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我很好,真的!”
雪衣笑了笑,月色下,那笑有几分隐忍的悲凉。
不用多久,等她永远的消失了,阿碧再也不用受她连累,有龙青天在,她不用担心,总有一天龙青天会治好阿碧的伤,让阿碧渐渐从她的世界里走出,真正拥有阿碧自己的生活。
在此之前,她唯一还要做的,就是为不悔报仇!
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上官凤澜。
所以她要劝他,用帝位来羁绊他,也许有了江山,他也终有一日能从阴暗中走出来。
两人一路走得缓慢,刚出文清殿,迎面匆匆忙忙撞过来一道身影。
“小的,小的见过王妃,给王妃请安!”
雪衣见那人似有些面熟,不由的想了一会,旁边的阿碧已经开口呵斥:“什么事如此匆忙,连个路也瞧不准!”
“你是景王府的人?”雪衣恍然认出那男子。
“正是!”
“王府出什么事了?”
“回王妃的话,冯管家吞金自杀,留下一封遗言,遗言上说,他陪了太上太妃一辈子,老了唯有以死殉葬,到地底下再侍奉太上太妃!”
雪衣震退一步,“遗言在哪?”
“遗言在这。”那人将信封交给雪衣,雪衣接过来匆匆看了一看,血书一封,为的是恳请让他死后可以为老太妃殉葬。
“他也算得上是个有情义的忠仆了。”雪衣捏着那血书,“你可以回去了,这事我会告诉摄政王。”
“是。”那侍卫不做停留,又回了景王府。
“阿碧,回御书房。”雪衣握着血书掉头往回走。
“啊!”寝屋里传出一道低低的惊呼。
“是我。”
清晨,天色还未亮,从半开的窗户向外看,有一线灰白色的蓝光从天际升起。
朦朦胧胧中闻得耳边有上官凤澜温柔的声音在说:“雪,我爱你。”
雪……我爱你……
爱!
是爱!
她还犹自半梦半醒的处在混沌的世界里,但她的确清晰的听见了他在她耳边说着这样动人的誓言,她第一次,听他说这三个字。
柔软而微带着清晨微凉的吻在她唇上流连了一会淡去,当她浑浑噩噩睁开眼,屋子里灯火还亮着,灰蓝色的晨光透过窗格洒了进来,身旁的位子已凉,他似乎很早就起床了。
抚着唇,她回忆那三个字。
凤郎,我也爱你呵,如此如此的爱你。
早膳之时,有侍卫前来报到,是上官凤澜为她安排的随行人员。大概有……十五人。
临出宫前,“姐姐,让我也跟着你们一起去吧。”公孙小妹恳求再三。
雪衣几次回绝不下,便只有先带着公孙小妹一同出了宫。
皇宫侧门,奔出一行马车,并没有太大的排场,都换上了普通的出行衣裳,因皇帝驾崩尚未出殡,因此都是着素色衣裳,整个帝京也呈现一派灰色的景象。
帝京街道上,到处是惶惶不安的议论声,往日繁华的街景在这时也显得萧条了不少,马车从景王府门前经过,打了个歇。
府前府后都有大量的侍卫把守,府内有吵杂的操办老太妃身后事物的人,门前白绫飘展,府内的人出不得,一切东西都是由府外的人递送。为的是隔绝景王府内瘟疫蔓延。天子脚下,最是疏忽不得。
雪衣吩咐去帝京城外最近的瘟疫盛行区,马车一路赶了两个钟头,可这两个钟头雪衣却半点睡意也无,越是接近瘟疫区,街上越是显得躁动不安。
萧瑟的街道上并无往日那多的行人,迎面,一阵锣鼓升天,一二十的人队伍里,抬着一口棺材,人人穿着素缟,打着白幡,白绫飘展,雪花一般的冥钱漫天飞舞。
呜呜的嚎啕大哭一直响彻整条街。
雪衣掀开帘子,看着那一行悲恸的百姓从马车旁行过,远去。
那扶灵的亲人几乎是哭得死去活来。
灰青的石砖上,铺了一地令人心里发麻的冥纸。
“继续向前走。”
马车又向前行驶,迎面又有几路的人,抬着薄棺材而来,哭泣着,嚎啕着,雪白的冥钱飞舞着,风声里也荡着死亡一般的气息。
越是靠近这处村口,人忽然多了起来,却是无数一路一路的形色惊恐而慌张的逃难灾民。人人脸上挂着死亡的阴影。
“看来瘟疫越来越严重了。”马车里,阿碧说道。
“他们太可怜了,怎么会变成这样。”公孙小妹口中惊呼,心里忽然隐隐的担心起来,不知道营中如何?会不会也有人感染了瘟疫?莲哥哥会不会有危险?
想到这,公孙小妹已经是坐立不安。
忽然马车一阵摇晃,外头传来一连串吁……的御马声,马车停了。
“启禀王妃,咱们不能再往前走了。”侍卫的声音传了进来,阿碧撩开门帘,雪衣向外头探了探,道:“入村子。”
那侍卫拱手,不紧不慢的道:“启禀王妃,卑职除了奉命照顾王妃的安危之外,这村子即便想进也进不了,王妃请看,村口已然被封,进不得,也出不得,里头必然是患了瘟疫的村民,请王妃体谅卑职的难处。”这人说话不卑不亢,看得出来一名行事稳重的人,大概也是上官凤澜的得力助手。
雪衣下了马车,顺着前方看过去,果见那村口设了路障,一群府衙的官兵把守着,那村口挡住了许多哀嚎的百姓,场面沸腾混乱。
雪衣迈出步子想要过去,被那侍卫一把拦下,“请王妃上马车回城!”
那侍卫坚决,雪衣无奈,只有上了马车。
马车来到东城府衙知府大人的府邸,那知府忙忙的带着一群的人迎了出来,“不知王妃荣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该死!”
雪衣蹙了眉,扫着这一群衣食父母官,又看看这排场,有些薄怒:“不是早一步派人过来说好不准铺张吗。”
“是,是,不铺张。”那知府脸带谄媚的笑意,盯着雪衣直瞧了好一会,顺着雪衣的话说着,一时间没能回过神来,眼神直接,只差没流下涎水来。那身后大多的官员也是一副惊为天人的谄媚模样,那一道道目光,看得雪衣心里颇为不耐,眼里冷色更甚。
有人咳了一声,那知府才恍自回过神来,知道雪衣在问他,连忙说道:“是,只是王妃初来府上,下官……不敢怠慢。”
雪衣面上覆着薄薄的白纱,但纱较为轻薄,容貌也有八分清楚,单只是那双眼睛就让人为之迷醉。
哎呀呀,今儿可算见识了,这等美人,可真的是在边关力敌西夷国蛮人,击退七十万敌军的巾帼女子?当今摄政王王妃?
那群官员跟随在雪衣身后入了府,心里无不惊叹。
晚膳时分,府邸里大摆宴席,甚至连歌舞都备好了。
雪衣扫着那瘦高的知府大人,心中的冷意已经冷到了谷底,街道上到处都有流民难民,这些人的脸上却半点意识都没有,依旧的锦衣玉食,依旧的歌舞升平。
虽然知道总有这些官员,总有这样的贪官是难以避免的。
可如今遇上了,心里自然不好过。
雪衣不动声色,敛下眸中冷意,笑着坐入席中,那知府等几名官员乐呵呵的也入了坐。
雪衣扫着桌上丰富的,玲琅满目的佳肴,笑着饮下一杯酒:“知府大人为人真是清廉。”话一出,几人皆是一怔,定定的对望,又看着雪衣,一时不知何意。只听雪衣接着又笑道:“每日在皇宫,哪一顿不是三百道食点,地上走的,水里游的,天上飞的,少一样可都不行,如今到了知府大人的府上,方才知我素日里太过奢侈了,可见知府大人的为人清廉,这些菜色,连我宫中十分之一都比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