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当年那个和亲而来的丑丫头。”
上官重莲定定望着她,将这一句饱含深意的话随意的说了出来。
雪衣抿着口中的南糖,笑着回答:“你也永远是我眼里的小王爷。”
他略略一笑,眉眼间失落融化在夜色里。
深夜,香雪园里潜入一道身影,径直入了冬暖阁厢房。
身影一直摸到床前,床上帐幔撩开,雪衣探起身子,“事情办得怎样?”
阿碧压低声音:“照公主的吩咐做了。”
“公主,七王府守备森严,闯王府劫人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真的能行吗?”
雪衣亦压低声音道:“不悔的死,唯有以命偿命!”
厢房里一时再也无声。
一直到翌日清晨,香雪园里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有丫鬟急急的在外头敲门,“启禀王妃,冯管家让王妃赶紧到延熙斋去!”
雪衣听出话里的急促,忙忙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外头丫鬟喊道:“是老太妃出事了!”
雪衣即刻同阿碧一起下了床,简单梳洗一番赶到延熙斋。
“王妃,不好了,今儿一早,老奴伺候老夫人起床,可,可老夫人面色蜡黄,不断呓语,发着高烧,这病一夕之间如山倒,此时连床也下不了了!”冯全十分焦急,见着雪衣赶来忙将情况告诉给雪衣,雪衣走进床前,这时门外又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上官重莲和公孙小妹也赶来过来。
众人侯在一旁,雪衣端看老太妃面色,望闻问切了一番。
众人只见雪衣的眉头越拧越深,最后惨白不说,眼底还有惊诧之色。
“如何?”所有人等着雪衣说话。
雪衣的手有微微颤抖,脸色越发惨白如雪,额上渗出冷汗,一旁的阿碧见着雪衣这样不免为雪衣急了,雪衣这才望着所有人,缓缓才咬出一句话来:“瘟疫!”
这两个字一出,顿时合府上下惊慌声一阵接着一阵!
“哎呀……了不得了……了不得了!”
“这,这可怎么是好!”
“瘟疫是要传染的,一旦染上,死定了啊!”
“昨儿我见天象异紫,没成想竟是此等大祸!”
“都给我住嘴……谁人再乱嚼舌根,散布谣言,造成恐慌,通通家法伺候!”冯管家见府中一下炸开了锅,端起架子呵斥那一群恐慌的下人,可瘟疫非同一般,这哪里是抑制得住的,冯管家心中自然也是惊痛和惶恐的。
“冯叔!把郡王妃跟王妃都带走!”上官重莲冰着一张脸,压着心中惊诧,首先想到的便是雪衣的安危。
“这……这……”冯管家左右为难。
“不,莲哥哥,也许祖母并非得的瘟疫,祖母只是伤心过度病倒了不是吗!”公孙小妹揣着惴惴不安的心走出来说道:“让我留下来照顾祖母,莲哥哥,你,你营中还有事忙,你还是先去兵营要紧!”
“你是在怀疑雪衣的判断?”上官重莲脸色冰冷,风云之色汹涌澎湃。
“不,我,我并非怀疑姐姐的判断,我只是觉得,我该留下来照顾祖母,就,就让我来照顾吧,你们都离开!”公孙小妹心里全然想的是上官重莲的安危,一番话说得甚是蹩脚。
上官重莲看出公孙小妹的心思,把手一握,咬着牙,淡下了一些怒火。
“你们都不要再争了。”雪衣很是严肃的下撵人令:“小妹,重莲,你们都出去!”
“姐姐,不可以!”
“不准!”
“公主,使不得!”
公孙小妹,上官重莲,阿碧等人异口同声喊道。
雪衣扫着他们的脸,甚是沉重的说:“你们不要说了,也许像小妹说的,我诊断错了也未必,你们的都先下去,这里只有我懂医术,所以应当由我来照顾老夫人,再进一步确诊病况!”
“你撒谎!”上官重莲一把戳穿她的谎言,又一把捉了她的手,“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你不会轻易说出这样会造成大家恐慌的话来,丫头,你不想要命了吗,你不想要,我却不能看着你送死,跟我走!”长臂长脚的拽着雪衣往外拉,雪衣一把将他挣开,试图稳住上官重莲此时那有些急躁的性子,说:“问题尚未到你们想的那样严重,重莲,把我放开,如果真要帮我,就立刻快马入宫,将宫中御医请来会诊,若一旦真的是我所料,这景王府,甚至是整个帝京都是要戒严的!”
局面僵持着,此时床上传出几声喘息,老太妃挣扎了几下抬开眼皮,冯全倒是什么也不顾,忙就上来为老太妃垫起枕头,老太妃形容灰白如蜡,委实同昨晚像是变了一个人样,原本昨晚吃了雪衣的药人要见着好些了,却不想大清早里呕吐了几回,这一下便萎靡了。
“孩子……”一开口,那苍老虚弱的声音令人颤抖,“你们……你们都莫再管我这老太婆子了,是老天昨儿听见了我的请求,将报应……报在我身上来……兴许从今后起,你们所有的灾难……就都……就都过了……咳咳……咳……”
老太妃说一句停一句,灰暗的眼底里布起一些笑意,“老天爷让我这罪人活了这样久……已是最大的……最大的仁慈……莲儿……雪衣……还有冯全……你们都走吧,任我自生自灭……若要再连累你们任何一个人,我老婆子便下了十八层地狱也不会安心的……”
“咳咳……”说着说着又虚弱的躺下,躺在床上自言自语起来:“走了好……什么都不用再惦念着……老八……我的老八在哪儿呐……唉……我也是时候,去跟老大见面了……他死得那样早……在地底下该有多孤单,还有我的孙儿……还有太上皇……好了……都可以见面了……”
上官重莲匆匆策马入宫,直至午间里陆续有一群太医来到景王府,陆续的诊病,陆续的露出一样惶恐的神色。
瘟疫无疑了!
骤然间阴霾和恐慌像是密不透风的网将整个景王府黑压压的包围起来。
外间屋里一群的太医正就是散布瘟疫的消息还是暂且保密一事争辩得面红耳赤,临近傍晚十分,天际落霞隐去,雪衣将将的端着药汤入内来,见一群的太医面色不是争议涨得通红,便是惊得煞白。
不止是太医,府中上上下下哪有不翻了天的。
尤其是延熙斋的下人,你推我推,无人敢靠近,便是无法子被使唤,也是一副要死绝望的神色,仿佛这整个延熙斋就是病毒蔓延地。
雪衣跟阿碧的步子还未走进内屋,只听冯管家年迈的声音一声呼喊:“老夫人……”
这凄凉的一喊,雪衣心里咯噔一声。
“太上太妃……殁了……”
登时唰唰跪了一屋子一地的人痛呼老太妃的名号。
里头的公孙小妹含着泪跌跌撞撞靠在门口,“姐姐,祖母她……走了……”
雪衣踉跄了几步,飘着步伐进了房,站定在床前,屋子里飘溢着一股说不出的靡靡之味,她用力捂着唇,只见那床榻上的人不过半日的光景,因瘟疫而糟蹋得不像个人形,灰白的脸上布满暗色的斑点,皱纹层叠,发鬓苍白,形容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恐怖。
“老夫人……死前……可有说什么?”雪衣轻飘飘的艰难道出一句话来。
冯管家似一下苍老了许多,颓然的坐在地上,“不曾留下什么,只是喊着……喊着……王爷的名字……”说时头一偏,讶异的瞪着雪衣身后,惊呼一声:“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