!

银虎从窗沿俯视了眼楼下,接着用一种猫咪特有的骄傲神情打量乐心:“小子,我们要从这跳下去,你行吗?”

“不就是跳楼嘛。”乐心一脸淡定地撇嘴笑了笑,坚决不肯在猫面前给我中华少年丢脸,“用我们人类的话说,一回生两回熟,小意思!”

三只猫帅气地从高楼跃下,然后……像耗子一样偷偷摸摸、哪儿偏僻顺着哪儿走,很快出了小区。路上人来人往,乐心东躲西藏。

“特别要小心的是和你一样大的小屁孩们。”银虎提醒道,他滚圆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耳朵雷达般呈九十度左右扭动,“无理且惹猫讨厌!”

乐心闻言很不满:“我承认像我这么大的孩子有些比较调皮,但多数还是很懂礼貌和招人喜欢的好不好?”

银虎看了乐心一眼说:“哦,那那些追着我们跑,拿石头扔我们的都是火星人?最气人的是,随意打伤动物居然不犯法,还有没有天理呀!”

乐心被噎得翻个了白眼,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身边这群猫一个比一个伶牙俐齿,比人还能说呢!他转头看向跟在最后面的奇迹,发现这只老奸巨猾的猫左顾右盼,嘀嘀咕咕不知在念叨什么。在路过一个繁华的丁字路口时,奇迹突然出声说:“等等,别走了,咱就在这待一会儿。”

乐心当即问道:“什么?你不是说要去吃鱼吗?”

与此同时,银虎也喊了起来:“什么?不是说要带乐心去锻炼,成为一只真正的猫吗?”

沉默数秒。

乐心、银虎同时转过头大叫:“奇迹,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奇迹的脸皱在一起,一本正经地说:“都是干大事的猫,能不能不要拘泥于这种小事?”

就在奇迹胡扯的时候,几辆出租车驶来,停靠在离乐心他们不远的街边,上面走下来几个打扮怪异的年轻男女。他们旁若无人地站在人行道上说笑抽烟,似乎在等什么人。没一会儿,一辆非常扎眼的大红色敞篷跑车开过来,一个穿短款露脐皮衣的漂亮女孩,抱着一只通体雪白,左眼明黄右眼湛蓝的猫咪款款走下车。乐心三个赶紧退后,躲进了绿化带里。

只见那女孩放下猫,开始与那群不良少年交谈。银虎死死盯着那只雪白的猫咪,片刻后,略微大声地喵了一声,笑道:“哎哟,这不是当年的小雪球吗?”

白色猫咪原本正悠闲地舔梳身上的毛,听到银虎的声音,猛地抬头四下环顾,终于看到了躲在绿化带里的银虎。她抬头打量了下正聊到兴头上的主人,然后踩着猫步静悄悄地走出几步,回头张望知,道没被发现,于是也一头扎进了绿化带。

“银虎哥哥,你怎么在这儿?碧眼她们还好吗?”听她一张嘴,乐心才确定眼前的雪球是只漂亮的小母猫。

雪球身上传来阵阵人类香水的味道,这让银虎很不自在。他弓起身摇了几下脑袋,望向乐心说:“陪一个新朋友出来逛逛。”

雪球这才注意到乐心,她抽动着鼻子嗅了嗅,忍不住问:“你也是只宠物猫吧?身上有很浓的人类味道。”

乐心下意识地像人类一样用爪子挠挠头,很没底气地说:“该怎么和你解释呢,其实我……”

“他不是猫,是人。”银虎接过话茬。

“啊?”雪球低沉地惊叫了声,“你就是那个可以幻化成猫,冲进旺福饭店救了很多猫的乐心吧?”

乐心愣了一下,不禁腼腆地扭捏了起来:“我已经这么出名了?”

雪球:“那是当然啦!你救的那些猫里,很多都是被偷走的宠物猫,还有好几个是我朋友,逃回去后都和我说啦!我……”雪球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止声不再说话,而是偷偷瞄银虎的脸色。

乐心正被夸得飘飘然,看雪球突然不说话,很纳闷地问:“怎么了?”

久未出声的奇迹开口了:“因为宠物猫和流浪野猫关系不和。”

“为什么?”乐心更纳闷了,在他这个人类来看,管它是宠物猫还是流浪猫,反正不都是猫嘛。

雪球尴尬地想说却不敢说,银虎一脸无所谓地答道:“有什么好奇怪的?宠物猫嫌弃我们这群流浪者脏,在垃圾堆里找吃的,身上还有跳蚤。我们看不惯他们对人类摇尾乞怜,丧失天性,甚至被阉割掉的样子。”

雪球垂着头,爪子一下一下抓着脚下的土,划出了道道痕迹。

银虎叹了口气问道:“雪球,你怎么会到这儿来?我记得你那个事儿多的主人很不愿意让你出门,怕你……被我们这些流浪者染上跳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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