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采薇坐下笑道：“娘今日和善得很，倒像是换了个人，我来猜猜原因，”她一只手撑着脑袋，双目灵动地一转，“该不是舅舅刚给了娘一笔银两？”
曹三娘顿时面色一变，快速扫了兄弟一眼，然后伸手在女儿额头上用力一戳，“死丫头！也敢挤兑老娘！”
孟采薇大叫，“啊呀娘！疼呢！”
曹三娘眼瞪女儿，“叫你混说！”
孟采薇边揉额头边嘻嘻笑。
孟锦忍不住也笑了，一撩衣裙利落地在孟采薇身边坐下。
曹文彬只觉眼前陡然一花，手中执着的双箸差点落下。这似乎是记忆中他第一次看见她笑。笑容静气得很，无声无息地，如水波纹缓缓漾开，如春花在静夜暗放，这笑容让他第一次意识到锦儿确实就是云卿的女儿，云卿的笑容，也是这般，这般令人恍惚。
曹三娘说道：“文彬，刚才你不是说有话要问锦丫头的吗？”
“哦，对，”曹文彬暗叫一声惭愧，凝神指着桌上的一叠小菜笑道：“锦儿，听你大娘说这韭菜花是你腌制的？吃起来既不柴又无渣滓，跟寻常的不同，你是如何做的？”
孟锦敛容道：“我用的是鲜嫩的纯花，去掉了花籽和花铃。”
“哦，原来如此，”曹文彬点头，注意到她脸上的笑意已散，又恢复了先前那样一脸的淡然，明明才十四岁的孩子，看上去说十八岁都有人信，他心中不禁有些怅怅的，脸上却依旧带着笑，“你有十四岁了吧？已经可算是大人，这几年磨练下来也该知道如何制酱了。”
孟锦应了声是。
曹文彬盯着她的脸，像是极力要从上面找寻什么东西，“说说看。”
孟锦被他看得异样，以为自己脸上有汗或者别的异物，不觉抬手拭了拭脸，然后想了想，坐直身子不疾不缓地认真答道：“首先是将上好的黄豆用温水浸泡，泡透后上屉蒸熟，然后拌上面粉用碾子碾碎，再放进模子里，盖上干净布，人站上去光着脚踩。待踩实后，从模子里倒出，拉成条，切成块，用席箔包好封严，码放在木架上。之后要不断地用刷子刷去席箔上生出来的白毛，二十天以后便制成了酱料，然后把酱料放进大缸，放盐、水和作料，把酱料泡软……”
“好好好，说得分毫不差，”曹文彬伸手止住了她，对曹三娘笑道：“啊呀姐，你的功劳不小。”
曹三娘朝他眨眨眼，“可不是？越看越满意吧？”
曹文彬频频点头。
孟锦见大娘今日说话怪怪的像是在打哑谜，全无往日爽利，心中有些微存疑，她比一般孩子是要早熟，但毕竟才十四岁，想不到许多，此时肚子又饿了，不觉伸手将袖子朝上一撸，探身拿了一块煎饼在手上，低头直接咬将起来。
曹文彬怔怔地望着她结实皓白的手臂，这神情在曹三娘看来以为他是在嫌弃孟锦吃相不雅，不觉厉声喝道：“锦丫头！你怎么能直接伸手拿？往日我是怎样教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