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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造反者的心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来到北京,参观了我们敬爱的周总理的遗物展览。

在一间朴素的展室里,陈列着周总理生前使用过的珍贵文物:有他常年佩戴的铭刻着毛主席亲笔题词“为人民服务”的像章;有他为长时间工作而驱赶瞌睡和疲倦抹擦的清凉油;还有一只造型奇特的小炕桌,是邓颖超同志为照顾总理、改善总理的工作条件,亲自设计的;还有总理随时带在身上的硝酸甘油药瓶和药片,每当工作过分劳累,心脏不舒服时,就服上一片,稍稍休息一下又继续工作;另外,还有一双圆口布鞋,这是一九七五年四月,总理正在医院进行一次大的治疗,朝鲜金日成主席来我国访问,周总理要下床去会见金日成同志,可是他的腿和脚都肿得老粗,皮鞋怎么也穿不上了,工作人员只好到鞋店为总理特制了这双圆口布鞋。敬爱的周总理,就是穿着这双鞋带病坚持去会见金日成同志的。这里还有······啊,这里的每一件文物都是那样珍贵,那样牵动着参观者的心。这就是我们的总理呀,管理着八亿人口和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土地的好总理使用过的物品。每一件都闪耀着他完全彻底为人民服务的灿烂光辉,每一件都能映照出他伟大的品格和崇高的风尚。

可是使我激动不已的还有这样一件文物,这是一张极不平凡的大字报,是在总理身边工作的十几位同志写给总理的。大字报上有总理的亲笔答复。望着它,望着它,不禁使我泪水簌簌,热血沸腾。我向刚讲解完一遍的工作人员请求道:“同志,请你介绍得再详细一点,把全部的过程和所有细节都讲给我们听听吧!”

讲解员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同志,她掏出手绢来拭拭噙满泪水的眼睛,无限深情地详细地讲起了这张大字报的来龙去脉。

我在总理身边工作了十三年。你们看,这大字报上还有我的签名呢。这已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是一九六七年二月,毛主席亲自发动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烈火正熊熊燃烧,在这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大搏斗的关键时刻,我们日理万机的总理肩头的担子更重了。他除了遵照伟大领袖和导师毛主席的指示去处理国际国内的大事,还要和红卫兵代表谈话,做中央各部、各省市领导人的工作,开会,接见,座谈,批阅文件······工农商学兵、东西南北中,哪件事情不要总理管?哪一个问题不要总理操心?这时候,医生已发现总理因操劳过度,身患心脏病了。可是灭绝人性的“四人帮”却居心叵测地胡说现在的矛盾“是新文革与旧政府的矛盾”,把斗争的矛头指向我们敬爱的周总理,欲置总理于死地而后快。他们网罗了一些坏家伙,围攻总理,无理取闹,有时竟达十几个小时之久。总理的工作本来就够忙的了,再加上“四人帮”的围攻干扰,就更得不到休息了。正常情况下,总理一天只能休息两三个小时,有时一连几个昼夜都得不到休息。大家都爱用“废寝忘食”四个字来形容一个人专心工作忘了吃饭,顾不得睡觉,但这四个字对我们的总理来说,实在太不贴切太没份量了。总理哪有吃饭的时间呀!在他的工作程序表里,找不到“吃饭”两个字。为了让总理能及时吃上饭,我们只好在玉米粥里放一点捣碎的菜泥和肉沫,好让总理能一面批改文件,一面端着缸子喝下去。有时总理要乘车外出了,我们就赶紧将饭送上车去,好让他在车上能抓紧时间吃几口,要不,一下车他又顾不得了。

总理一天比一天消瘦了,病情也一天比一天加重。我们这些在总理身边工作的人,谁看了不心疼,谁看了不担忧啊!我们宁愿消瘦的是自己,而不该是总理;我们宁愿让一百种、一千种疾病来侵袭自己,而不愿总理有一种病,那怕是最轻最轻的病。有一天,总理身体不舒服,他接待完外宾,马上又要去接见红卫兵,我劝阻说:“总理,休息一下吧,你就是休息半个小时也好呀!”总理笑着说:“我有那么多工作要做,能休息吗?”说完又乘车出发了。同志们心疼得说不出话来。我们想了许多办法,一次次的劝告,希望总理能够劳逸结合。但他总是和颜悦色地对我们讲:伟大领袖毛主席在考虑国家大事,我们要保卫毛主席,保护毛主席的健康,我们应该多做具体工作,减轻毛主席的负担。······总理呀,你总是想着毛主席,一颗心全用在贯彻执行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上了;你把全部的精力放在了革命工作上······

怎么办?怎么办呢?一般的劝说实在无济于事了。这天,我们这些在总理身边工作的秘书、医生、护士、服务员、警卫员、炊事员、司机,凑在一块儿开了一个会。中心议题就是怎样使总理注意休息,使他自觉地意识到为革命的长远利益而保重身体。想呀,凑呀,总想不出一个妥善的办法来,憋了好一会儿,有一个同志突然高兴地一拍巴掌说:“有了,咱给总理贴一张大字报!造他的反!”

“贴大字报?造反?”我的思想一时没转过弯来。

“对,要总理注意休息的大字报。这下他不会不重视这个问题了吧!”

“行,这个主意妙!”大家一致赞同。

第二天一早,大字报写好了,同志们纷纷签上自己的名字,我接过来一看,上面写道:

周恩来同志:

我们要造你一点反,就是请求你改变现在的工作方式和生活习惯,才能适应你的身体变化情况,从而你才能够为党工作得长久一些更多一些。这是我们从党和革命的最高的长远的利益出发,所以强烈请求你接受我们的请求。

在大字报的下方,有赵纬、霍爱梅、李进才、张作文等同志的签名。我由衷地赞同说:“我完全同意以上意见!”说完麻利地用毛笔签上了我的名字。然后我兴冲冲地和另一个同志,用图钉郑重其事地将这张大字报钉在总理办公室的门上。这天是一九六七年二月三日。

第二天,我们敬爱的周总理看到了这张大字报,他在这张大字报的左方亲笔写下了一句话:

诚恳接受,要看实践。

周恩来

二月四曰

嚯,倒真引起总理重视了,我们心里都乐滋滋的。可是一琢磨又觉得这张大字报仅是原则要求,没有具体措施,总理怎么去实践呀?于是第二天,也就是二月五日,我们又和邓大姐商量了一下,共同议定了五条“补充建议”,写了一张小字报,贴在这张大字报上,邓颖超同志还亲笔签了名。

这张大字报不仅仅是我们这十几个“造反者”的心声,它也说出了全国八亿人民的意愿,表达了全国八亿人民的请求。

不是吗?大字报贴出以后,凡是来见总理的,不论是首长还是一般人员,都怀着同我们一样的心情,在大字报上留下了自己的姓名。你们看吧,这里有叶剑英同志的签名,李先念同志的签名,轰荣臻同志的签名,康生、陈毅、李富春同志的签名,还有······我想,如果我们把这张大字报公诸于世,那么这张大字报将会引起八亿甚至几十亿个赞同的呼声,全世界革命的人民,真诚关心我们敬爱的周总理健康的人,都会要求在大字报上写下他的名字,献上一颗赤诚的心。

“这一下,总理的生活和工作习惯改变了没有呢?”我激动地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没有。大字报贴出三个多月以后,五月二十一日,总理的姪子、姪女来看望他时,又在这张大字报上添上了新的意见:“您的实践还做得不够,必须真正实践,才是真正支持造反者!”由此可见,总理并没有因此而放松工作,甚至比过去更勤奋了。他曾对一位老首长说:“年纪大了呵,得为党做更多的工作,过好这个晚年······”

啊,这就是我们的总理,我们八亿人民敬爱的好总理,他忘我地为人民服务、带病坚持工作直至生命的最后一息,他将自己的全部精力,贡献给了人民,贡献给了最壮丽的共产主义事业。他实践了自己的话:我们要象蚕一样,将最后的一根丝都吐出来贡献给人民。

啊,敬爱的周总理,人民的好总理!你在世的时候,我没有能够在这份大字报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如今您逝世了,您伟大的灵魂一定仍如江河奔腾不息,仍在为了中国人民的幸福不停地操劳着,操劳着,让我在这份珍贵的大字报上补一个名字,再添上一句话:总理,愿您很好地安息!

我走出展览室,心潮澎湃,当我一想到人世间竟有这样一群豺狼,千方百计、丧心病狂地迫害这样一个伟大的生命时,我的胸腔里象充填了一万个气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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