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嫣然的声音又清又脆，拔高了喊起来，直像是竹篾子“啪啪”地打在脸上。
三个家丁只觉得脑门子突突直跳：“大小姐，你小点儿声，我们听得见！”
“你们听得见吗？”季嫣然惊讶地道，“那你们为什么不给？哦，是还没来得及吗？嗨，我就说季家人不能如此不要脸。”
季嫣然自问自答的一番话，听得厨房里的季氏心头一阵痛快。
而院子里的三个家丁，则是心中一阵发苦：“是，我们还没来得及给。”
“唔，这几只都是下蛋的母鸡，比照市价，每斤多给五文钱就行了。”季嫣然好心地建议道。
三人顿时一脸纠结。
能不纠结吗？她说得轻巧！花的是谁的钱？还不是他们的！
早知道就不答应这野丫头吃鸡肉了，三人愤愤地想。至少，下次再也不给她吃了。除此之外，衣裳也不能给她买，否则，若她闹着穿金戴银，他们供得起吗？
三人心中不快，却不代表其他人也不高兴。在厨房门口霍霍磨刀的武有财，便是一脸喜色。而在厨房里头收拾鸡肉的季氏，亦是面露欢喜，心道真是没有白养这个丫头。
武玛瑙也是高兴的，只不过她却觉得有些奇怪，左手托着罐子朝这边走过来，叫道：“季嫣然，你安得什么心？”
“安得好心呀！”季嫣然冲她眨了眨眼。
武玛瑙不妨她竟是如此诙谐和气，一时间倒是愣住了。
这时，一个家丁从大石头上站起身，却说道：“就按市价给，不能多加钱。”
“不行！我们这是下蛋的鸡！”武玛瑙下意识地反驳道，对上那个家丁黑沉的脸，缩了缩脖子，一指季嫣然道：“她说的！”
季嫣然对她摆了摆手，而后皱起眉头，对那个家丁说道：“这么小气做什么？又不用你们的钱。”
三个家丁顿时愣住了，半晌后犹疑地问道：“大小姐，难道你有钱？”
她有钱？她能有什么钱？季嫣然不答，笑眯眯地反问道：“我是不是季家大小姐？”
“是。”三个家丁答道。
“我是不是要回去嫁人？”季嫣然又问道。
三个家丁虽然心中不解，犹豫了下仍是点了头：“是。”
“父亲是不是会给我嫁妆？”季嫣然笑眯眯地道，这回没要他们回答，自问自答道：“父亲总不会什么也不给我，就叫我嫁人吧？那样是嫁闺女还是白送闺女啊？季家可丢不起这个脸。”
三个家丁听到此处有些明白了，纷纷迅速点头：“老爷心中是疼爱大小姐的，自然会给大小姐准备丰厚的嫁妆。”
季嫣然的眼神闪了闪，昏暗的光线中，神情隐约闪过一抹轻鄙，随即又微微笑着说道：“所以，吃了人家的鸡，该给多少钱就给多少钱。这些钱都记我账上，回到元州本小姐就补给你们。”
“是，大小姐。”三个家丁这回没有多做犹豫，只是想了一下便痛快地解下钱袋子，取出一角碎银子送进厨房里，慷慨说道：“我们大小姐仁厚，你可得把鸡炖得香喷喷的！”
既然是花别人的钱，他们便不心疼了。
至于季嫣然给不给得起，他们是一百个放心——不说嫁妆，只说府里的小姐们每个月都有十两银子的月钱，衣裳、首饰全都另算，而季嫣然好歹是季家的大小姐，又是嫡出，还能短了她这些？
所以，家丁们一点儿也不怕季嫣然给不起。只是，心中隐约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然而思来想去又没头绪，便忽略了去。
季嫣然脸上的笑意早就泯没在昏暗的光线中，抱臂站在晚风鼓荡的院子里，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冷冷地瞧着。
“好，好，我一定多放油！”只有季氏欢天喜地的声音从厨房里飘出来。
武玛瑙见家里的鸡并不是白白被宰，而且给的钱还有多的，心里边舒坦了，托着小罐子又去篱笆边上巡逻了。
随着时间流逝，院子里渐渐飘起浓浓的肉香，缭绕在鼻尖，馋得人直吞口水。
季嫣然早饭没吃多少，中午又没吃，中间经历了跳河、打架、与家丁周旋等事情，一早就脱了力，这会儿肚子简直控制不住地“咕咕”直叫。
武玛瑙倒是没再笑她，此时扒在厨房门口，亦是吸溜口水：“娘，先给我一块尝尝吧？”
季氏一向疼她，搭眼溜了院子里一眼，只见三个家丁没注意这边，飞快挟了一筷子鸡肉塞到武玛瑙的嘴里：“乖乖，憋着吃，别叫他们瞧见了。”
武玛瑙直直点头，含着一口香喷喷的鸡肉，用手捂着不敢露出一丝来。
不多久，开饭了。
一大碗放足了油和材料的炒鸡肉，一碟子素炒茄子，一碟子凉拌豆角，还有一碟子自家腌制的小咸菜。中间摆着一筐软腾腾的冒着热气的馒头，虽然不是纯白面做的，闻着亦十分香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