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你被一阵叩门声惊醒了,江北龙旅行社的老总江家春笑容满面地站在门口说:“田中樱子女士,今天我特地来陪您在天浦县转转,车已经停在楼下了。”
你惊讶地笑笑,想不到中国男士这么守信用,于是你说:“我以为您昨天的许诺不过是说说而已,想不到您竟如此守信。”
江家春笑说:“中国人一向守信用,更何况一个七尺男儿、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又对田中樱子微笑道:“准备好了吗?我们现在就出发如何?”
“好哇!”
你拎上手包,毫不犹豫跟着这位中国男士走出酒店,上了他的车。
不一会儿,车就开出了县城,车里放着邓丽君的歌曲《小城故事多》,江家春边开车边跟你介绍:“你知道我为什么放邓丽君这首歌吗?每逢听到这首歌,我就想到天浦县。天浦这个地方不大,文化氛围却特别浓,北面是安徽省全椒县,清代大文人吴敬梓就是全椒县人,他写过一部《儒林外史》,成为中国文坛讽刺小说之父。西面是和县,中国古文化的核心就是‘和’字。南临长江,东临六合,盛产雨花石。今天我们直奔乌江,听当地老百姓讲讲当年日本侵略军是怎样在我们这块土地上践踏中国人的,中国人又是怎样给日本侵略军当汉奸的。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先给你讲讲我们中国历史上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西楚霸王项羽的故事,他因为兵败在乌江拔剑自刎了,当代草圣木月文还为他写过一首诗呢。田中樱子小姐,你想听听这首诗吗?”
你欣然应道:“如果江先生能背诵给我听,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江家春清了清喉咙,就背诵起来:
“寂寞重瞳子,春风感在今。
横阶青草长,度岭白云深。
壮士两行泪,美人一寸心。
至今江上水,呜咽作哀吟。”
江家春诵完,又解释道:“这是木月文上世纪三十年代为项羽庙写的诗,木月文始终认为自己的诗第一,字第二,画第三。可如今海内外都认可他的书画,却把他的诗忽略了,这可能与汉文的难译不无关系。”
“你分析得有道理。”你肯定道。
“乌江这个地方出文人,唐代诗人张藉,南宋词人张孝祥,以及南宋著名书法家张即之,都出在乌江,在这样的地域背景中,乌江出了个木月文,有历史的偶然性和必然性,对其人格和思想的形成有一定的影响。乌江骚狗子山上至今有张藉读书台。项羽当时如果过江了没死,也就成全不了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英名了。你看,中国历史上一武一文都与乌江有关,项羽在乌江自吻而死,相隔一千年,唐代诗仙李白死在长江对岸马鞍山的采石叽。”
你认真听着中国男士江家春的述说,在研究中国历史文化中,有关楚霸王项羽的故事你看了不少,对他临死之前还念着美人虞姬的豪情钦佩不已,在你的意识里,江山美人从来是不可兼得之事,男人们面对江山美人的取舍时,大多要江山而弃美人。唯中国的西楚霸王项羽在自己四面楚歌之时,心里仍念着虞姬虞姬你可怎么办啊?……如果从人类情感的角度考证,男人最终需要的并不是江山,而是美人,至少项羽是这样。
你正想着,只听江家春用右手指了指车窗外说:“这里叫横六步,据说当年西楚霸王项羽兵败时在这里横着走了六步,所以叫横六步。我的家乡就在前边,离这里不远。一会儿我们就能看到霸王祠了,过去叫项王庙。据说,中国宋代有个叫杜默的读书人,为人刚直豪放,屡次参加科举考试不中。一天,杜默路过乌江,带醉游项王庙,望着气宇轩昂的霸王塑像,由霸王的悲惨遭遇,联想到自己穷困潦倒的身世,不禁悲从中来,登上案桌,抚摸着塑像,边哭边诉:‘英雄如大王而不得天下,文章如杜默而不得功名,能不悲乎!’说罢又放声痛哭。守庙的人见了,怕他因此获罪,便强行把他扶出门外。回来后,守庙的人点着蜡烛再仔细一看,霸王神像也同样泪流满面。田中樱子小姐,你说这神不神啊?”
“神,真神啊。”你顺着江先生的手指望去,满眼葱郁的绿色,这个季节一切都被绿色掩映了。
江家春似乎揣摩到了此刻田中樱子的内心所想,不由感叹道:“田中樱子小姐想看的东西有些已被二战期间日军的战火烧毁了,这里曾经有一个昇钟寺,关于这个寺还有一个凄婉的民间传说呢,小姐想听吗?”
你急切地回答:“当然想听了。”
江家春将车放慢了速度,边开车边讲述起来:
“从前,有位会造钟的老头,他造出的钟声音清脆悦耳,造型也好看。老头早年丧妻,膝下只有一个女儿陪他。女儿16岁那年,已出脱得十分漂亮,远近闻名。皇帝闻知了这事,想把老汉的女儿弄到宫中,纳为妾。老人怎么也不同意。皇帝知道后十分生气,于是下了一道圣旨,命老人在四十九日内炼就一口重一千二百斤、径长三米的青铜钟献上。如交不了钟,就将他女儿带进宫里。于是,老人一天到晚炼呀炼呀,炼了一炉又一炉,但都失败了。眼看交货的日期就要到了,老人急得茶饭不思。女儿见老父急成这样,心想如果钟到期交不出,我就要被迫进宫,做皇帝的玩物。倘是这样,倒不如一死了之。想到这儿,女儿来到父亲身边,满眼含泪看着炉火,纵身跳入炼钟炉中,这时炉火中出现了一口很大的青铜钟,闪着金色的光亮。老人一看,悲痛欲绝,顺势也扑入炉火之中,化成一缕青烟。只见这口钟冒着青烟,慢慢地朝空中飞去,飞呀飞呀,最后落在楚霸王项羽南逃时登高遥望刘邦追兵之地,也就是这附近一个叫高望的地方。奇怪的是,这口钟每到夜深人静之时,就会冒出缕缕青烟,发出凄惨的声音。当地百姓认定这是一口神钟,于是大伙儿凑钱,在大钟落脚的高望建了座寺庙,取名‘神钟寺’。天长日久,人们叫白了,就成了‘昇钟寺’了。不幸的是,这座寺庙二战期间被侵华日军一把火给烧了。”
江家春停住话,侧目望了田中樱子一眼。
你尽管没有与江老板的目光对视,但你知道此刻他在看你,想知道你内心的反应。你正为这个凄婉的故事而惊叹,可惜的是这个寺庙被烧毁了,又是侵华日军烧毁的,当年侵华日军在这里到底都干了些什么?难怪田中角荣叔叔离世之前那么深深地忏悔着,可这一切你不可能告诉眼前这个刚刚结识的中国男士。于是,你只好遮掩着自己的内心,并礼貌地说:“真是太对不起了,但愿中日两国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江家春淡然地笑笑说:“这已经是历史了,大和民族和中华民族总是仇恨不符合友谊的潮流。”
这时,迎面走来一队穿戴花花绿绿的行人,敲锣打鼓,吹着唢呐,中间几个人抬着一顶花轿。
你看着,好奇地问:“这么多人吹吹打打的,在干什么?”
江家春说:“这是迎亲的队伍,是我们这里一种比较古老的迎亲方式,新娘坐花轿。本来现代人结婚都坐小车了,酒席也到大酒店去办,但最近几年古风日盛,很多讲究的人家就选择这样的迎亲方式,既经济实惠又古色古香。如果樱子小姐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跟踪看看。”
你立刻兴奋地说:“在中国的天浦县见识一场古色古香的婚礼也是很难得的,如果江先生能带我见识一下,我会非常感激的,毕竟这是偶遇呀。”
“好吧。”江家春立刻调转车头,尾随迎亲的队伍而去。不一会儿,队伍就进了一个村庄,又进了一个大院,院门口挂着红灯笼,远远望去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江家春将车停在村口,就带着你钻进了人群。
你跟着江先生挤进人群,又挤进院子,因为人太多,注意力又都在新娘子的身上,因而也就没人发现你这个日本女人,当然你的装束跟中国女人也没什么区别,你看到此时的院里院外已哄成一团,人们举着酒杯,没有酒杯的就用一只大瓷碗替代,男女老少兴致勃勃,正在唱一首迎亲的仪式歌,叫《十杯酒》:
“一杯酒,酒有糕,酸酸甜甜赛蜜桃,
今年吃了这杯酒,来年早子把娘叫。
二杯酒,二朵花,麒麟送子到你家,
前头拴的是骡马,后头屋里中探花。
三杯酒,三月三,新郎哥好比沈万三,
天下财主他为最,金银财宝堆成山。
四杯酒,四如意,新郎官好比郭子仪,
男男女女子婿多,都是朝中做官的。
五杯酒,五登科,养儿育女受苦多,
北京城里去赶考,考中状元第一个。
六杯酒,六荷莲,荷莲长在藕塘边,
五黄六月结莲子,好像刘海戏金蟾。
七杯酒,七对剑,金丝灯笼挂两边,
灯笼上面四个字,‘文官’‘武官’写两面。
八杯酒,八鹤内,新郎官好比薛仁贵,
薛仁贵,骑白马,子子孙孙保中华。
九杯酒,九同居,秦邦不纳苏秦计。
日后六国为丞相,一心一意保朝纲。
十杯酒,十大全,新郎哥买马置庄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