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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仙人岛

从前,有个叫王勉的书生,在学友中颇有一些名气。因此他心高气傲,盛气凌人。同辈的书生没有被他看在眼里的。

有一天,王勉遇到一个道士。道士看了王勉说:“你的相貌不凡,是个有福之人,但是会被轻薄别人的毛病贻误了自己的前途,不过,你如果肯出家修炼,还是可以得道成仙的。”王勉淡淡地说:“世上哪有什么仙人,所谓的仙人,不过是传说罢了。”道士一本正经地指着自己说:“你不相信我就是仙人么?”王勉听了,不觉“哈哈”大笑道:“您简直是在开玩笑!”道士认真地说:“你若能跟我去一趟,立刻就会相信真有仙人了。”王勉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于是道士把手杖夹在两腿中间,让王勉也学着他的样子夹牢手杖,并嘱咐闭上眼睛,然后喊了声:“起!”王勉顿时觉得身体轻如鸿毛,两耳边风声呼呼的,好像鸟儿飞向天空。他们正在飞行中,只听道士喊了声:“停!”刹那间,两人便落到了一座像皇宫一样豪华的宫殿大院里。这时,王勉感到自己像处于虚无缥缈的幻境中,他心想,这个道士果然是位仙人。

道士领王勉走进一座大殿,指着那金碧辉煌的宫殿说:“这里便是仙人的住处,待会儿崔真人举行盛宴,你就可以见识列位仙人了。”道士领着王勉走出宫院去见众仙人,不大一会儿,众仙人或者骑龙,或者骑虎,或者骑鸾凤,各自从空中飘飘而来。众仙人落座之后,道士把王勉介绍给大家。仙人们听说王勉来自人间,一一拱手向他问候,表示欢迎。

饮酒时,一位仙翁说道:“今天是崔真人召集我们在此聚会,请各位都拿出乐器演奏一番助兴吧!”众位仙人欣然同意,一齐拿出乐器演奏起来。众仙演奏之后,一位仙女在一件既像琴又像筝的乐器旁坐下来。那仙女轻轻拨动丝弦,悦耳的声音在大殿中回旋。王勉听得如痴如醉,他抬头,望见那位仙女容貌艳丽,体态美好,一股爱慕之情从他的心中油然而生。他想,如果我能娶到这位仙女为妻,那这一趟行程也是值得的了。正当王勉想入非非的时候,那位仙女演奏完毕,与众位仙人致意告别了。王勉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目送仙女驾云而去。

仙女走后,王勉呆坐在房里闷闷不乐,好像失去灵魂似的。道士问他有什么心事,王勉只好把对仙女倾心的想法告诉了道士。其实,道士早就看出了王勉的心思,他无可奈何地说:“我一心想要帮你从尘世中解脱出来,哪知你凡心不死,到此又生尘世俗念,看来你不能当仙人了,只好送你回去了。”道士让王勉坐在大殿前的一块石头上,闭上眼睛,然后用佛尘抽了一下石头。只听“嗖”的一声,那块石头从地上飞起。王勉紧紧抱住石头,只觉得身体好像已经飞到了空中,如腾云驾雾一般。不知过了多久,王勉好奇地把眼睛睁开,只见下面大海茫茫,漫无边际,他不禁大吃一惊,赶紧又闭上了眼睛,但是已经身不由已地随着石头掉进了大海里。正当王勉在海里拼命挣扎、大声呼救的时候,只见一个年轻女子驾着一叶小舟很快地向他过来。小船划到王勉身边时,那个女子把王勉救了起来。王勉感激地谢谢女子,然后问她家住何方,女子笑着说:“我家就在这附近的海边上,公子若不是赶路的话,可以去我家看一看。”女子说完这句话,把小船轻轻划走,不一会儿就靠了岸。王勉上岸一看,不远处有一座庭院,楼阁建筑奇丽非常。女子笑着对王勉介绍说:“这就是我的家,我领你进去吧。”

女子把王勉领进家门,这时,从门里面走出来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女子介绍说:“这是我家主人桓文若。”接着,她又把王勉落水得救的情况向主人讲了一遍,主人拱手欢迎王勉前来做客,客气地把王勉让进家中大堂坐下,并很有礼貌地问起他的身世来由。王勉回答说:“我来自中原,乃是一名才子,一名道士邀我前去做仙人,我不愿隐身于道门,于是才落得此番境地,不知此处是什么地方?”主人介绍说:“此处叫做仙人岛,远离人世,若不是因为那个道士的机缘,我们哪有机会在此处见到您这样的人物呢?”主人说完,就让使女去准备宴席款待王勉。席间,主人见王勉相貌不凡,谈吐高雅,心中很是喜欢他。他说:“我的大女儿芳云,今年已经十六岁了,至今尚未婚嫁,我想让芳云嫁给公子为妻,不知公子意下如何?”王勉听了,高兴地答应了。主人接着又和女儿芳云商量,芳云听说王勉是中原来的才子,当即高兴地点头同意了。主人高兴地吩咐使女去邀请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前来见新女婿。不一会儿,几位银须老人应邀前来。他们一见王勉,就高兴地对主人说:“你能招到这样好的女婿,实在是天赐良缘啊,我们能见识到中原来的才子,实在是这辈子最大的荣幸。”众人寒暄一番后,主人让芳云来见各位客人。

突然间,只闻到客厅里幽香四溢,只见一群美女围着芳云来到客厅。王勉仔细看了芳云的脸,觉得她好像就是在崔真人宴席上遇到的那位奏乐的仙女,心中正在暗暗地高兴:难道芳云就是我魂牵梦萦的那位仙女么?她怎么会在这里啊?这时,主人的二女儿绿云见王勉呆呆地盯着姐姐看,便悄悄地对姐姐说:“我看那个王勉,两眼呆呆地看着你,不像是有才华的人啊,他自称是中原才子,我才不信呢。”芳云正想和妹妹争辩,主人让绿云给大家倒酒,再朗诵几首诗词助兴。绿云马上背诵了几首唐诗,并且说出了其中的典故,众人对她的才华鼓掌喝彩,王勉也情不自禁地拍手称赞。主人对着王勉说:“公子既然是中原才子,杰作一定不少,能否吟诗一首让大家欣赏一下呢?”众人异口同声地附和:“对,对,我们仙人岛远离中原,平时难得见到中原来的才子,请公子朗诵几首佳作让我们开开眼界吧。”王勉根本没把众人放在眼里,他也不推辞,就吟诗一首。其中有这样两句:“一身剩有须眉在,小饮能令块垒消。”随后,他看了下四周的人,等着人们的喝彩。芳云小声地对妹妹说:“这两句的上句是说孙悟空离了火云洞,下句是说猪八戒过子母河。”众人听了,纷纷拍掌大笑。接着,王勉又吟诵《水鸟》诗,刚吟完上句,忽然忘了下句,急得他汗流满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这时,芳云向妹妹嘀咕了几句,姐妹俩见王勉呆若木鸡,忍不住笑出声来。绿云见王勉的窘态,就站起身说:“我替姐夫接上下句吧。”然后,她就把《水鸟》诗的下句背了出来,并且说出了诗中的典故。王勉不觉羞得面红耳赤,十分尴尬。这时,主人生气地看了二女儿绿云,然后转过身来,请王勉背诵他的得意文章。王勉心想:仙人岛远离中原,这里的人大概不懂得八股文章。为了挽回面子,他便滔滔不绝地背诵起自己当年十分拿手的八股文章来。王勉每背诵几句,就见芳云附在妹妹耳边低声议论一下。他以为是在暗暗地称赞自己,于是愈发得意起来,一直连文章末尾的评语也背了出来:“羯鼓一挝,刚万花齐落。”绿云一听就笑了,她告诉父亲说:“错了错了,姐夫念错了,羯鼓应当是四挝,怎么说成一挝呢?”父亲见女儿说话太放肆,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一向以才子自居的王勉,此时心里像一团乱麻似的。从来没有人敢对他的文章说个“不”字。没想到在这里被一个小姑娘讥笑。他一面擦汗,一面唉声叹气。主人见王勉坐立不安,为了安慰他,便说:“我们来玩个拆字游戏吧。我这里先说一个:王子身边,无有一点不似玉。请诸位对下一句。”众人还没来得及细细想,绿云突然站起来说:“电翁头上,再着半夕即成龟。”原来这王勉,字黾斋,绿云对这个龟字,很明显是在嘲弄他。但是这时的中原才子王勉,只是坐着附和大家傻笑,并没有听出绿云是在嘲笑他。众长者见王勉连个小小的绿云都不如,十分失望。有人耳语道:“我看这中原才子只是个空有其名的人吧。”王勉吟诗、赋词都漏洞百出,惹出了不少笑话,真是大煞风景。众长者早已没有心思继续喝酒,因此,宴席尚未结束,众人便早早起身告辞。

众人走后,为了教育王勉,芳云领他来到主人的书房。王勉见书架上无所不有,古今中外名典俱全;房中古玩、字画美不胜收,都是世上少见的秒品。王勉心中不禁惊叹。一天,王勉和芳云在书房读书,芳云说:“郎君可知道‘夜郎自大爷的意思吗?”王勉淡淡一笑,说:“这有何难,这个典故的意思是比喻妄自尊大的人,这是一般人都知道的道理啊。”芳云笑着摇头说:“郎君只知道词语皮毛的意思,未必理解它的精髓所在,如果真的理解了,也不会在众人面前出丑了!”几句话正说中王勉的要害,但王勉并没有引以为戒,反而经常在众人面前吟诗,显摆自己的才华,结果众人反而更加瞧不起他了。芳云劝道:“我有一句话,不知郎君爱不爱听?”王勉笑着说:“娘子请讲。”芳云认真地说:“郎君吟诗,常常漏洞百出,引众人耻笑,劝君从此尽量少在别人面前卖弄自己的才华,这也许是个能藏拙的好办法。”王勉听了,不觉满面羞愧,他觉得妻子说的句句在理。在芳云的帮助下,王勉认识到自己的缺点,作风大为转变。他废寝忘食,发愤读书,凡是遇到疑惑不懂之处,总是虚心向芳云请教。芳云总是引经据典,为他耐心解答。王勉对妻子的博学多才感动佩服。芳云对王勉的要求也十分严格,又善于因材施教,因而不但使王勉很快精通了历代名家的著作,而且还掌握了芳云没有学到的知识,成为一个学识渊博的人。

一天,王勉见芳云在练习琴音,音调非常耳熟,他走近一看,那个琴和他在崔真人处见到的一模一样,芳云这才告诉王勉说:“我就是你朝思暮想的那位仙女,父亲是崔真人的好朋友。”从此,他们夫妻相爱相亲,共同学习,读书、生活,十分美满。转眼之间,王勉在仙人岛上已经住了半年,他离家很久,心中非常挂念家里的亲人,这天,他把想回中原探亲的想法告诉了妻子,并恳求她一同前往。芳云与父亲商量,主人同意女儿与王勉同返中原。临行前,主人为女儿、女婿设宴送行。正在这时,绿云提着一个小小的草篮子走进来说:“姐姐远行,恐怕到那里没有地方住下,我连夜替你们造了一座阁楼,你们看看喜欢么?”芳云一看,篮子里装着一个用细草编的楼阁模型,大小如同苹果一样,但是细致得连屋里的梁、柱、床都看得十分清楚。芳云非常欣喜。王勉十分佩服绿云的技艺,但不知道这草编的模型有何用?芳云告诉他:“这是一座庭院,你我回到中原后,就可以住在这里。”王勉听了,以为芳云是在开玩笑。临行之前,仙人岛上的父老都来为王勉、芳云送行,主人叮嘱王勉:“一定要记住在这儿受到的教训,脚踏实地地学好中原的文化。”王勉牢牢记住岳父的教导,便同芳云一同上马,和大家道别。

车马如飞,不多时,王勉、芳云和随从家仆已经来到了海边。王勉正在四处打量有没有渡船,芳云取出一条白绸,朝空中抛去。那白绸立即变成一条海上悬空的大路,一直伸向远方。他们沿着这条大路朝前走去。只见前头的白绸不断向前延伸,后边的白绸又不断地收了起来。王勉和芳云不断加快了前进的脚步,终于登上了中原的海岸。天色已晚,芳云便取出篮中的模型放在地上,一下子,众人面前出现了一座规模很大的院落。王勉、芳云、随从走进了屋子。

第二天,王勉回到故居,这才知道母亲、妻子已经相继去世了,儿子不务正业,整天赌博,家业已经败光了,老父亲不知道搬到什么地方去了。王勉好不容易打听到父亲的下落,立刻驾着马车前去迎接他,见父亲衣衫破落,他十分难过。父子俩相见,纷纷落泪无言。王勉把父亲接回了家,问起他儿子的下落,父亲叹口气说:“自从你走后,这孩子就到处流浪,染上了赌博的恶习,教育了很多次,他仍然不知悔改,我也没有办法管教他了。”芳云见过爹爹后,王勉吩咐家人为老人沐浴更衣,安排食宿。

没过几天,王勉的儿子回到家里。王勉吩咐守门的人不要让儿子进来,只是送给他一些银子,让他娶妻成家,改邪归正用。儿子受到教育,痛哭流涕地走了。四年以后,王勉的父亲去世了,这时,王勉的儿子带着他的妻子前来为祖父奔丧。王勉见到儿子已经改邪归正,成家立业,便叫芳云同儿子、儿媳见了面。从此,王勉便叫儿子、儿媳搬进家里居住,并用亲身经历教育儿子,说:“人生在世,没有真才实学,不管你到任何地方都不会有所作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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