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了红河水,看见了曼珠沙华,
阿碧,我要回去,我要回北苍,回木伦草原,亚泽的前世在那,凤郎在那等着我,他一直在那等着我回去……
我要回去,要去找他,他一定等得急了,
寂寥的街道上,那一抹急切奔走的身影终究倾倒在地,跌趴在浑浊的大雨中。
一道身影走来,站定在她面前,她抬起头,恍惚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阿碧蹲下来,脸上垂着两颗晶莹的泪,混着雨水滑落:“公主……”她将雪衣扶起,雪衣反手用力握着她的臂膀哭喊着:“阿碧,我把他忘了,我怎么能把他忘了,他一定生气了,可是我们共同喝下红河水,分不开的,他一定就在那等着我……”
“阿碧你听到了吗,带我回去,我要回草原,我要去找他……”
阿碧紧咬着下唇,看着雪衣的神情心碎不已:“好,咱们回草原,这就回草原……”
雪衣笑了,红肿的眼眶里泪水滑落,身体渐渐向后倾倒,眼眸缓缓阖上,倒在阿碧怀里的那一刻,她仿佛看见了碧油油的芨芨草,看见了一骑快马上,有俊美的白衣男子扬尘而来……
同一个夜晚,大雨瓢泼的崇华观内。
“师傅,不好了,不好了。”
“静思,怎么外头吵吵闹闹的?”有叫静思的小道姑回答:“师傅,待我去问问。”说罢转身,可门口早已有另两名女子闯了进来,那老道姑摇摇头:“你们两个,怎么总是冒冒失失,身上是怎么回事,弄得浑身是泥水,又上外头闹了?”
“师傅,不好了,静心师妹失足跌落山崖,找、找不到了!”
“什么,让你们好好看着她,怎么好端端的会失足落崖!”那老道姑一下站了起来。
有个小道姑踟躇着,瘪瘪唇,说道:“是,是静空她养的兔儿跑丢了,我跟静心帮忙上后山找嘛,后来大雨把后山冲塌了,静心就……就被冲走了。”
听罢小道姑的话,老道姑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这静心乃是当今摄政王被废的侧妃,因犯下大罪,被送她这崇华观带发修行,静心思过,如今人来了近有大半月了,可日日都不言不语,一句话也不说。
“快派人去找。”老道姑发话。
狂风暴雨的夜,崇华山处处坍塌,漆黑狂啸的夜晚,山脚下奔走着一道身影,浑身的泥水,拖着受伤的腿,步子沉重,但却走得急切。
一直走,走出了崇华山,走回了帝京,直走了大半夜,狂雨却一直未曾停歇。
本就无力的身子早已筋疲力尽,只听暴雨中有轱辘的马车从身后奔驰而来,撑着疲惫的眼眸,踉踉跄跄躲避不及,扑倒在街道中央,马声嘶鸣,那马车差几步的距离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马车内传出一把男音。
“爷,前头有个女人挡住了咱们的去路。”
软帘掀开一角,里边的人看一眼马车前方街道上扑倒的人影,道:“把人弄走。”
那赶车的小伙子诶了一声,麻利的跳下马车,伸腿就要对着人踢上去,“等等、你做什么?”马车内传来一声呵斥。
“爷,不是,不是您让小六子把人弄开么?”
“本王让你动手,不是动脚,混小子!”
“爷,您咋什么时候变得怜香惜玉了?”
“你小子是活腻了,敢对本王放肆了。”
那叫小六子的男子嘿嘿笑了两声,车里的人道:“赶紧的,外头下着大雨,你还想在雨里头耽搁多久。”
“诶!”小六子弯腰将地上的女子拽了起来。
此时,只听咚一声响,地上滚落一根发簪,车帘内的视线落在那发簪上,只见那簪子是枚银制蝴蝶簪,闪着点点的光泽,躺在水渍里。
“慢着!”车内陡然一声喝斥,那小六子怔了一怔,“爷,又,又怎么了?”
“把她带过来。”
小六子愣了一把,将人扶了上来。
透过朦胧的雨,那凌乱的发丝间遮掩着一张苍白的小脸,车内的人猛的跳了下来,“诶,爷,这外头下着大雨呢,您瞧,可都淋湿了!”
“少废话。”
一声呵斥让小六子闭了嘴,只见他主子把人扶在胸前,拨开发丝,露出一张沾满泥水的脸,但依稀可辨姿容绝色。“哟,爷,您火眼金睛啊,这都瞧出来是个美人了!”小六子不怕死的打趣着。
可不见他主子反驳,却只见他主子陡然变了脸色,将那女子抱起,唤了一声:“蝶双!”
蝶,蝶双!小六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爷,莫非您认识这女子?”
此时,倒在他怀里的蝶双缓缓撑开了沉重的眼皮,眼前模糊浮动着一张脸:“七……王爷?”
上官凤祁不再迟疑,抱着蝶双上了马车,喝道:“小六子、调转马头,打道回府!”
马车奔驰在深夜的街头,不一会消失在倾盆的大雨中。
此时此刻,将军府,深夜。
府门前有人将门叩响:“开门、宫里头有急报!”
红漆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大雨中,那侍卫匆匆随着将军府的人入内,被带到龙青天的面前,龙青天守在外屋,屋子里是阿碧正为昏迷的雪衣换下湿透的衣裳。
“快说,宫里头出什么事了?”龙青天看一眼那名上官凤澜近身的侍卫说道。
那侍卫回道:“回将军,是王爷出事了!”
龙青天一听,脸色一下变了:“王爷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是,将军走后不久,王爷忽然心痛难当,旧疾复发,猝血昏厥!”
“胡说、旧疾复发怎会猝血昏厥?”
“回将军,当时,太上太妃忽然深夜冒雨来到御书房,神情很是急切,说是见到了前景王妃,说是……死去的北苍国公主来索命了,王爷当时极为震惊,却问的是王妃是否在栖霞殿,太监尚未回答,王爷便急切的要自己去找,此时正恰缝有宫女来报,说是看见……看见将军把王妃带走出了宫,王爷登时便一掌将龙案劈断,激动得从轮椅上摔下,当场旧疾复发,那玉蟾姑娘才方赶来,解药尚且未吃,王爷直捧着心口猝了好几口血,后来……”
“后来怎么!”
“后来南宫公子为王爷疗伤,又派了卑职前来通报将军,差王爷口谕,让将军即刻入宫觐见!”
龙青天再不耽搁,随了那侍卫一同匆匆赶入别宫。
别宫,床榻前,当龙青天赶到的时候正看见白秋为上官凤澜疗伤救治。
“爷!”
上官凤澜见他来了,将白秋推开,“说!你把所有事都告诉给她听了!”
龙青天上前一步,上官凤澜紧紧抓着他手臂,虽带着面具,但瞧得出来很虚弱。龙青天回答:“末将找到她的时候,她正从永寿宫出来,站在雨中说了一些的胡话,我见她像是知道了什么,因此便不再隐瞒,将所知道的都告诉了她。”
上官凤澜的眸子里几乎迸出惊惧又暴躁不安的怒火,紧紧的瞪着龙青天,手中掌风一偏,砸向床头,床架子吱嘎一声闷响,断裂。
“师弟,你该很明白,她既是从永寿宫出来,即使青天不说,她也从你母后口中知道了。”一旁的南宫明夜说道。
上官凤澜眼中邪暗狂躁,阴鸷的目光一一将他几人扫过,那眼光让人心头一怵,三人沉默中,只见金面下又猝出一口血,“爷!”
龙青天看了看南宫明夜,又将视线投向白秋,“明夜,白秋,爷为何会伤得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