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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真假王子

夏日里的一天,一个国王刚刚从午睡中醒来。就像其他那些热带国家一样,这里的人们在夏天都习惯早早起床,然后中午十二点至下午三点之间再睡个午睡。国王穿上白色凉爽的衣衫,穿过大厅向会议厅走去。突然,几个年轻的贵族出现在他跟前,其中一个走上前来说道:

“陛下,今天早晨我们都在打网球,包括王子和这位绅士,以及这里的所有人。打球时,王子和他的对手——这位绅士吵了起来。王子大发脾气骂了他的对手很多难听的话,结果这位先生,也就是现在站在您面前的这位绅士,忍不住狠狠地揍了王子。血立刻从王子的鼻子里、嘴里冒了出来。我们当时都被这一场面吓坏了,我们正要上前杀死这个胆敢对王子动手的不敬之徒,但是他的爷爷公爵上前阻止了我们,并让我们把此事交由陛下您处理。”

国王听完之后说:“王子是不是没有带武器?他为什么没使用武器呢?”

“不,陛下!王子带着武器,他总是喜欢在腰带上系着一把匕首。可是当他看到血从鼻子里流出时,他只是跑到网球场的一角哭去了。我们也觉得很奇怪。”

听到这里,国王走到窗前,面向窗外站了一会儿。那些年轻人也站在原地不敢做声。当国王转回身时,他的脸色显得苍白而且严厉。

“听着,”国王说,“如果你们说的是真的,我倒是情愿你们告诉我说王子死了,而不是听说他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而不思复仇。虽然他是我唯一的儿子,但这没什么两样。那个胆敢袭击他的人,将由我的法官审判。他可以申辩,但他居然敢袭击王位的继承人,终究难逃一死!”

那年轻人抬起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国王哪里能听得进去。他命令他的警卫立刻将那年轻人拘捕,还命令道,如果这个被拘捕的年轻人想到城里的任何地方,他都可以在护卫的陪同下自由前往,十五天之后,他将接受国家最高法庭的审判。

那个年轻人在士兵及他的朋友的簇拥下被带了下去,现在他可是焦点人物了。他听从了朋友们的建议,在审判前的十四天里四下走访各种各样的智者寻求帮助,以使他能够逃脱一死,但是没有人能够帮助他,因为没有人能够找到一个适当的理由为他攻击王子的行为辩护。

第十四天的晚上,这个年轻的囚犯几近绝望,他觉得这次是他最后一次在城里散步了。他四处徘徊着,也不知道该往哪边走。他脸色苍白、绝望,他的同伴没有一个人敢和他说话。就这样,这一伙人沮丧地走了几个小时。当他们走近一所修道院的门口时,一位老妇人从拐角处走来,在年轻人面前突然停了下来。她驼着背,上身几乎与地面平行,皮肤松弛,脸上布满了皱纹,看上去几乎有九十岁,唯独她的那双眼睛,是那样的炯炯有神,和那些年轻的姑娘没什么两样。

“阁下,”她说道,“我知道你遭遇到的所有事情,也知道你正在寻找一位智者能够救你的性命,但恕我直言,除我之外,没有其他人可以帮你。我可以救你,但条件是你要发誓今后将按照我的要求做任何事情。”

听到这些话,这个戴罪之身的年轻人立马感到心头的一块石头落地了。他赶忙说:

“噢!无论如何请您救我一命,我将按照您的要求做任何事。离开这个世界,对我来说简直是太可怕了。”

“你不会就这么轻易死去的,”那老妇人说道,“只要你答应和我结婚,你马上就可以获得自由。”

“和你结婚?”他惊讶地叫道,“可是——可是我还不到二十岁,而您——而您至少有一百岁了!哦!不!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他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但老妇人眼中闪现的怒火使他颇为不安。最后,她丢下一句话:“随你的便吧,如果你拒绝我,那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说完,便向街头走去,剩下年轻人独自在那儿发呆。

即将面临死亡的恐惧感一波又一波地向年轻人袭来,他意识到自己正在放弃最后一线生存的希望。“既然没有办法了,那也只有如此了。”想到这儿,他急忙以最快的速度撒腿向老妇人追去。这时,老妇人在夜色中几乎已经走得快没影了。谁能够相信一个年过九十的老妇人能够走得如此之快?简直就像飞一样。但不管怎样,这个年轻人最终还是气喘吁吁地追上了老妇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女士,请原谅我刚才的冒昧,我错了,我现在很乐意接受您向我提出的条件。”

“啊!我想你还算是理智的。”老妇人用年迈的声音答道,“我们可没有多余的时间,请马上跟我来!”

他们飞快地走着,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最后,他们来到一位牧师的家。当着牧师的面,这个老妇人要求年轻人发誓娶她为妻,年轻人照做了。之后,老妇人要求牧师和看押年轻人的护卫们回避一下,她要跟年轻人单独待一会儿。趁着这个时间,老妇人告诉年轻人第二天他被带到国王和法官面前时,他应该怎样做。

第二天,当年轻人步入法庭时,法庭里已满是听众,他们都惊奇地发现年轻人竟然是一副轻松愉快的表情。国王问他是否有理由为他的大逆不道行为——攻击王位继承人进行辩护,如果有的话,就快点陈述。年轻人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口齿清晰地说:

“陛下!我最伟大的国王,您是普天之下最高贵、最英明的人。我无畏地将我的诉讼交由您来判决,深知您一定会听完我的陈述并做出正确的判罚。在您做出判决之前,请容许我把话说完。

“陛下!您迎娶王后四年也未能得子,这使您非常悲伤,而且对王后的态度也有点冷淡。王后看在眼里,以为您不再爱她,日思夜想,想尽办法改变这一切。终于,当您远赴异国他乡征战时,她决定秘密地收养一个贫穷的采石匠的儿子,并通知您她为您生了一个儿子。没有人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王后只把这件事诉说给了一位牧师听。几星期之后,王后病倒死去了,留下了那婴儿由国王您抚养成人,成为现在的王子。现在,如果陛下您允许,我将说说我自己。”

“看你都说了些什么,”国王回答道,“你讲的故事简直太离谱了,我都无法想象你还会讲些什么,但是你还是说说你的故事吧。”

“王后死后不久的一天,”年轻人继续说道,“陛下您外出打猎,在追逐一头鹿时,您把所有的随从落在后面。后来,您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看到一个果园,里面开满了粉红的、白的苹果花。有一个女孩在角落里玩球。您走上前去向她问路。当她转过身来回您话时,您被她的美貌迷住了,一瞬间您的脑子一片空白。然后,您一次又一次回去找她。最终,那女孩被您说服嫁给了您。她以为您只是个穷骑士,但她还是顺从您的意思,所以这次婚姻始终是个秘密。

“婚礼仪式之后,您给了她三枚戒指和一个施了法术的十字架,然后就把她安置在森林里的一个小舍中,想要把这件事一直这么隐瞒下去。

“头几个月,您几乎每星期都去那林中小屋和那女孩约会。后来,在王国的远方发生了一起叛乱,需要您亲临现场平息反叛。当您归来再次来到小屋时,屋子已经空了,没人能够告诉您新娘哪去了。可是,陛下,我现在可以告诉您了,”年轻人停顿了下来,打量了一下国王,国王这时脸色已完全变了,年轻人继续说道,“她已经回到了她的父亲老公爵那里了,那老公爵曾是您的侍从,所以他一看到他女儿胸前的十字架就知道了您的身份。当他听到他女儿的诉说时非常愤恨,他发誓要把女儿藏起来,不让您再看一眼,直到有一天您公开接纳她为王后。

“之后,我出世了,我在我的祖父家里长大。这是您给我母亲的一枚戒指,这是那个十字架,这些物品足以说明我是您的儿子了。”

年轻人边说边把这些珠宝摆放到国王的面前。所有的贵族和法官都争相观看,只有国王坐在原地未动,他早已忘却了法庭,忘了自己,只看到了一个苹果园,一个二十年前的苹果园,一个美貌的女孩在那里玩一个球。现场突然寂静了下来,他方才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发现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

“这是真的,他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儿子!”国王费力地说道,“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要发誓,并承认他的地位。在我死后,他将是国王。”

于是,所有在场的人一个接一个走到年轻人面前,跪下并发誓效忠于他。与此同时,国王传达了一个命令给假王子,从此禁止他再次在宫廷里露面,但给了他一笔钱。

最后仪式结束了,国王示意他新找到的儿子随他走,然后他站起身走进另一间屋子里。

“告诉我,你是怎样知道这一切的?”他边问着,边坐进一张垫着深红色垫子的雕花椅子里。王子告诉国王他是如何遇到一个老妇人,那老妇人又怎样转交给他她母亲的珠宝,他又是怎样在牧师面前发誓娶那老妇人为妻,尽管他万分不愿这么做,因为她实在是太老了,还说他宁愿接受父王亲自为他指定的新娘。国王听了,皱着眉,尖锐地说:

“你已发誓娶那老妇人为妻,而且她也救了你的性命,那你就必须遵守你的诺言娶她为妻。”然后,击了一下近旁挂着的银盾,向听到声音前来的侍从说道:“找到那个住在监狱旁的牧师,问问他到哪里可以找到那个昨晚拜访他的老妇人。把她带到宫殿里来。”

为了找到那个老妇人还颇费了一番周折,但最终还是找到了。当她随着侍从来到宫殿里时,受到了皇室的礼遇,成为了王子的新娘。当这个几近枯萎的妇人驼着被岁月压弯的背在护卫站成的两列队伍中间穿过时,护卫们惊诧得目瞪口呆,同样令他们吃惊的还有这个老妇人轻盈的步伐,她居然跳上了大门的台阶,大门前正站着国王,旁边还有王子。

当国王和王子看到老妇人的容貌时,着实吃了一惊,但他们并没有表现出来。国王深深地鞠了一个躬,牵起了她的手,将她带到了小教堂,在那里,一位大主教正等候着主持婚礼仪式。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人们很少能够见到王子,因为他成天打猎,试图忘记家里的年老的妻子。而王妃,也没有人关心她的存在。她拒绝接受国王为她指定的侍女的服侍,只是在她的府邸里孤独度日。

一天晚上,王子比平时打猎回来得都晚,他非常劳累,直接上床睡觉了。突然,他被房间里传来的一种奇怪的声音弄醒了。他以为是有强盗潜进屋里了,于是立刻从床上下来,抓起他的宝剑。他感到声音是从旁边一间屋子里传过来的,而那间屋子里住的正是王妃,王妃的屋里点着火把。他蹑手蹑脚地来到门边,透过门缝往里看,看到王妃静静地躺着,戴着镶嵌着珠宝的皇冠,可她的皱纹不见了,她的脸庞白得像雪一样,皮肤吹弹欲破,就像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这么美的女孩,真的是他的妻子吗?

当王子仍在惊讶不已地看着出神时,那女孩睁开了眼,向他笑着说道:“是的,我真是你的妻子,”就好像她能猜透王子的心思,“魔法解除了,现在我必须告诉你我的身份了,我是因为中了魔法才变成了老妇人的模样。格兰纳达国王是我的父亲,我出生的宫殿可以俯视维加平原。当我只有几个月大时,来了一个邪恶的女巫,她和我的父母有仇。于是她向我施了魔法,使我的背弯曲,使我的皮肤布满皱纹,使我看上去像一个一百岁的老妇人,每一个见到我的人都厌恶我。最后,我的父王命令我的保姆将我带离王宫,她是唯一一个真正关心我的人。一直以来,我们靠着国王的微薄救济在这个城市生活。

“当我只有三岁时,一位老人来到我们居住的屋子,他实在走不动了,乞求我的保姆让他进屋休息一下。保姆看他病得实在不轻,就让他在床上休息并照看他。一天又一天,他渐渐恢复了以往的强壮。为了感谢保姆对他的照顾,他告诉保姆说他是一个巫师,可以给她除了生命或是死亡之外任何她想要的东西。于是,我的保姆说在这个世上,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我皮肤上的皱纹能够消失,能够重新获得我与生俱来的美貌。他回答说由于我的不幸是由咒语造成的,要想破除这个魔法相当不易,但他一定会尽力,无论如何,他保证如果在我十五岁生日之前,我能以当时的模样找到一个发誓愿意娶我的男孩的话,施加在我身上的魔法就会解除。

“你可以想象,这件事是多么困难。当时我是多么丑陋,没有人愿意看我第二眼。我和我的保姆几近绝望,因为我的十五岁生日马上就要到了,可我还从来没和哪个男人说过话。最后,那个巫师来找我们,告诉我们宫廷中发生的这件事和你的故事,他叫我在你失去所有希望时出现,如果你同意娶我为妻,我就救你的性命。

“这就是我的故事了,现在你可以请求你的父王派出使者,前往格兰纳达王国,通知我的父王我们将举办婚礼,我想他一定会为我们祝福的!”说完,她幸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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