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清楚!”她倔强的吼了一声,捂着耳朵不想听他说出如此无所谓的话来,“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是煞星,就不会害得你们一个一个都因为我而伤的伤死的死,我根本不应该活在这世上,我一直都是个煞星,一直一直都是!”
“公主……”一旁的阿碧上前一步揪住袖摆,心疼得难受。
“阿雪。”他叹了一声,握着她的手没放,用仅有的一丝温度温暖她冰凉的手心,“是我们所有人对不起你,你从来都没有错。”
她紧咬着自己的嘴唇,狠狠吞下滚烫的泪水。
一种无力又绝望的心情黑压压的将她笼罩着……
三天三夜衣不解带的照顾,三日后的傍晚,当她端着一盆水走进来,却见床上没有人,而那窗口立着一道绝尘的影子,回眸时,宛若初次的相见,惊鸿一瞥,翩翩少年,再亦令她难忘。
她端着步子没动,看他抿着如风般的笑容轻倚在窗口将她望着,“阿雪,今日气色很好,朕想着也该出去走走了。”淡淡的脸色上焕发着光彩,眼眸里一扫连日的阴霾,重又有了光泽,看他衣着齐整,迈开步子走过来,手里握着那柄玉箫。她心里的惊喜尚未到达脸上,下一刻端着水盆的手抖得几乎要将盆子摔出。
人常道,久病的人,在死前总会有一段最清醒的时候,那是……回光返照。
她任由他拉着,出了耒阳郡都城府,坐上马车,直到从车窗口飘来一瓣瓣粉色的桃花,直到那一阵清冽的花香惊扰了她,她已经被他带出马车,眼前是一片缤纷绚丽的晚霞景色,印照着如雪的桃林,宛若险境缭绕,让她想起当初景和宫的那一片梅林。
梅林里的那一箭。
“不!”她忽然放声大喊,拉了他的手:“我,我不想呆在这,我们回去!”这一场美得令人眩目的景色,就像是他此时此刻面上端着的温暖笑容,让她害怕再往前走一步。
他笑了笑,抽出手,信步迈开向前走去,一袭白衫不染片点尘埃,一件紫貂毛领的绒白大氅裹在那顷长清瘦的身躯上,显得如此飘逸潇洒,一泓长发以帛带束扎了一半垂在脑后,迎着如血的霞光融在一片芳菲绮丽的桃花风雨之中。
手里握的一柄玉箫优雅转了几转,回眸笑望着她道:“你从未见过我舞剑,今日以玉箫为剑,就着此霞光林色,舞一段与你看,你可想不想?”
不待她回答,他已然抬起玉箫放在嘴边吹了几声节奏,那玉箫潇洒在手里转动,卓然顷长的身影便同那风中卷起的漫天碧叶飞花旋飞上树桠上空,一剑一顿,一招一式,行云流水,如风如影,随行随至,剑气合一,人剑宛若一体。
虽握一柄玉箫,但她却能听见那风声擦过耳畔时丝丝凌冽的剑气声。
一层层,一重重,夭夭漫天的桃花随着他飘扬的衣袍卷起卷落,无声簇簇,落在她头顶,铺成了一地粉白的世界。
当他落地站在她眼前,一滩鲜血从口中喷出,溅在那你白的花瓣上,像是朵朵细小的梅花盛开,清风里丝丝傍晚的凉意透彻心骨。
“弘宇!”
她放声大喊,只来得及接住他倒下的身体,顺着他倒下的姿势一下坐在那厚厚的花雨中,他虚弱的靠在她怀里,血滴沿着嘴角咳下,殷红的色泽垂在雪白的毛绒领子上,像是雪里的红梅,本该清透动人,却如此刺痛了她的眼睛。
他脸色渐渐惨白无血,眼眸里的光彩也一下黯淡无光,只是迎着那浓烈的晚霞,倒忖得一张玉面越发五官清明。
远处的柴风和阿碧顿住脚步没有再上来。
雪衣用力揪紧上官弘宇衣袍上厚厚的袖子,感觉他喷出的气息都是凉如冰雪一般。
“许久不曾练过剑法,倒觉着有些累了,别哭,我略躺躺,也就好了……”他虚弱的声音也像风一般飘渺不实,吹在她心头上,生生刀割一般的疼。
一颗滚烫的泪嗒一声正落在他手背上。
朦胧的红霞像彩缎一般层层叠叠飘在天际,渐渐的落在山的那头。
瑰丽潋滟的桃林里,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呼吸还存在,她看着他眼里的光一寸寸暗下去,她的心顿时被掏空一般,像是看着小宇在她面前再死一次的绝望,她用力将他搂紧,不停唤着他的名字:“弘宇!弘宇!弘宇!”
他几乎阖上的眼眸又睁开了一丝缝,再缓缓睁开将她死死盯着,忽而在那黯淡如墨的瞳仁里掠过一抹顷刻消失的光泽,轻声道了一句:“原来……”
她等着,俯下身子听着,可只有风声刮过,他那声突兀的原来再没有了下文,但见他眼眸里神采越发陷落下去,唇色薄淡如冰,抿起一丝如沐清泉般的笑意,“阿雪,我刚才望见它回来了。”
“谁,谁回来了?”
“那一只……被我放走的……白狐……”
她猛地一怔,下意识四处望去,冷风里像是真有白狐的悲鸣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当她再将视线落回他脸上,那眸子已经渐渐向下沉去,留给她最后一句话:“阿雪,来生再见……”
阿雪……来生再见……
如诉如泣的风声一遍又一遍在耳畔回响,怀里的身躯已然渐渐冷去。
抖着手,缓缓捧上他的脸,“弘宇,该回家了,起来吧。”
桃林里再没有他回应的话语……
她撑着眼眶,泪迟迟都没有一颗滴下,死死抱着他的身子,泪也空了,心也随风走了,一次次生离死别的打击,在这一刻击溃了她所有的力气。
“吾皇万岁……万万岁……”
柴风和阿碧一下跌跪在地,大声叩拜在桃林之中。
柴风淌下滚烫的热泪,阿碧眼眶发红,湿了一脸的水泽,看那一瓣瓣落花下,雪衣抱着上官弘宇的遗体直静静坐到晚霞落尽,夜幕降临,星河迢迢。
翌日,边关十二郡接连挂满雪白的吊唁白幡!
吾皇驾崩,全军轰动!
耒阳郡府衙紧急的着手置办运送吾皇回帝京的棺椁,并着皇后的棺椁一同发丧。
昏惨惨的烛灯下。
雪衣换上一身雪白的素衣,关紧门窗,抿一丝胭脂,端一盏薄酒坐回床头。
“凤郎,弘宇也走了,不过不用担心,我这就来找你们。”叹一声,呵出一口薄凉的气息,“你放心,不悔和末离有阿碧照顾,就让我自私这么一次,我只想来找你啊,你一直一直都在等着我对不对。”
烈酒烧着喉咙一路填入肺腑,杯盏叮咚一声滚落在地。
她伏在他身上,叹息的笑着:“我终于可以好好睡着了,真的真的好累……”
想他的每一分,连呼吸都累得让她无力。
她想就这样睡去,视线朦朦胧胧飘啊飘着,烛灯晃啊晃着,一片雪花纷飞的世界里,她孤身一人立在无边无际的雪地里,只一下,眼前的景色在她惊恐时又切换成徐徐暖风吹扬的芨芨草原……草原上湛蓝的天,碧油油的草,一骑白马飞奔而来,那马背上白衣英姿的男子,勾着邪魅如风的笑容飞来。
她以为自己死了,不然呼吸为何如此平稳,肺腑里的灼烧感也不在了。
而床前站着他?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有些畏惧的盯着这仅仅出现过两次的男人,他有一张上官凤澜的脸,他说他是亚泽,可她十分怀疑。“你是人……是鬼?”她有些颤巍巍的将这阴沉斗篷下的‘亚泽’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