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尽头忽响起了一阵喧闹。
有个六十多岁的男人的声音在高喊：骗人，你们这群骗子！我要去告你们！
杂乱的脚步声和推拉声不断。
老杨从办公室里探出头来，慌张地说：完了，那人闯上来，保安拦都拦不住。
谁？顾若诧异的问。
何福莉的新男友。
啥？何福莉的新男友？
就是上次电视上跟她表白的那个开棋牌室的大哥。
他怎么了？
哎哎，你还总编导呢？算了，一言难尽一言难尽，我先躲躲，你顶着啊。
老杨还没说完，就赶紧躲进了办公室，把门锁的牢牢的。
顾若与白惠芬疑惑地对视了下。二人来不及消化，那堆喧闹已经直冲着来了。
男人气势汹汹，大老远就开始扯着嗓子：喂，你是不是顾若，他们说你是总编导，你负责对不对？
顾若说，是我啊。怎么了。
男人胸一挺，气一提，瞬间摆出气吞山河的架势。好，总算有人负责了，顾编导，我要好好找你谈一谈。
那我们坐下来谈。
不用了，有话直说。
男人指了指挂在走廊里女嘉宾的节目照，我问你们，你们安排这些女人上电视相亲，到底有没有查过祖宗十八代？
我们没有查过祖宗十八代，但保证能展示女嘉宾们真实资料。
好，真实。男人冷笑着，指着墙上何福莉的照片：那你们为什么没说这女人得了乳腺癌？
这一声质问，把顾若包括在场的人全问傻了。
走廊里静悄悄的，人们面面相嘘。
乳......乳腺癌？顾若木木地重复了一遍。
是的，三年前切了一只乳房，今年一月份又扩散了，医生说再切一只乳房也未必救得回来。这女人一跟我好，就向我借了三万块钱，我开始还当是她做生意用，根本没想到是医药费。老子摸着那****还想怎么手感那么滑，******原来全是胿胶。
你说话注意点，顾若板起脸。
呵呵，我是大老粗，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找一个服侍我的老婆，不是躺床上让我服侍的病痨。你们把这种快死的人拿出来电视相亲，你们有没有职业道德？你们这不害人么？
那你应该去保姆所找个阿姨。她们便宜，而且还能活很久。
哎，你这怎么说话的？你什么意思啊？男人喉咙扯响了三度。
顾若挑起嘴角，轻蔑地望住他。我没什么意思，我不过是顺着你大老粗的意思往下说而已。
气氛剑拔驽张，所有人都吓得屏住呼吸。其实他们早就想告诉这男人，你找楼下扫地的理论都比找顾若金汤算账要好。
你，你给我等着，我要投诉你！
话音未落，一只女式平底鞋在空中划着线朝男人后脑准确地飞来。
砰，男人的头重重地被砸中，痛得他蹲在地上哇哇大叫。
所有人朝鞋子的起点看去。
一个魁梧的身形叉腰站在走廊中央，眼睛瞪的比铜铃还要大。
你再敢诋毁老娘，老娘把你从楼下扔下去！
何福莉一字一句吼。
会议室里冷冰冰的。
人们低头不语。白惠芬坐在何福莉身边，悄悄握住了她的手，给她一些鼓励。
老杨看着何福莉，长长叹出口气来。
何大姐，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们节目组你的病情。
何福莉还未开口，顾若忽然插嘴，这是隐私对不对，何大姐有权不告诉我们。
老杨有些责怪地望了眼顾若。我问你还是问她？
我的确是得了病。何福莉开了口。但医生也没说我一定会死。
那你也借了钱？
我借钱是写了借条的，更何况他说过要跟我结婚的。
说过要结婚跟真的结婚是两回事。
你的意思就是说男人的话都是屁？
哎，你跟他走在一起，是因为节目组的拉线，你跟人家有经济纠纷。我们是要负责任的，你明白不？
我跟他睡，准备跟他过一辈子，这还不够么？就算是卖身，也不止三万块钱吧。
何福莉眼圈红了。老杨觉得不忍，闭上了嘴。
顾若说，何大姐，你没什么错，错的是这些自以为是的臭男人，他不值得你难过。
何福莉转向顾若说，顾编导，我错了。其实我已经是快死的人，不应该再有想法来相亲。
何姐。白惠芬热泪盈眶。
何福莉缓缓站了起来，向众人鞠了下躬。
医生说我可能活不过两三年，但我就是不信，那些鸡汤啊电视剧里都不这么演的么？我也想成抗癌英雄呢，我原本想啊，先找个老伴，过上开心安稳的日子，活上十年二十年的也没啥问题，我压根没想过要害人哪，对不起，给各位添麻烦了。我何福莉在这里向大家先道个别，只是舍不得各位姐妹，我......
她说着，声音哽咽起来，白惠芬再也忍不住，抱住何福莉大哭起来。
别哭别哭，何福莉笑起来，象哄小孩似的。我这还没死呢，你哭啥？
顾若也站了起来，坚定的说，何大姐，谁说你可以退出节目了？我这个总编导还没同意呢。
转头盯住老杨，说，领导，我说何大姐非但不能退出节目，咱们还要为她打造一期专刊，鼓励大家都向她学习，你同不同意。
还没等老杨开口，她又打断说，不同意也得同意。
老杨也站了起来，扯着嗓子喊，喂喂喂，谁说我不同意了，你凭啥抢了我本来要说的话了？
胡海天一身禅衣飘飘落座后，对服务员说，屋里熏香的气味不正，不是越南的货，说着又从怀里抖出块沉香来说：点上，这是星云大师开光过的宝物，一克就一万多，今天给贵客们去邪积福，保证明年开始升官发财。
宾客们齐齐捧场笑说胡老板请人吃饭连空气都讲究。胡海天说，钱我是无所谓了，现在觉着人生如戏四大皆空，积些福报攒点功德才最重要，不瞒大家，我去年就开始吃素了。
于是大家说，这才是境界。
林飞走进这个百米大的会所包房，满屋香气呛得他忍不住咳了几声，胡海天迎上前，说：贵客贵客，上座上座。各位，这是建设局的新秀林飞林科长，是我老弟，是今天的主角！胡海天又连着为他介绍了数位房产大亨，张口闭口都是几亿几亿的人物，大家说，商人再牛逼，也得靠官爷们讨口饭吃，林飞说我不是官，正说着，身子却已不知被人按进主宾的座位了。
他一转头，迎上了一张精致白晳的脸，看着有些熟悉。
“菲菲，快敬茶！”胡海天的声音立马跟上。
斯菲菲宛然一笑，一杯龙井由纤纤玉手递来，晃得他满眼都是绿，他礼节性地起身想要接茶，不料措手不及地碰翻了茶水，胸口湿了一片，烫得刺痛，忍不住倒退了几步。
“怎么毛手毛脚的！”胡海天毫不客气劈头盖脸地骂了过来。
斯菲菲花容失色不知所措，林飞连忙说：“没关系没关系，是我不好，自己太不小心了。”
“陪林科长去洗手间清理一下！”胡海天继续命令着。
“不用了。”林飞示意斯菲菲赶快落座。“女士你请坐吧，我一个人去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