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飞机起飞以后，这些上帝的孩子们的勇气就跑掉了不少；和我军的机群遭遇之后，剩下的那点勇气也都全部还给了随军牧师，因为他们谁也不想先到牧师宣传的那个虚无缥缈的天国里去报到。起先，麦克金看见只有四架我军的飞机，还故作镇定，暗想等他们钻进“渔网”后一网打尽！但是，还没等他收拢网口，那四架飞机就如同霹雳闪电一般，雷霆万钧地凌空而下，把他精心织成的“渔网”冲得稀烂。麦克金还想拼命挽救残局，重新集结力量，把我军的机群包围消灭。但是，战斗的激烈发展，却使他很快地感觉出来：他们又上了当；不但没有牵制住共军机群，反被共军的机群牵制住了！他不觉想起昨天同罗伯特和鲍勃的那场谈话，特别是罗伯特说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不能低估了对手”使麦克金后悔莫及，感到他确实吃了低估对手的亏。不过，他毕竟是一只具有狐狸智慧的美洲虎；他很快从忿怒和懊悔中镇定下来，想出了一个新的诡计：他发现共军的飞机一开始就把他作为主要的攻击目标，一直紧追不放；后来当他呼喊他的“孩子们”向他紧紧靠拢，赶快过来援救他时，他发现共军的飞机也都立刻集中过来，毫不放松地跟在他们机群后面进行攻击。
这时麦克金不禁想起了上一次那几架共军的飞机，也是采用这个战术，使他想去援救鲍勃的计划遭到失败。他顿时悟到：共军是在利用“打蛇打头”的办法，牵制他们整个的机群！刚才他们一定是通过他后面带着的双僚机和机身上的标志，发现他是整个机群的“蛇头”的。现在应该怎样扭转这种局面呢？他转动着绿眼珠思考了一瞬，又向后面看看：现在他在整个机群的最前面，和共军的机群距离比较远；他想：现在共军已经看不清他机身上的标志，主要是凭带队长机的位置来进行追击了。他立刻想出了一个金蝉脱壳的办法：在无线电里命令一架僚机代替他进行指挥，接着他很快和这架僚机变换了位置，让僚机带领整个机群继续向前飞去，让共军以为还是他在带队。然后他一面准备溜出机群，一面命令僚机带领整个机群进行反扑，吸引住共军机群的注意力；这时他便趁着混乱疾速下降高度，当大批共军机群都被他的假带队长机吸引过去的时候，麦克金已经带着二十多架漏网的敌机从低空溜出来，然后疾速爬高，向金川江口那边的空域拼命赶去。
这个巨大的危险，很快被我地面指挥引导小组和机场指挥所发现了。这个时候，正处在敌人的轰炸机群从低空云下渐渐接近金川江口的关键时刻。
当高骏涛中队冲乱了敌人的“渔网”，刘荣山带领整个大队同敌人展开了激烈空战的时候，地面指挥所里，气氛也显得十分兴奋热烈。姚凯和祁征远从扩音器里空中通话的情况判断：一大队已经牵制住了敌人的战斗机群；这就是说，新战斗方案的第一步已经胜利实现了。姚凯一面告诉侦察参谋注意这个战斗空域的敌情变化，一面把主要的注意力转移到金川江口低空云层中孟胜刚带领的主力机群上；他们从情报部门报上来的敌情预报上，知道敌人的轰炸机群已经出动了，正在向金川江口接近。姚凯一面把情况通知了空中的孟胜刚，一面通知金川江口的地面指挥引导小组，要他们特别注意敌轰炸机群的动向，及时准确地把情况报告给空中指挥员孟胜刚。这时，在姚凯的脑海里，仿佛看见一大群黑压压的敌B-29轰炸机，正在从海上低空r句金Jil江口蠢蠢飞行着，敌军指挥官在座舱中凶恶而狂妄地冷笑着。指挥桌上另一部专门通讯设备的扩音器里，响着从金川江i：ml地面指挥引导小组发回来的敌轰炸机群渐渐向我机群隐蔽地区接近的报告：
“蓝布五百丈。三百丈。二百丈。一百丈。九十丈。八十丈。”
由于我们采取了反干扰的措施，派部队消灭了敌人设在金川江Iml附近的情报干扰电台，因此今天空中和地面的联络十分通畅，清晰；当不通话的时候，扩音器中只有一些轻微的电流沙沙声。姚凯听着地面指挥引导小组的报告，看着标图桌上向金川江口移动的蓝线；后来他又看看表，根据敌轰炸机群的速度和航向，他准确地判断着敌机快要到达孟胜刚带领的机群隐蔽的云下。这时，他抬起头来看了祁征远一眼，只见祁征远也专心而沉静地看着表，然后望着姚凯坚定有力地点了点头。姚凯立刻对着话筒命令道：
“二零一，狗熊已经到了你下边，狠狠打！”
扩音器中孟胜刚回答了一声“明白”，接着就向隐蔽的机群果敢有力地发出命令：“出击！”
指挥所里的人们都神情振奋地听着，他们能够想象出，此刻在空中，孟胜刚带领的几十架银色战斗机，闪电般地从云层中穿出来，像一道道银箭直射向蠢蠢飞行的敌轰炸机群；机头前冒出一条条通红的火舌，准确地射在敌人的轰炸机身上，敌机纷纷起火下坠，其余的慌忙扔下炸弹，惊慌失措地抢着向海面低空逃窜，有的吓得栽进了海中这时，扩音器中听不清别的声音，只有不时从那些低微的、模糊不清的互相招呼的声音中，迸发出一声声突兀的、猛烈用力的怒喊：“打！”
“打！”
“打！”
当孟胜刚带领的主力机群按计划拦截住了敌轰炸机群，展开猛烈攻击之后，姚凯和祁征远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刘荣山他们同敌战斗机进行激战的战斗空域这边。
他们关注地倾听着这里的空战情况，喜悦地想：只要一大队再坚持几分钟，孟胜刚他们那边就能完成歼灭敌轰炸机的任务，整个作战方案就能全部胜利实现了。
这时，侦察参谋的声音有些不安地抬头报告道：“团长，十五号空域发现一批敌战斗机，正向金川江口疾速接近，对副团长他们威胁很大。”
姚凯的目光立即向标图桌上望去，问：“刚才怎么一点没有预报？”
侦察参谋回答道：“雷达一直没有看到这批敌人。可能是刚从一大队空战的大机群中溜出来的。”
姚凯看着祁征远，气忿地说道：“真狡猾！这个秃老鹰发觉上了当，又临时改变战术了。”
祁征远沉静地点点头道：“决不能让他们靠近金川江口。我看，现在只有直接告诉空中，让高骏涛中队退出战斗，赶去拦截这批敌人！”
“对！”姚凯立即拿起话筒，命令道：“三二七，十五号空域有一批小狼，正向金川江口靠近。你们马上退出战斗，去拦截他们！”
扩音器中立刻传来高骏涛那坚定有力的声音：“三二七明白！”接着是他们互相招呼的声音，但是声音很快变小了。
领航员激动地说：“高中队长他们动作真快！”
姚凯看看表，向祁征远说道：“老孟他们那边，大概最多还有五分钟就能结束战斗。可是现在，每一分钟，对高骏涛中队都是严峻的考验。”
祁征远看着桌上的扩音器，坚定地低声说道：“他们一定经得起这样的考验。”
一瞬间，扩音器中几乎同时传出江文玉和程双虎的声音：“三二七，左前方发现小狼，高度七千！”
接着传出高骏涛刚毅坚定的回答：
“左转弯，切过去拦住它！”
指挥所里一片寂静。大家都明白：高骏涛中队即将同敌机遭遇，战斗就要进入自热化了！
扩音器中，又传出尉迟恒那依然冷静沉着的声音：
“三二七，敌人的带队长机在中间！”
略略沉默了一瞬，突然响起高骏涛果断有力的声音：
“三二八、三二九、三三〇，向我靠拢，猛攻敌人的带队长机！”
接着是江文玉、尉迟恒和程双虎在剧烈动作中回答“明白”的声音，他们大约已经风驰电掣般地冲进了敌机群中，勇猛地“咬”住了敌带队长机
这时，侦察参谋放下听筒，向姚凯和祁征远兴奋地报告道：”监听台收到了敌人通话的声音，敌人已经乱了套了！高中队长这一手干得真漂亮！”
姚凯喜悦地看了祁征远一眼，向侦察参谋道：“把敌人通话的声音接过来。”
“是。”侦察参谋兴奋地回答一句，拿起电话向监听台传达了命令，不一会，从那边接过来的扩音器里传出一片混乱嘈杂的“叽里咕噜”的喊叫声。
懂英语的侦察参谋在旁边解释道：“这是敌人的带队长机在狂叫：‘快向我靠拢！
快向我靠拢！’高中队长他们的动作把它吓坏了！”
姚凯兴奋地向祁征远道：“秃老鹰没想到我们会来这么一下；证明高骏涛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
这时，从敌人通话的扩音器中又传出一个浑浊的吼叫声和＿个有些急怒，但仍显得稳重老练的声音，在“哇啦哇啦”地对话。侦察参谋听着说道：“这是敌人的轰炸机大队指挥官在紧急求救，大骂战斗机指挥官出卖了他们。
敌人的地面指挥官也发了火，要战斗机大队指挥官不惜一切代价赶到金川江口去！”
姚凯充满信心地说道：“有高骏涛中队在那里，他们永远也不可能赶到金川江口了！”
祁征远思索着说道：“不过，这帮急红了眼的美洲虎，会把一切压力都拼命加到高骏涛中队身上的。”
“是啊，”姚凯充满激情地看着指挥桌上的座钟，怀着对空中战友的深厚感情说道，“能够经受起这种考验的力量，确实是用技术和数字难以计算出来的。”
指挥桌上，座钟“咔咔”地走着。
五分钟！这在地面不过是微不足道的短短一瞬；而在空战中，却是具有多么决定意义的生死关键啊！祁征远看着桌上座钟的红色秒针，他的心此刻也飞向了高骏涛中队作战的遥远的空中。他们面对着比自己多好几倍的敌机，经受的压力是可以想象的；五分钟：在那每一秒钟人的体力和智力都在进行高度紧张急剧地搏斗的空中，要坚持下这五分钟来，这又是一个长得多么令人难以想象的时间啊！他仿佛又看见了高骏涛那生气虎虎、永远也不肯停止前进的劲头，看到了他那双充满着坚定自信的、闪闪发光的眼睛。是啊，只有在这时，你才会感到速度对我们是多么可贵；时间就是力量，时间就是胜利！只有在这时，你才会想到，在那雷霆闪电般的激烈的空战中，我们需要的是什么样的飞行员！我们需要的是这样的飞行员；他们永远是意气风发，生龙活虎；他们在战斗中勇猛顽强、迅速果断！他们比霹雳更猛烈；比闪电更迅疾！在他们的面前，没有做不成的事业，没有达不到的胜利，没有难以逾越的高度！在今天，这种作风的形成对我们是更加重要的。正像一切新生的东西往往也总是并非成熟的一样；人们在同外界的困难和障碍斗争，也在同自身的困难和障碍斗争。祁征远更加坚定地相信：只要具有这样精神的人，纵使他们在一定时间内还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缺点；但是正像他们能够迅猛地踢开一切敢于阻挡他们的困难和障碍一样，他们也一定能够战胜自己，一定能够迅速而大步地前进的。祁征远也明白，姚凯果断地命令高骏涛中队去担当这个艰巨繁重的任务，正体现了他对高骏涛和这个中队的人员的深刻而正确的了解。
扩音器里，好一阵没有传来高骏涛他们的声音。虽则时间并不很长，但在这每一步都是用秒针来计算的空隙里，它就显得格外地长了。人们紧张而沉默地期待着，脸色都显得十分严峻。一面是希望高骏涛他们那边尽快地发现敌机，给它们个迎头痛击；一面是希望副团长他们这边的大队尽快地结束战斗，胜利归来。此刻，人们的心弦是绷得多么紧啊！突然，扩音器里好像从远处发出小江的声音：“三二七，小狼左转逃跑！”
立刻，传出高骏涛的坚定的声音：
“三二九，截住它！”
接着，是一个温和而沉着的声音：“三二九明白！”这是尉迟恒在回答。
“三三零明白！”是程双虎的仍然乐呵呵的重音。
接着又是沉默。这时候，人们多么想知道空中的情况啊！在那遥远的空中，究竟在发生着怎样的战斗呢？从扩音器里，从那些在剧烈的搏斗和运动中断断续续迸发出来的嘈杂而低微的声音里，人们能够想象得出这场战斗是多么的艰难和猛烈，在那些同志们身上发出来的是多么神奇和可畏的力量啊！
这时候，从扩音器里又响起了一个洪亮坚定、沉稳有力的声音：“三二七，昆仑问你，情况怎么样？”
旁边的领航参谋抬起头来，激动地叫了一声：“司令员！”
扩音器里传来高骏涛那充满信心的、短促有力的声音：“昆仑，三二七很好！ ”
“缠住他们！”司令员洪亮的声音，“一定要缠住他们！多一秒钟也是宝贵的！”
高骏涛的声音：“三二七明白”大约是一瞬间他又作出了剧烈的动作，声音突然完全变得低哑了。接着又是一连串短促的、含糊不清的声音。
这时，那个刚才过去打电话的作战参谋走了回来，向姚凯和祁征远报告道：“司令员指示，要特别注意跟高骏涛中队联络。现在，在六号空域，朝鲜同志们也正和敌人的一大批机群进行激战；他们打得很好，已经击落了不少敌机，很快就可以彻底消灭敌人。高骏涛中队的任务是：不能把十五号空域的这一批敌机放过来，影响最后的胜利。他们现在的任务很重要，直接关系着朝鲜同志和我们这两个空域的战斗。只要他们在那里最多再坚持三分钟，这两个空域的战斗就都可以胜利结束了。”
祁征远不觉看了看桌上的小座钟，他的心此刻也飞向了高骏涛那边，他们正牵制着比自己多几倍的敌机。三分钟，在那每一秒钟人的体力和智力都在进行高度紧张急剧地搏斗的空中，要坚持下这三分钟来，这又是一个长得难以想象的时间！在那样险恶的环境里，每一眨眼情况都是在激烈而迅速地变化着的。
时间，在这里显出了多么奇异的力量。在人们的想象中，指挥桌上那个座钟的秒针，几乎是凝然不动了；它走得那样艰难，走得那样迟缓，似乎好半天才向前移动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