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连薛三才都感到疑惑，不由问道：“为什么不能？子文你可能不知道朝廷上官斗的残酷性。你要知道，今天朱灵亲自擒拿福王，定与福王结仇，斩草除根是官场上的第一准则，你看看刘生对高知府所做之事就应该明白这个道理的。”
毛杰摇头笑道：“朱灵毕竟是万岁府邸出来的人，谁都能杀福王，唯独他不能。”
宗帅追问道：“为什么？”
毛杰一字一道：“忠诚！”
“忠诚？”宗帅不解道。
“对，就是忠诚，他们这种从府邸出来后被交予重任的老人，做每一件事都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这件事对万岁有什么影响。你真的以为朱灵是来救我们的吗？”毛杰解释道。
“难道不是吗？”宗帅奇道。
“当然不是，他是来救福王的。”毛杰说道。
“要是来救福王的话，不是应该把咱们灭口了才是吗？”薛三才也问道。
“灭口？他能将整个开封城的人都灭口吗？”毛杰不屑道：“我说他是明白人，主要是说他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你就别卖关子了，直接说！”宗帅着急道、毛杰嘿嘿一笑，故意慢声慢语的说道：“他知道不能让福王被咱们杀掉，也知道薛大人决不能让刘生杀掉，更知道福王被他救后不但不会感激他，还会害他，他更知道怎么留后手。不信的话，咱们打个赌，我猜想他一会肯定会将刘生满门和女真奸细全部灭杀，然后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最后再密参福王一本，把此事交给万岁处理。”
宗帅上前两步，一副不认识毛杰的样子，慢慢说道：“杰子，我才发现，你的内心怎么会如此阴暗！”
毛杰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道：“这是常识好不好。”
正在这时，薛三才指着刘生的宅邸方向，叫道：“宗小子你快看那边，真的烧起来了！”
宗帅顺着薛三才手指方向望去，果真有大火烧起，不由得嘀咕道：“果真被杰子猜对了。”
毛杰也看到了大火，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本应延后的乡试就得如期进行了，我也得复习一下，避免大意失荆州。”
万历四十四年八月八日，今日正是河南乡试的前一天，按照朝廷的制度，乡试之前要张榜公示考试时间、地点，以及正副主考官、十八房同考官、外帘官的名字。一般来说，都会提前七天公告。
可今年由于刘生兵变等原因，直到开考的前一天，才将公告张贴出来。
整个河南的考生加一起将近万人，立马将提学衙门被拥得水泻不通，毛杰有着宗帅的路子，当然不用像外面的士子一样挤来挤去，提前就知道了公告的内容。
由于毛杰等国民会考生都在开封城外的刘家老宅备考，所以李知府率领众地方官特意赶来给考生发钱以及饯行。
本来往年的“宾兴”仪式是在安远门举行的，可是今年却不成了，原因很简单，安远门争夺战已经将安远门附近弄成了一片泽地，没有一年半载的时间是很难通行的。因此今年只能改到大梁门举行仪式，仪式很简单，就是在城门出接应考的士子们去酒楼搓一顿，再送些银钱，预祝高中罢了。
不但彰德府如此，河南的其他几个府也一样。
这时候的毛杰连死的心都有了，实在是太累了，好不容易在战场上将性命保住，还没来得及消化一下，紧接着又是连续四日的魔鬼式题海战术，毛杰觉得自己真的是要透支了。到现在，毛杰双目已经熬得赤红，一闭上眼睛，全是漆黑发亮的汉字在眼前飞舞。
“要是现在有张床就好了。”毛杰站在那里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中就这么靠在城门边睡着了。
在梦中，他又回到了家中，透过窗户看到了自己的妈妈和爸爸正在那里伤心，自己的照片被供奉着。
“原来我已经死了吗？”毛杰心里默默的念叨。
“杰他妈，别伤心了，小杰和帅帅都只是失踪，没准是被帅帅带到那里去冒险了。”毛杰听到爸爸那熟悉的声音说道。
他的母亲没有说话，就只是呜呜的哭泣。
毛杰想要冲进屋子告诉父母自己还活着，可是一阵欢呼声将他从睡梦中惊醒，瞪着血红的眼睛看去，原来，彰德府李知府领人过来给考生们送行了。
毛杰苦笑着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流泪了，不知不觉间，自己的泪水已经打湿了衣襟，不由得自嘲一笑：“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遂又摇了摇头，叹道：“唉！过去的只能去怀念，我还是想想怎么能和蟋蟀在这个即将混乱的世道中生存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