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过，是在皇宫之内。
太子的葛华殿里头的玉柱上纠缠的龙凤，与这船上九龙戏珠的图案，颇为相似。
尤其是那双眼睛，传神之极，简直像是出自一人之手。
夏侯连沐眼中掠过赞叹，他没想到一个商人都如此识货，一眼就看出这里头的雕刻非同一般。
“荣老板好眼力，实不相瞒，这船上的雕刻之物，皆是由宫廷御用的师傅，亲手一笔一划雕刻而出。”夏侯连沐轻笑着，解释道。
欧阳漪绒眼光一亮，“五皇子此话！”
“没错，在这浏河上来往的客船，皆是五皇子府下的产业。”夏侯连沐说道，“不过起初连沐只是用来与皇兄皇弟自个儿游玩观赏而已，没想到过了几年会成了这个用处。”
欧阳漪绒惊叹道，“看来五皇子的经商头脑也不逊于您的文采嘛。”
与此同时，欧阳漪绒在心里暗暗的感叹。
夏侯连沐这小子看来是对柳桦用真情了吧，不然怎么会这么简单就对她老老实实的交代这个？
夏侯连沐摆摆手，笑言，“荣老板莫要开连沐玩笑了。”
两人又在雕刻上头说了几句，而后外头传来呼唤声，让夏侯连沐眼睛一亮。
“柳桦参见五皇子。”
没有与柳桦同来，而让她在慢些时辰过来，是欧阳漪绒的安排。
夏侯连沐从位置上站起，虽然对待欧阳漪绒的时候也是满脸的笑，可那是带着些微距离的，讨好的笑意。
而如今见到了柳桦，夏侯连沐的笑染上了许许多多的暖色，就连眼底的亮光，也是裹着浓浓的温柔与宠溺。
他走到了柳桦的面前，声音低柔的不可思议，
“你怎么来了？”
柳桦红着脸，飞快的看了他一眼，道。“是公子吩咐柳桦来此，为五皇子与公子抚琴助兴。”
五皇子心头一喜，转过头，看着欧阳漪绒。
他还未说些什么，欧阳漪绒就起身，抢白道。
“今日邀约五皇子来此，荣某不敢有所怠慢，只好请了赏色居里头琴艺最为高超的柳桦姑娘前来，为五皇子表演了。”
欧阳漪绒说笑着，“五皇子可是满意荣某的安排？”
夏侯连沐伸出手，将柳桦的小手牵在了手心里，在柳桦低声惊呼的时候，笑言点头。
“满意，自然是极满意的！”
欧阳漪绒笑了笑，看着两人推推搡搡，情意绵绵的样子，心中也不由感到宽慰。
郎有情，妾有意！
如此一来，她既不会觉得对柳桦亏欠什么，而且有这份感情做奠基，五皇子成为赏色居的后盾，也是极有力的。
柳桦坐在了船尾上，扬手弹奏了一曲。
欧阳漪绒手里转着就被，时不时的瞥了瞥身旁全然入迷，只顾着紧紧注视着弹琴之人的夏侯连沐，心里的计划多了几分坚定。
一曲终了，柳桦行了个礼，便走到了两人面前。
夏侯连沐连忙献殷勤。“快坐下吧。”
柳桦没有动作，却是直勾勾的盯着欧阳漪绒。
夏侯连沐也朝她投来视线，她耸了耸肩，眨着眼，对柳桦说。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柳桦，既然五皇子盛情难却，你就应了吧。”
柳桦脸上大红，咬着唇低声应了句是，坐了下来。
三人围着小圆桌坐着，游船已经离岸，在清宁的浏河上缓缓随波流动着。
夏侯连沐虽然一直与欧阳漪绒谈话，可眼角余光注视着的，一直是身旁一直垂首不言的柳桦，情意慢慢的流泻而出，是欧阳漪绒从未见过的深情。
如此看来，欧阳漪绒不打算绕弯下去。
她将手中轻晃的扇子收了起来，放在桌面之上。
低沉的一道声响，让两人一同将目光转到了她的身上。
夏侯连沐以为是自己怠慢了欧阳漪绒，惹得他不高兴了，便忙道。
“抱歉了荣老板，是否让荣老板不尽兴了？”
欧阳漪绒摇了摇头，看了眼朝自己投来担忧目光的柳桦，她开口说道。
“既然五皇子与柳桦都在此处，荣某不妨有话直说了。”
夏侯连沐点头，表示赞同。“荣老板只管说吧。”
欧阳漪绒顿了顿，开口说道。“五皇子向柳桦求亲一事，荣某已经有了考虑。”
一听到要说婚事，夏侯连沐顿时精神了些，支起了背脊，用手将柳桦放在膝盖上的娇柔双手握紧。
“荣老板，我夏侯连沐对柳桦一心一意，这门亲事，我是非常的认真！”
欧阳漪绒扬起了手，示意他先不要说话。
她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说道。
“五皇子的真诚，荣某相信柳桦比荣某清楚的多，而荣某与柳桦交谈过了，也明白柳桦的心意，与五皇子心中所想所愿一致。”
闻此言，夏侯连沐有些激动的看向了柳桦，眼中的光闪烁着情意，柳桦也是含情脉脉的与他对视，半晌之后，幽幽的别开了视线。
夏侯连沐以为是柳桦害羞，便回过头与欧阳漪绒说道。“既然如此，还请希望荣老板成全连沐与柳桦的情意。”
这小子，这话说得怎么像是把她当成了棒打鸳鸯的人呢？
欧阳漪绒在心里腹诽了会儿，便对他说道。
夏侯连沐一听，忙着急的问。“只是什么？荣老板若是觉得有什么难处尽管说出来？连沐能做的一定都做尽了！”
欧阳漪绒很是佩服的看了他一眼，而后缓声说道。
“荣某与柳桦相处的时日不长，但是赏色居里头的每一位姑娘，都是荣某与林妈妈花费了心思来栽培，而柳桦是其中的佼佼者，赏色居更是离不开她！”
夏侯连沐听欧阳漪绒这般说，只以为欧阳漪绒是害怕赏色居没有了柳桦之后，生意会变得不好。
为了取得美人归，他想都不想，立即开口保证道。
“荣老板的担忧连沐自然清楚，荣老板放心，以后连沐会帮荣老板搭桥牵线，以后宫中的大小歌舞表演都交由赏色居来负责，并且尽力为荣老板搜寻各地美女，荣老板这样可是满意？”
柳桦很是吃惊的看着夏侯连沐，眼底的感动满的不能再满了。
啧啧啧，夏侯连沐还真是愿意下血本啊，为了柳桦这么大的亏都吃？
欧阳漪绒做出微微心动的表情，可依旧是迟疑，挣扎着。
“唉，五皇子误会荣某了，荣某并不是这个意思！”
这下子夏侯连沐着急了。
“荣老板有话大可直说，不必对连沐拐弯抹角。”
欧阳漪绒看了眼满脸着急的夏侯连沐一眼，叹了口气，才缓缓说道。
“荣某一直把柳桦当成自己的亲妹妹，妹妹能得到五皇子的青睐与欢喜，是柳桦的福气，荣某自然是为她高兴的！”欧阳漪绒顿了顿，脸上的宽慰渐渐转为担忧。“可五皇子也知道，柳桦的出身！”她刻意不说，给了夏侯连沐一个想象的空间。
夏侯连沐立即不假思索，道。“连沐不介意，不管柳桦出声如何，是贫是富，是好是坏，连沐都只要柳桦这个人！”
如此直白大胆的告白，柳桦听得耳朵发红，眼眶的热也有些压抑不住。
凝视着对自己深情注视的夏侯连沐，低声哽咽着，“连沐，能与你相识相知，是柳桦一生最大幸事！”
“柳桦，别这么说。”
欧阳漪绒见两人的对视与谈话越来越触动她某根被封闭了许久的神经，她立即打断，“好了，甜言蜜语你们留着自己说，不要在荣某这个孤家寡人面前表现出来。”
欧阳漪绒对夏侯连沐清声说道，“荣某相信五皇子不是如此敷衍之人，柳桦虽然出身青楼，却是清清白白的好女子，荣某自诩非常相信这点。”
“柳桦能有荣老板这样的好东家，是柳桦的福气。”夏侯连沐称赞道。
而欧阳漪绒却是摇了摇头，说道，“可是五皇子，纵使你我不在乎这些，可不代表别人也不在乎。您是皇子，夏氏王朝的主子，百姓们不会愿意看见他们拥护的人，娶了一位不清不白的女子。”
夏侯连沐的脸色立即变得难看了起来，柳桦也悲戚的低下了头。
欧阳漪绒并没有给他们缓冲的时间，接下来说的话更是直白的伤人。
“不管怎么说，柳桦始终是出身低等的艺妓，就算她琴艺再高超，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况且，五皇子您认为皇上与皇后，或者是您的母妃和家族，会同意，甚至是乐意您娶一位对您没有任何帮助，甚至可能会使您的身份地位蒙羞的青楼女子么？”
这句话，着着实实的刺痛了柳桦的心，她泪珠子话落了脸颊边，不言不语的哭着，眼眶红了一圈，倔强却又压抑的模样，叫人看了心疼。
夏侯连沐将她拥入怀中，脸上的落寞惨淡漂浮了许久。
而后，他做出了决定，无比的坚定不移。
“我，夏侯连沐这一生，非柳桦不娶，如果父皇和母后他们不能够理解连沐，那么连沐愿意此生余下的时间，青灯古佛相伴！”
柳桦埋入他的胸前，终于哭了出声，声声抽泣夹带着哽咽。
“不，连沐，柳桦不值得你如此，不值得啊！”
夏侯连沐闭上眼，将柳桦拥的更紧，紧紧的抿着唇。
欧阳漪绒看着这两人死心眼的在这里，心里头幽幽的叹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