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下它,我要看清你的脸。”
他淡淡而冰冷的语气,仿佛是这儿的一家之主,又仿佛是在下着命令。
雪衣不急不缓的道:“此处是我家,公子瞧来不是寻常人家,如何连基本的尊重也不懂,难道公子就是如此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上官凤玄方才一动,又牵扯了伤口,脸色有些灰黑。
他躺回床榻,冷淡嗯了声:“你便是美若天仙,也入不得我的眼,若是貌丑无盐,我亦不会耻笑。我不过是想看清救我之人的长相罢了,日后好报答你。”
“看来,公子倒是个谦谦君子?”雪衣含有深意的眼眸看着他。
上官凤玄眸光冷淡,冷笑一声:“没有人,会把这四个字放在我身上。”
“公子身中数刀,又带着毒,是……被仇家追杀?”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公子是……何人?”
“知道了,对你没有好处。”
白纱斗笠下,雪衣静静含着笑,淡淡道:“恕五娘造次了,公子不愿多说,五娘便不再问,公子大可放心,蒹葭村偏僻高远,你你山更是幽静,公子大可以在此好好养伤,五娘先出去了,待会午时会将饭菜端来,公子好生歇息,你的伤虽不在要害,但伤得也不轻,需要多调养。”说完,白纱白衣袂袂轻摇,步出了睡房。
上官凤玄眸光微睐,凝着那抹离去的白色身影。
五娘……
蒹葭村?你你山?
脑海里,回想起那一日的情形。
清明节前几天,他策马来到雪衣死去的山崖。
转眼,她走了一年了,这一年他没有停止寻找,但心里明白,从那山崖摔下,生还的机会,几乎为零。
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与她不过几次交集。
可她却早已深深烙印在心底。
她的死所带来的恨意和痛悔,比想象中来得更汹猛。
当年那死掉的三个人中,没想到,有一人是东匪帮当家燕十三的亲生大哥,而东匪帮在燕十三的带领下,迅速壮大,早已不是当年的东匪帮,这一年的恩怨纠缠,一直未能平息。
但燕十三却并非暗中袭人的小人。
这一次外出祭奠小五,不料想中了陷阱。
看来,此事定是东匪帮其他当家所为。
他缓缓躺下,想尽早的调整内息,早日养好伤回帝京,如今帝京形势不稳,局势动荡,虽说老八如今执政,但朝中尚且多有反对者,宁河王也还在暗处蠢蠢欲动,弘宇如今为帝,看似病弱和清心的表象下,似乎也并不平静,只是如今,与东匪帮的这段棘手恩怨,得尽快解决才好。
睡了一会,像是到了午间。
门外远远的便响起男子脚步声,他一下睁开眼醒来。
门口,想起一把男音:“五娘,我娘让我再拿一套干净的衣裳来,还有,我还给你带了些猎物和吃的,他,怎么样了?”
接着,五娘回应的声音响起:“今儿个醒了,应该没有大碍,不过,还得调养上半月方才能好转。”
“他……他还睡你房间?”
“嗯,我跟朱儿睡一起。”
“既然他醒了,不如,我把他带到我家去,让他睡我的床,我跟小山挤一挤。”
屋里,上官凤玄微微皱起了眉头。
心里直觉的便否决了。
五娘的声音回道:“不必了,你家也不方便,何况,他睡这儿,也免了我日日下山为他诊病治疗。”
“可是,你和朱儿两个女子,我担心……”
“你放心,我跟朱儿都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再说,他如今有伤在身,对我构不成威胁。我与他素昧平生,救了他一命,他没理由伤害我。”
大雨直被说得没话再说,心里咕隆道。
大恶也许不会,可见了这等美人,但凡是个男人没有不乱想的。
就,就比如他。
了不得,只有日日找找借口,多上山来盯防着了。
想到此,倒也罢了。
至少因为这个人,他能多些机会看到五娘。
小伙子想着想着,心情豁然一下又开朗了,笑着将东西送到了屋里。放了东西,他走到睡房,谁知刚一撩开帘子,床上的人半坐着,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锐利的目光直直看着他。
大雨一下楞住。
心里的危机感陡然一下以直线飙升。
这男人重病之中坐在床头,却也浑身透着一股难以忽视的高贵气势,俊美神朗的面庞,锐利深沉的目光,迷人的五官,顷硕的身材。
自卑感一下将他笼罩。
在他怔怔的打量上官凤玄的同时,上官凤玄的目光微微眯睐,视线落在大雨敞开的胸襟上,大雨体格强壮,山中小伙子,即使四月天,却也敞开衣襟,露出壮实的肌肉,他似乎没来由的有些不悦,看大雨的目光带起一丝冷意。
大雨被他冷暗的眸子盯得有些不自在,可又不想被比下去。
昂首挺胸的走了上来,推了一把上官凤玄的肩膀,“喂、小子,我把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敢对五娘动一点不好的歪念头,当心、当心我的猎弓可不长眼睛!”
上官凤玄面不改色,伸手,掸了掸被大雨推过的肩头,似乎极为不屑,高贵强大的气势又让大雨提不起架势来与他对着干,因此只能把气憋在心里,脸面子一下涨得通红。
上官凤玄冷眼睇着他。
哼。
这男子,怕是唯一一个敢呼他堂堂端王为小子的第一人。
不行!
大雨心中想到,这男人极具危险感,得尽快让他离开,嗯,多打些猎物,给他把身体补好了,早些离开五娘的范围就妥当了!
想到此,他哼了一声,转而出了屋子。
睡房里,上官凤玄听到大雨的声音:“五娘,我刚想起来,这一身衣裳没洗,我、我拿错了,等我回家换了一身再送上山来!”
“不急,你上趟山不容易,何不用过午膳再走。”
“不必了,我还得上山打猎!”大雨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又安静了一会,帘子挑动。
那一抹白衣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她丫鬟,手中端着午膳。
阿碧将云盘放下又出了屋子。
雪衣端了汤盅喂他,“你身子中毒后很虚弱,这是我亲自熬的猪腰杜仲白术汤,有利于恢复你的体力。”
他静静看着她面前晃动的白纱,张开嘴,喝下一汤匙。
唇角紧抿的弧度僵硬着,眸光陡然微睐,上官凤玄的视线对上那双清亮动人的水眸,一时无法移开。
“你?”
雪衣心里头微微一抖,莫非他认出来了?
应该不可能。
上官凤玄手指缓缓移上来,拇指与食指轻捏她下颌,微眯的眸光定在她脸上静静的瞧了几眼,低沉道:“你确实美得教人心动,带着斗笠倒算是情有可原。”
雪衣沉静的躺在他身下,红唇抿着深意的弧度:“公子,五娘没有记错的话,早上公子才说过不为美人所动的话。”
“公子果真不是什么谦谦君子。”雪衣含着淡笑,看他,“五娘倒是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入得了公子的眼,还能进得了公子的心?”
沈湘湘?
定是不可能。原来,在端王爷心里,还藏着一个所爱的人?
似他这样冰冷淡漠得几乎不近人情的人,会为了所爱的人守心,美色当前亦不为所动?
她忽然很想知道那女子是谁。
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微微用了点力,“别试图了解我,这是给你的忠告。”
雪衣目光落在他裸露还绑着绷带的胸膛上,微微薄红了脸,看那绷带上沁出了鲜红的血迹,道:“公子再不让我起来,你若流血致死,岂不枉费了我这番救活你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