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中园中印荷塘旁的谢汉珏看着流动的塘水,忽然想起他们从未想过妹妹会跑到西园去,中园和西园湖水相通,沿壁的的长廊有一处月洞门连接两园,西园是老太夫人他们来时居住的地方,平日里没什么人进去,平时有下人们常去打扫,也有家丁们随时去巡逻,自然就没有关着的。
谢汉珏想到这一点,心里却觉得妹妹一定在西园里,不知是双生子连心的直觉还是什么,让他确信他的想法;一抹青色的身影一闪,瞬间就略进了西园中。
阿茜不知道自己在这个阴暗的洞里带了多久,只是泪珠打湿了衣袖,才感觉到冷意,紧紧的抱着自己,蹲久了的双腿早就没了力气。
忽然间感觉到洞口有个黑影晃入,挡住了射进来的日光,心里有些害怕,向里侧缩了缩,看清来人的面容,原来是自己的木头哥哥。
谢汉珏看着一身狼狈的小妹,皱紧了眉头,蹲下身来与她平视。
“怎么跑到这儿。”清冷无波的声音在洞中回响。
“我……”阿茜埋着头在胳膊里,不知道怎么说自己的难过。
谢汉珏伸出小手,握住茜露出来的手,几乎毫无温度的双手让他的眉头再度皱了起来。
“出来……”紧皱着眉,牵起面前的妹妹。不料她发软的双脚无法支撑她的身体,便要倒向一旁,谢汉珏忙一把护住她,一个用力就将这个身量与自己相同却瘦弱很多的妹妹抱了起来,稳稳地向外走去。
“木头,你抱得动我吗?”止住流泪的眼睛,红彤彤的望着面前的双生哥哥,微微有些抽吸声。
“……”
“木头,你不要把我摔着了。”
“……”
“木头,我有些头晕。”
“……”
“木头,你不要把我扔下。”
“……”
“木头,我害怕,你不要把我扔下。”
“……嗯……”
看着自己哥哥别扭的表情,感觉到抱着自己的双臂紧了紧,平稳前行,心里说不出的安定了许多,舒服的靠在他的怀里。
既然,这辈子有幸再与爸爸做父女,不论他是怎么样的,她一定要好好补偿上一世的亏欠,一定不再伤他的心,一定要做世上最暖心的女儿;期盼着上天一定要让父母,幸福安康,福寿永存;不论是这一世的还是上一世的。
谢汉珏看着双眼通红,发丝凌乱的双生妹妹,第一次有了要一生保护她的念头,也许就是她的那句害怕,让他应了一辈子,记了一辈子;许多许多年后,已经成家的他也无法丢下她,因为他知道她会害怕,而他则是她最后的依靠。
当谢汉珏抱着阿茜向花厅走去的时候,早有看到的侍从去禀报了将军和夫人及其他三位小主子,夫人急忙拉扯着将军向西园走去,远远的看到一个小小的青色身影抱着粉粉的小丫头走了过来,马上紧张的快了几步,几乎就要跑起来。
阿茜看到爹娘和哥哥姐姐们的身影,急忙跳了下来,整了整自己早就已经褶皱不堪的衣衫,紧张又不安的看向走过来的娘亲。
“阿茜,怎么了,跑去那里了,给娘看看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瑾云夫人急切的走到阿茜面前蹲下身子,揽过女儿细细的瞧着,还拉过女儿的小手,马上就要给她把脉。
“娘亲,阿茜没事,阿茜错了,让娘亲着急了……对不起。”看着娘亲满面眼泪的样子,愈发的愧疚与心疼,头也愈来愈低。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怎么就突然藏起来了,你吓坏娘亲了。”瑾云夫人见到女儿满脸愧疚可怜的样子,后怕的感觉涌了上来,略带哽咽的抱着小女儿。
“阿茜错了,娘亲不哭,对不起……对不起。”感觉到抱着自己的娘亲颤抖的双手,难过和伤心一下子涌上心头,还没有消肿的双眼又盈满了泪花。
“瑾儿,好了好了,女儿已经没事了,我们快进屋吧,外面风大。”扶起抱着女儿的妻子,眼神温柔带着歉疚的看向自己的小女儿,看着那红肿的眼圈,楚楚可怜的表情,却无法近前生怕再吓到她。
阿茜看着爹爹温柔的看向她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看着爹爹正要牵着娘亲离去,心里更加难受了,伸出手就拉住了爹爹的衣袍。
谢松乔回头看去,只见小女儿小脸微红,羞涩的看向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可爱的样子让人忍不住的想要紧紧抱在怀里。
“……抱抱……”看到看向她的爹爹,紧张的放开了手,羞涩的声音几乎淹没在鸟叫中。
“阿茜,你说什么。”站在旁侧的谢瀚轩略带戏谑的看向自家淘气可爱的小妹妹,话音也带着浓浓的调侃。
这下阿茜的脸更红了,低着头也没有平时趾高气昂的任性样子,红肿的小眼睛亮晶晶的翻了一眼身旁嘲笑她的大哥。
“抱抱……爹爹……”好像在反抗哥哥的嘲笑,红着脸大声对爹爹喊道,那声爹爹叫的清脆,一下子就打碎了谢松乔的心,激动颤抖地伸出手将这个牵挂了整整三年的小女儿抱入怀中,牵着此生挚爱的妻子,身后的儿女言笑晏晏。纵使马革裹尸沙场殁也无怨无悔毕生不忘。
一家人幸福的用过午膳后,爹爹便被皇上召进宫,大哥也被大皇子叫进宫中;娘亲带着阿茜睡午觉,阿茜折腾了一上午也累得很,很顺从的睡在母亲的怀里。
朦胧间听见如真与娘亲小声的说着什么,觉着自己睡得很饱了,翻了个身便坐了起来。看到太阳已经西斜很多,看样子大概是四五点钟左右的样子。
“阿茜,醒了,乖来穿上衣服小心着凉了。”顺从的让母亲帮着穿上衣服,似乎来了这边几年已经习惯了让人帮着穿衣服;真是由俭入奢易啊。
忽然,想起今天见到爹爹,还和前世的爸爸长得一个模样,难道是梦,揉着眼睛习惯的转身扑进娘亲怀里。
“娘,爹爹呢?”揽着娘亲的脖子,撒着娇问道。
“刚见到爹爹的时候撒腿就跑,还躲了起来,过了半天都不到,就念叨起来了。”娘亲仍是不停手的帮我整理着衣衫,调笑的看着阿茜。
这时我才看到,娘亲已经穿着整齐,却不是往日见到的素雅的衣衫,而是一间藕荷色流彩暗花云锦对襟襦裙,头饰也戴上了往日没见过的珠花与金步摇,华贵异常。
“娘亲,您要去哪里啊?”奇怪的看着娘亲这一身打扮。
“不是娘亲要去哪里,是我们要一起进宫。”娘亲点了点她的小鼻子,细致的帮她梳着发。
“进宫?哥哥姐姐他们呢?”
“都去,我们全家都去。”
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口的帘子被人撩了起来,只见哥哥姐姐们早已经穿戴整齐了,阿茜低头看了看自己,上身穿着一件樱红色交领珠边短袄,下身系着妃色的烟云蝴蝶裙,胸前挂了满月时瑾德妃所送的幽灵红晶石金锁,流光四溢那样的别致娇俏。
回过神看了看双生哥哥,只见他也穿着很是潇洒品竹色的一身,用银丝线暗绣着如意祥云图案,胸前挂着同样的金锁,较平时更加像个贵气的公子哥。
看到刚进来的二哥拿着白瓷瓶子对她摇了摇,便机灵的跳下床榻,蹦蹦跳跳的跑到二哥身边,伸出小手拿过白瓷瓶子,倒出两粒棕色的药丸,送进嘴里,接过哥哥递来的清水仰头就送了进去。
站在旁侧的谢汵卿看到这样自然的吃着药丸的小妹,别过头去,心疼的眉头无法舒展开。
“走吧,不能误了进宫的时辰。”看到小女儿吃了药,瑾云夫人忙吩咐侍从带着儿女们出府进宫。
阿茜和娘亲姐姐坐在轿中,谢寒启带着谢汉珏在轿前骑马,一行人就这样穿梭在城东的大路上,向着皇城的东华门的方向稳稳地走着。
车上的阿茜东看看西瞧瞧,充分的浏览了车内的摆设后,掀了帘子望向外面,逗得车中的娘亲和姐姐一阵嘲笑。
这是她第一次出府,第一次坐车轿,第一次进宫,虽然她带着前世的记忆,可这古代的一切却是那样的引人好奇,恨不得都看看都知道,也不枉费上天给她这样的机会。
不知不觉,感觉到轿外的建筑逐渐少了,不一会她们便上了一座桥,前方不远处便是一道高高高的城墙,粉刷一色的城墙长的看不到尽头,过了桥,只听外面一个尖利的声音喊道:“停。”
她们的轿子便停了下来,跟随着母亲下了轿,回头望向隔了一条护城河的百姓居所,原来是那边的熙攘与这边的肃敬强烈的对比,原来这就是封建社会中等级分明的感觉。
“阿茜,走了。”姐姐的呼唤声打断了她惆怅的思绪,宫城庄肃的感觉让她忍不住的安静下来,低着头跟着姐姐她们走进了这座宏伟的宫城。
皇宫内的雕梁画栋,浮华繁荣是内敛低调的谢府无法比拟的,阿茜看着这个第一次进入的皇宫内院,环视这这个未知世界最顶级的建筑群,似乎好像要超越记忆中故宫的模样,然而这个地方却是世上最华丽的牢笼,也是最血腥最黑暗的地方。
还记的曾经听过一句话“最美的浮华背后,总是深藏着最黑暗的恐怖。”而这个世上最尊贵的地方是用多少的尸骨作为基垫建造而成的,就未可知了。
谨慎的收起思绪,生怕眼中不敬的忧伤被这个恐怖的皇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