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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除异己,诸侯受戮 逞雌威,吕后干政

高祖在前线平叛,吕后却在后方与萧何做套子杀了韩信;梁王彭越本来无辜,却也为吕后所不容,不但违背圣意杀掉了彭越,还将他烹煮成肉羹。一杀韩信,二杀彭越,吕后越发干政,使高祖受到极大的震撼,道:“她越来越不像女人了,不像女人了!”

蛊卦。彖曰:蛊,刚上而柔下。巽而止,蛊。蛊,元亨,而天下治也。利涉大川,往有事也。先甲三日,后甲三日,终则有始,天行也。

十岁的刘如意被任命为赵王,要是长期不放他去上任,那里就无人守国。只有一个陈豨守在代国是不能让人放心的。但是要催如意去封国就任,不仅需要有一个贤相,而且得过戚姬这一关。这些天戚姬老是哭哭啼啼的,没有一天的脸色是晴朗的,惹得高祖也是唉声叹气、愁眉紧锁,见到什么人什么事都会发火。

有一个掌玺的御史名叫赵尧的,年少多智,他见到皇上整天愁绪难舒,脾气火暴,就猜到了其中的缘由。

这一天,他见皇上身边无人,便乘间入问道:“陛下近日常常不乐,想是因为赵王年少,戚夫人与皇后有隙,深恐万岁千秋之后,赵王将不能自全么?”

“我正为此事愁思,想来想去找不到一个解决的办法。”

“陛下何不为赵王选一良相,是为皇后太子及内外群臣素来所敬畏的大员,简放出去,保护赵王,就可保无虞了。”

“真能有这样的人吗?他能挡得住皇后的侵害吗?”高祖怀疑,像他本人都对吕后感到头痛,朝中还会有人不怕她吗?

“难道那个御史大夫周昌不成吗?他曾替皇后保全太子,母子二人都十分感激于他,听说皇后还跪拜过他。如果封他为赵国的相国,他对皇后有恩,又对赵王忠诚,难道不能保护赵王母子吗?”

“嗯,你说的不失为一个办法。你去把周昌叫来吧!”

周昌被召入见。高祖说道:“周君,朕想升你一个官职,不知道你能不能胜任?”

“陛下想封、封臣什么官呢、呢?”

“你猜一猜好了。”

周昌低头想了一想:“陛下是、是想让臣当、当赵国的······国相吧!”

“是,你很聪明,一猜就着,想不想去做?”高祖带着一种戏弄的口吻。

“不、不想,臣愿在陛下身边······做······”

“那朕非要你去做呢?”

“那臣就、就没法了。做做、就做吧。”

“赵相国一职,非君莫属,你去之后,主要的责任就是保护好赵王,还有他的母亲。”

“陛下是把、把臣放在火上烤啰。只是臣、远、远在赵国。如何保全得了戚夫人?她是不是跟着赵王前去、去赵国?”

“以后让她去吧,现在朕可是舍不得,要她常伴在朕的左右呢。”周昌听说高祖让他离开他身边,到赵国去任职,也有些戚戚然,说道:“陛下,臣自陛下起兵,便即相从,奈何中道弃、弃臣,不要臣这匹、匹马了吗?”

那高祖一听说周昌提到“马”之事,知道他是讲那次他把周昌当马骑的事,心中也有些感慨,安慰周昌道:“朕并非是不要你在身边,而兹事体大,是朕的一块心病,好在皇后对你敬重,而你去事赵王,想来她是有所顾忌的了。朕就是要这个效果,望公勿辞。”

“臣、臣领命就、就是。”

将此任命对戚姬一说,戚姬也认为惟周昌能当此重任,心里也就稍安。

本来戚姬还不想将如意放走,但高祖的这几句话起了作用:

“爱姬,还是先让如意与周昌早些赴任,先到赵地与代地安抚一下民心,搞一些建设。这两地相加,也是很大的一片国土呢,在朕百年之后,你就可以到儿子那里去住,那里鞭长莫及,这也算是朕能够最大限度保护你的办法了。”

戚姬收泪,点头称是。

但是在赵王起行时,那戚姬还是流了很多的眼泪,因为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呀,而如意也只不过是个少年,虽然已经懂得些世事,还是离不开母亲的,因此那分别场面十分凄切,不忍目睹。

而高祖根本就没有敢出殿去送。

戚姬却送了一站又一站,直至送过了霸上,在内侍的不断劝说下才哭着归来。

御史大夫出缺,该升谁为好呢?高祖将印授在手中抚弄许久,抬眼一看,见赵尧正在侍侧,便说道:“赵君,这付印授,就送给你吧!”赵尧正求之不得,他所以想出了这个主意,一方面当然也是为高祖解难排忧,另一方面也确实有此梦想,把自己的顶头上司弄走,此缺当然就有可能是他的了。

他连忙跪下,“谢陛下升职,臣一定不负厚望!”

赵尧禁不住暗喜,认为这一下子,他的建议终于有了一箭双雕的成果。

高祖十年七月(公元前197年),太上皇病逝。按照太上皇遗言,把他下葬在栎阳毗连的新丰,也就是高祖用人工造成来的一个故乡。皇考升天,自有一番忙碌,王侯将相,那些沛县的将领文臣,全都来会葬。高祖专门在陵墓旁筑一小城,取名万年,设立了监守和官吏。在这次会葬中,代国的监守陈豨没有到来。

也有其他外地官员没有来到的,这不足为奇,所以髙祖也没有在意。但是,丧葬稍毕,赵相周昌还没有返回赵地,就悄悄来求见高祖。

高祖见到了周昌,很是高兴,寒暄了几句,问起赵地的情况,周昌只是点点头,他的沉默想是另有话说。高祖见了他的表情,将左右屏退。

周昌说道:“臣、臣有紧急情况要禀、告。”

尚祖道:

“你说吧,慢慢地说!”

对于别人,他可以叫他们快快地说,惟独这个周昌,不敢叫他快说,愈叫他快说,他愈说得慢。

“代相陈豨,私交宾客,拥有强兵,臣恐他暗中谋变,故特来据报、奏闻,还望陛下多、多加警惕!”

高祖听得一愣,他第一感觉是以为一山容不得二虎,周昌想要把陈豨赶走,一人独揽赵、代两地之相的职权。但一想又不对,这个周昌并不是那样的人。

“你说陈豨没有来吊唁,果真想要谋反么?”

周昌点了点头。

高祖道:“你快点回到赵地,守好你那一摊子,我会马上派人暗访的。如果真有此事,凭着他陈豨这点能耐,这点兵马,还会有什么能为?”

周昌摇了摇头,回道:“不对、不对!”

“你说什么不对,是朕的话不对?”

“是陛下的话、话不对!”

敢于说皇上不对的,恐怕只有他一人。

“有哪里不对?”

“他、他想要造反,从他的立场看,是有、有足够的资本才能、才能与陛下相抗衡的,他或是暗中有势力支······持,或是与匈奴有什么契······约,这些都是臣、臣之估计,只是求陛下不可小、小觑。”“嗯,不错,你提醒了朕,朕一定要查个清楚。”

书到这里,我们就得来交代一下这个陈豨谋反是真还是假,是否有背景的了。

原来这个陈豨本是宛朐人氏,以前跟随高祖入关,战功卓著,得封为阳夏侯,并封为代国的国相。这代地紧靠着匈奴,高祖让他去守边,是对他的了解,也是对他的信任。

他因为经历过许多战仗,所以也佩服那个用兵如神的韩信,与韩信的私交很好。前次当他被封为代相的时候,准备前去赴任,曾私下里到淮阴侯韩信的府上告别。韩信握住了他的手,将他拉进内室,摒去左右,站立中庭,悄悄与他言道:“我与君结交有年,有一句肺腑之言要讲给你听。”

“惟将军命是从!”

“君既奉命为代地之相,看来皇上是崇信将军的了。那代地士马强壮,天下精兵,统集于此,民风剽悍,并不亚于匈奴。将军正好凭借地势,养兵蓄将,图谋大事。那里天高皇帝远,即使有人告密,皇上未必能信,如果此人接二连三地再告,主上才会相信。万一真的触怒了皇上,他必率兵亲征,那时我为君从中起事,来个里应外合,取天下不难。即使退一万步说,你兵败不利,只要往北一走,就是匈奴,与他们联手,也仍然大有周旋之机会。”

“大王一言,令我茅塞顿开,我当悄悄筹备便了。”这陈豨是见识过韩信打仗的,向来佩服韩信运筹帷幄的本领,便向他行了一礼,“谨受尊教!”这才到了代地去上任了。

这些情况当然不被外人所知。

他到代地之后,凭着高祖对他的信任,开始效仿战国时代那魏国的信陵君的做法,蓄养数千食客门人,结交富商巨贾,私招兵将,开始了阴蓄其势的举动。他心想反正那刘如意年纪太小,戚姬是不会放他前来的,这里只他一个人,愿意如何办便如何办,如果皇上问起来,他就推说代地界临匈奴,必须有强兵猛将固守,才能保得无恙。皇上疼惜娇儿,说不定还会夸奖于他。

不料代王改封赵王,又有一个周昌来当赵相,此人话虽不多,眼睛却是特尖,心里也有数。那一日陈豨到得赵地,来拜会周昌,邯郸的客舍,竟都被他的宾客占满,就引起了周昌的怀疑,后来见到陈豨回到代地,前拥后呼的兵丁又是不少,更加令周昌不安。恰逢陈豨出境,周昌正要上书密告,碰上了太上皇去世,周昌借着这个机会到京城来吊唁,顺便就当着高祖的面,告了陈豨一状。

高祖此时,最怕的就是有人反叛,而且周昌是他信任的大臣,有此一说,如何不信?他于是密派几位大员微服私访,他们所看到的情况比周昌报告的还要严重,还查得陈豨的门客种种不法行为,就回来添油加醋地向高祖做了汇报。

高祖本想立即发兵,征剿陈豨,转而一想,还是传诏让他回来述职,将他诱骗到京城再抓捕他。结果陈豨还真没有敢回来,这进一步证实了他潜谋作乱的意图。

传诏史归来向高祖报告道:“陛下,陈豨称现在北疆不宁,韩王信与匈奴兵马不断在边境上骚扰,因此他不能离开,待边境有所安宁后再来见您!”

高祖道:“这是他明面上的理由,据你自己观察是真是假?”

传诏史道:“按理,他只不过是一个代相,却远比一个诸侯王还要气派,据臣所见所闻,他所扩充的军队,已远远超出其他诸侯中军队的数量。”

“那他想造反是真的了?你先下去歇息吧,让朕想一想。”

高祖的这次传诏,反而是打了草惊了蛇。陈豨认为,高祖已经怀疑到他了,现在不反也得反了。

恰好这时,早已投了匈奴的韩王信派出部将王黄、曼邱臣两人,前来与陈豨联络,要他反汉,与韩王信联合,陈豨没有犹豫就投怀送抱了。

这样,陈豨就自封为代王,打出了代王的旗帜,加紧厉兵秣马,准备抗击汉兵。

高祖闻报,也丝毫没有迟疑,立即亲自指挥军队,连夜开进,直抵邯郸城,由周昌将他接入了城中。

这次出兵,也显现了高祖封侯后将与兵的一些弱点,即那些像周勃、曹参、夏侯婴和樊哙等人,倶已封侯,脱离了军队,专门在城中纳福了,而军队开始由一些年轻的将领带领,因此高祖匆忙召集他们出战后,许多人人是出来了,兵却没有带出来。而那些兵必须动用他的虎符去调遣才能陆续到来。

八十

高祖坐定赵王殿中,问周昌道:“陈豨之兵,有没有到赵境来过?”

“尚······未。”

“陈豨只知北面联韩,投靠匈奴,不知南据邯郸,但恃漳水为阻,不敢遽出,可见他是个无能之辈,今天果然应验,也就不足虑了。”

周昌言道:

“不、不过,常山郡共二、二十五城,今已失去二十城,应该把这些郡······守将军拿、拿来治罪!”常山郡后来改为恒山郡,在代地之南。

“郡守是否也跟着造反了?”

“倒没、没听说。”

“尚未造反,如何治他的罪?他不过是因为兵力不足,致失城池,如果不问情由,就要治罪,岂非把他逼反了?”

周昌连忙称是:“陛下教训得是。”

高祖随即发出赦文,对那些跟随陈豨的将领都不予置问,只说是皇上己领兵到达,要他们向皇上靠拢,其余概不追究;就是代、赵吏民,一时被迫,亦准其自拔来归,不咎既往。

接着,高祖问道:“你这个赵国是否有可遣之将,能召集多少兵卒?”

“兵卒只能聚集万、万余,选了几、几位壮士,还没有考虑、考、考虑如何任命他们。”

“你把他们叫来见朕,让朕考察考察他们。”

不一会儿,周昌叫进来四位壮士。

这些人乍见到汉天子,有些受宠若惊,一齐惶恐跪地,向皇上请安。

高祖让他们都起来,随便问了几句后,突然漫骂道:

“就这几个葱头蒜瓣,也是当将军的料?朕看是当个伙夫长都不行!”

此话一出,吓得这几个人全身都抖个不停,倒觉自己真是不够块料,还是赶快退出去为是。

周昌听罢,也感到自己推荐的不是人才,有些惴惴不安。

“臣、臣失察,望、望陛下······”

哪知高祖总是让人捉摸不透,他立即转为和颜悦色,自己接话道:

“虽然你们现在不够是块料,但是只要肯好好效力,以后能成为一个好将军的。现在,朕先把将军的头衔预送给你们,再各封一千户食邑,你们好好干吧?”

此言一出,把那四个壮士说得目瞪口呆,又欣喜若狂,赶忙又叩头拜恩,表示一定不惜死力,为陛下尽忠。

这四个人出去之后,周昌表示不以为然,他谏说高祖道:

“陛下,就是他们再有能耐,也不该直接就封他们为将、将军,而且又封赏千户,是否、是否太多了。先前跟着您的将军们,哪个不是身······经······百战,出生······入······死才得来的职位呀!”

“你是说太便宜他们了?”高祖笑道,“这就是你们有所不知了。今天陈豨造反,代、赵等地,多半被他夺去,我已传檄四方,征集兵马,至今还没有到来。现在在座的将军,都是空头将军,有将无兵,我不靠赵军之兵将又靠哪里?为了能使赵国不失,又能打败陈豨,送给他们四千户算得什么?八千户都是应该的。”

“那,那既然陛下要,要用他们,为何戏,戏弄他们,是不是······”“唔,你说是像朕上次戏弄你一样······不,这不叫戏弄。很多武将头脑简单桀骜不驯,妄自尊大,你一上来就给他授命他还真以为自己是个能人,英才,马上就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了,所以要先打他们一巴掌,再给甜枣吃他们就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周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在座的其他将领一听,都赶忙称颂皇上的英明。

高祖就是这样,他的做法总是与别人不一样,而愈是这样做的时候,你称赞他,他就愈得意,也就更加情绪高涨,做得愈加起劲。

接着,高祖又问周昌等人道:“你们说说,陈豨那边的将领有些什么人,是干什么的?”

周昌做了汇报。高祖似乎又听出点什么来,“怎么,你说他的部属有好几个是商人出身?”

“不错。”

“那朕就有主意了,这样吧,你从赵国的仓库里多拿出些钱财来,再找些你的亲信来,拿着重金去劝降,以后这些钱朕会还你的。我就不信,陈豨的那些商人部属幕僚会不贪财?”

于是取得多金,派出一些干吏去贿赂陈将,有些不能贿赂的则是用重金悬赏人头。

高祖在邯郸城中安然落座,暂不出兵,专门等看好戏。

因为邯郸城里有他的儿子刘如意,再加上他身边带着戚姬,这等于是全家团圆,所以,高祖不慌不忙,在邯郸城里过了新年。在这个过程中,陈豨的将领,陆续来投降的不乏其人,而高祖的后援兵马,也己奉了传檄前来会合。

这次高祖出征,戚姬自然跟着,为的是到赵地来一见自己的儿子。果然,没有她在身边,刘如意虽然长了些个子,人却瘦了一圈,这是因为他也十分想念他的母亲。两人第一次见面,抱头痛哭了一场,自此之后,戚姬就夜夜搂着如意儿入睡,连皇上召幸她都不愿意前去了。

为了能够让周昌死心塌地地帮助她守好如意儿,戚姬还私自带来了许多礼物,送给周昌,周昌硬是不收,推来推去,最后无法,只得收下,放进赵国的国库里了。

这时已是汉朝十一年的元月,高祖认为,决战的时间到了。

陈豨得知高祖带兵来围剿于他,开始有些紧张,不知道高祖带了多少兵马,因此只做防守,不敢进攻。后来听说高祖手中并没有多少兵马,想要进攻时,手下有不少商人将领纷纷投到汉营那里去,或者是拿着钱逃命去了。这就等于双方虽然没有进攻与退却,打的却是一场金钱战,他如何能够拼得起整个汉国,因此心又慌了,感到要是再耗下去必败无疑。不如先下手为强,就发起了进攻。

陈豨的第一路军马,是派出部将张春,率部渡河去进攻聊城。

第二路军马,是由王黄率领,屯兵曲逆,往来接应。

第三路军马,是他自己亲自带领,由曼邱臣伴着,驻扎襄国。

第四路军马,是韩王信带兵进入参合,将领赵利驻守东垣。

针对这样一个态势,高祖也兵分四路,相距克敌。

聊城一路,付与将军郭蒙,及齐相曹参;

曲逆一路,付与灌婴;

襄国一路,付给樊哙;

参合一路,付给柴武。

自己领郦商、夏侯婴等,进攻东垣。

另派周勃,从太原进袭敌人的后方,也就是打到代郡的都城去。

由于陈豨所率代国之兵,尽数出击,都城空虚无备,很快被周勃攻克。周勃乘胜进攻马邑,马邑防守甚固,周勃激战数次没有打下,杀掉了不少人,方才还军,跟郭蒙会合齐兵,击攻张春。樊哙这时又略定清河、常山等县,击破了陈豨和曼邱臣。灌婴还斩杀了敌将张敞,击走了王黄。

汉兵四路四胜,依次会集,整个代地也逐次平定。王黄、曼邱臣两员敌将,也已被捉,带到了高祖的面前,高祖命令诛杀了他们。那陈豨这次一败涂地,身边已没有了兵卒,只带领几个人,逃到匈奴那里去了。

这时还有柴武进攻参合的那一路,没有消息,高祖得不到那里的情况,有些担心,正想派兵前去增援,恰巧柴武的部将露布赶到向皇上报告,说参合已被打破,连韩王信也被砍下了脑袋。

高祖这次特别高兴的是,他现在没有带谋臣,也没有带多少兵马,却取得了胜利,谁说他不会打仗呢?喜悦欣慰之下,他留下周勃防备陈豨反扑,带领其余的部队西归。

到达洛阳东都后,他召集群臣议事,功赏了参战的将领,之后说道:“朕先前曾想把代地与赵地合并,但现在看来强合也不行,还是共分二国吧,希望诸君从诸侯王及相侯中推举贤才,就任代王。”

高祖说是如此说,但那些大臣们心知肚明,皇上此时绝不会将权力交给一个异姓王的,有些大臣乘机说道:

“陛下,在陛下诸皇子中,惟有恒未封王,他贤良温厚,品质端方,可以为代王。”

其实高祖也想到了这一层,他虽然对薄氏有些冷淡,对恒儿却是爱护有加的,于是同意。他立即下诏,封刘恒为代王,着薄氏与儿子同去代国上任。

自从高祖宠幸戚姬之后,几乎把薄氏丢在了脑后,很长时间没有顾念她,但薄氏却一点儿也没有流露出吃醋或不满的意思,平静如常。这次一听说自己的儿子被封代王,也只向高祖来做了一次告别,就平静地带着儿子离去。

人生世事就是如此,正是薄氏的淡漠,反而让她跳出了后宫争斗的漩涡,安享她的富贵去了。

八十一

话说那韩信被贬之后,落落寡欢,长时间闭门不出。他心里对高祖怨气冲天,认为汉家这江山,就是他韩信打下来的,而最后竟然是卸磨杀驴,让他很不是滋味。

这次高祖领兵讨伐代相陈豨,也曾要他跟随出征,他托病不行。心中却暗暗希望高祖诸事不顺,陈豨有所作为。

由于他一直处于心怀不满之中,所以面见高祖,与高祖说起话来,那些肉麻吹捧的话就说不出来了,不时还会发出自己的怨气。

有次,韩信入朝见驾,高祖同他论起诸将的才具,让韩信来评论,韩信也不客气,逐一对那些将领都做了评点。最后,高祖问道:“你说如果是朕带兵,能领多少兵马?”

韩信说道:“陛下不过能领兵十万。”

高祖再问道:“韩君你自信能带多少兵马?

“多多益善!”

“这是什么意思?你领百万兵、千万兵都可以吗?”

“当然!”韩信一点也不客气。

高祖心里有些不高兴了,说道:“那既然你有如此大的能耐,如何反被我所擒?”

韩信想说些更尖锐的话,没有说出,半晌才说道:“陛下不善统兵,却善驭将,信所以为陛下所擒。且陛下所为,均由天授,不是单靠人力能办到的。”

韩信最后也只好说几句马屁话。

高祖笑了笑,让韩信回去,只是他站在殿上,目送韩信出去一直到看不见为止。

这次高祖到代地伐陈豨,外委萧何主持,内让吕后掌握,并且阴示要他们防备韩信,这才放心前去。

在高祖外出期间,那吕后正想乘隙揽权,做出一些惊人之举来,机会恰好就来了。

韩信的一个舍人叫栾说,他看到韩信很关心代地的战况,还悄悄派他出去打听,便想要立上一功,他牵强附会地认为韩信肯定有问题(他也的确猜中了若干),就让他的弟弟上书。这书就送到了吕后的手上。

吕后览毕,见信上说韩信早己同陈豨通谋,前次已有密约,想与陈豨里应外合,乘着夜间不备,要破狱释囚,偷袭皇太子等等。

其实,这些罪状有一大半是无稽之谈。

吕后哪管这些,只要有人告状就好,她心急火燎地找来了萧何。

“丞相,你看看这封信,那韩信真的想造反呢!”

萧何看毕,有些疑问道:“这个舍人惟一能说的,就是韩信让他去打听陈豨的消息,其他诸事,都很难落实,不过是些猜测。”

“那也不行,你是知道的,如今天下大定,皇上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个韩信,如何能想个办法,将他除去才好。”

萧何一直对皇上和吕后表现得唯唯诺诺,言听计从,从不提出反对的意见,因此,说萧何一生惟谨慎是错不了的。这次见吕后如此坚决,说道:“那就让我来想个办法好了。”

萧何特遣一心腹吏役,假扮成一个军人,悄悄绕出北方,走不多远,重新招人现眼地回到长安,说是前线来了捷报,皇帝的军队已经消灭了陈豨的兵马。

对于这则假消息,一般的大臣怎么能分出真假,都上朝去向吕后祝贺。

韩信本来盼着陈豨能得胜,现在听到陈豨战败,更是灰心丧气,仍是托病在家中,闭门不出。

萧何借着探病为由,来到了韩信的府上,要求见韩信,韩信只能出门相迎。

萧何握着他的手说道:

“韩君不过偶然违和,不是大病,我听说现在皇上有使来报,陈豨军已被消灭,群臣都上朝祝贺,君如何不往?”

韩信说道:“丞相也是知道的,陛下在时,也准我休养在家,不必上朝的。我若是到得朝堂,所见都是旧识,有何颜面,还是不去了吧?”萧何道:“侯爷这样做就欠妥了。在这种情况下,您反而应当上朝,去向皇后道贺,这样才会不让他人怀疑侯君。你这样憋在家中,总不是个办法。”

“这个······”

“如侯爷有所顾忌,就由我陪同你一起前去就是了。”

那韩信见丞相来请,迫于无奈,只得一同前去宫廷。

其实这时,宫廷中早就埋伏下武士多人,等待韩信来自投罗网。韩信在萧何带领下,刚进入宫门,就见一伙武士将他围了起来,也不问情由,立即反缚他的双手,将他捆缚了起来。

韩信不知底里,一见如此,高声喊道:“萧丞相救我!”

他放眼四巡,哪里还有萧丞相的踪影,这才知道自己受骗上当,又大声喊道:“丞相,你竟要误我啊!”

武士将韩信推至长乐殿中,吕后正坐于当间,见到韩信到来,娇声喝道:“韩信,我汉家对你不薄,你为何要与陈豨通同谋反,敢做内应?”

那韩信被按倒在地,撑起头来看了看吕后,辩解道:“此话从何说起,肯定是有人诬陷于我。”

吕后说道:“现在主上已经擒得陈豨,据陈豨交代,称他所以谋反,也全由你主使。而且,现在也有你舍人状告你谋反是实,你尚有何言?”

吕后将一张竹简掷于地上。

“冤,这是天大的冤枉啊!臣要等陛下回来,亲自向他辩白!”那吕后既有些怕韩信,也怕夜长梦多,情况有变,所以不容韩信辩白,只急着想早点杀了韩信,就喝道:“刀斧手何在,拉出去行刑!”武士们将韩信连推带拖,拥向殿旁的钟室之中,这时韩信也知道死期将至,仰天长叹道:“我不用蒯彻言,反而为女子所诈,悔死了,悔死我了呀!”

他的话刚说毕,刀斧手已迫不及待地下了手,随着一刀砍下,鲜血溅出,韩信的人头坠落到地上。

人头被提溜到吕后面前验视,吕后看了良久,才露出了恶笑:“杀了韩信,我汉家后代可以无忧了!”

千年将才,领兵杀敌无数,他自己的头颅也是如此脆弱,竟挨不住一把薄刃。

想当初,韩信投汉,未受注意,是这个萧何月夜追韩信,力劝他不要离去,然后又硬是让汉王登坛拜将。韩信被封大将军之后,得于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先灭关内三王,再扫北方诸国,最后结成十面埋伏,帮刘邦平定了天下。此次,也是由萧何引诱韩信入宫,让吕后抓住了他,再引颈受刑。因此后世才有“成亦萧何,败亦萧何”之说。

更有人说,后来的韩信墓上,曾有过一副对子,上联是说“成败一萧何”,下联则说“生死两妇人”。漂母救韩信于饥困,使他得生;吕后杀韩信于无备,令他致死。他的生死,都操纵在两个妇人的手里了。

那吕后的阴毒还不止于此,她不仅把韩信杀掉,还接着下令,把韩信父族、母族、妻族,这三族的人全部捕杀,在一场乱杀之中,连那个告状的舍人也没有保全。他正等在韩府之中,想着何时去到吕后处领赏,结果朝廷近卫包围韩信府,不问来由的一顿乱杀,这个告密者竟来不及辩白,也被前来的军士砍死了。

韩信死后,还在汉皇宫内外发生了一粧不大不小的事儿。有一晚上,有一个死士用绳索攀进皇宫里来,杀了几个太监宫女。他本想找吕后来报仇,由于汉皇宫实在太大了,这个死士在皇宫里走迷了路,根本找不到吕后的所在。等卫士们将他包围了起来,他见自己实在无路可逃,干脆将蒙面的布套掷下,露出了真面目,并且大声叫道:

“吕雉听着,我生不能为韩王报仇,死了也会找你来算账的。”说完之后抹脖子自刎了。

虽然他不曾接近吕后,也让她吓了一跳,事后找人来认尸,说这是韩信手下的一个中尉,竟然是韩信少年时钻胯受辱的屠户人子。

这屠户人子本来还在楚地,听到韩信受死,就单独潜来京城,行剌吕后,想替韩信报仇。只是过于莽撞,也无人接应,他不识路径,如何在偌大的皇宫中行得?只不过借此以自己之死,还报韩信对他的恩情罢了。

为了这事,这屠户人子还被京城中人氏作为饭后谈资议论了好一阵子。

吕雉杀掉韩信,正是高祖回军的路上。高祖听到消息,就立即往长安城赶行。到得宫殿,夫妻相见。高祖没有谈前线的战事,也没有责怪吕后,只是问道:“那韩信死时,曾有何话说?”

吕雉道:“仿佛听得他叫道,悔不听蒯彻之言,那个蒯彻曾劝他谋反么?”

“嗯,当初韩信帐下,是有个叫蒯彻的谋士,是个齐国人,素有辩才,很可能他挑唆韩信谋逆。得把他抓来,不能让他再去鼓动其他的人了。”

因为曹参是齐国之相国,高祖立即传令曹参,要他速抓蒯彻,拿到长安来是问。曹参当然是不折不扣地执行高祖的命令。严饬所部,捕捉蒯彻。尽管蒯彻听到韩信被杀,躲了起来,还是被曹参抓到,押送到了长安。

高祖叫人押进蒯彻,亲自审问。

“听说是你叫韩信造反,与朕对抗?”

“说不上造反,我是叫韩信独立,既不依汉,也不靠楚。可叹这小子不听吾言,遂致诛族,若这个竖子能听我一句,何至有今日下场?”

“你承认便好,来啊,将他拖出去烹了!”

谁知蒯彻竟然大叫:

“冤啊,冤枉啊,皇上,草民还有话说呀!”他在地上耍泼,几个卫士硬是连拖带拉扯到了大门口。

高祖叫了声“慢”,然后说道:“朕倒要听你说说,你有何冤?”蒯彻大声言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高材疾足,方能先得。这种时候,还有什么君臣名义,对错道理?草民闻跖犬可以吠尧,尧岂不仁?犬但知为主,非主即吠。草民事主韩信,亦惟知韩信,不知陛下。就是今日海内初平,亦未尝无暗地怀谋,欲为陛下之所为。试问陛下能一一尽烹否?人不尽烹,您独烹于我,我自然要喊冤了!”

垂死之人,还有什么话不能说,何况蒯彻是个能辩之士,在抓来的路上,都想好了言词,索性此时一并吐出,不留块垒。

高祖闻言,由怒转微笑:“朕从前也听说你是个能言善辩之士,果然不假。好吧,现在我就不烹你了,放你回去。但是,我这里记着你一笔账呢,你若有什么异动,我就再也不会饶你了。”

蒯彻得释,心情也就放松了,他向高祖言道:“叩拜陛下不杀之恩。陛下,草民己偌大年纪,而陛下的汉家江山千年万年长,如果再到群雄逐鹿之时,草民孙子的骨头都烂了,哪有机会异动呢?”

这几句话,说得高祖一点儿怒气都没有了。

蒯彻出得宫殿,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衫都被冷汗湿透了。死里逃生的他什么都不顾,连忙雇了一辆马车,连头也不回,奔回到齐国去了。

八十二

再说那个梁王彭越,一开始同高祖结识之后,始终是与高祖共同作战的。他的功劳虽然不及韩信,但是也相去不远。在较长的时期里,他的部队虽少,却在楚军后面游击。尤其是楚汉对垒垓下,是彭越截住了楚军的粮道,烧毁了楚军的军需,使楚蹙死垓下。因此,彭越也是汉朝的有功之臣,高祖封他为梁王,是应有所得。

不过,在近一段时间里,他的确有些忧心忡忡,那就是楚王韩信被贬为淮阴侯,赵王张敖被贬为宣平侯,他有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触。内心己经隐隐地感觉得到,高祖是要一个接一个地消灭异姓王,任用他的子侄同姓王了,因此戒意甚重。

有此一虑,当高祖伐代相陈豨,派人召越前去会师的时候,越托病不赴。这事让高祖内心已经不快。后来平定了陈豨,高祖派使者去诘责,彭越越发感到了恐惧。

彭越想就此到洛阳去一趟,一是想向皇上请罪,二是也想同皇上解释一下,和缓一下彼此间的隔阂。

在王廷上他说出来这个意思之后,部将扈辄站出来阻止道:“大王,不可!”

“有何不可?”

“要去,前番伐代时就应当去。今天皇上打赢了,你才去解释,岂不是晚了一秋了?皇上已经责备你了,这就是一个理由,你现在去洛阳,说不定就把你抓起来定罪了。”

彭越说道:“不去解释,误会会更深,再有那么一次犯事,我岂非死定了?”

扈辄言道:“大王,您还看不出大势么?飞鸟尽,良弓藏的古话,正在应验。异姓王不断地被消灭,就是大趋势。所以,大王的死,咱们身为大王臣子的死,是早晚的事。微臣的意见是,既然早晚是死,不如干脆起事,乘虚西进,截住汉帝归路。那些异姓王都有大王的担心,因此如果大王逮住了汉帝,与异姓王联合,说不定会有一个新的天下。”

彭越摇了摇头:“现在天下归汉,人心思定,就凭我梁之弱小兵力,能掀起多大的浪涛来?我看还是规矩点,别闹事了吧!,’

彭越否定了扈辄的意见,但是他实际上是采取了一个折中方案,既不造反,也不去京都认错,依然装病在梁地休养。

彭越的情况被梁国的太仆看在眼里,他认为彭越是越来越没有胆气了,只想着享受安逸,自己死到临头了还不觉悟,就干脆避开他与诸臣商量,准备造反。

那彭越并非无能之辈,他听到风声,找来了扈辄和太仆,严厉地责问他们,是否避开他在行动。两人无法回避,只得实陈。彭越将两人关进了监狱。不几日,两人却被同党私下里放了。他们逃到了洛阳去告状,竟将意思翻了个个儿,说是彭越想谋反,他们劝阻,彭越不听,反而要将他们关起来,准备杀头,是他们逃出监狱来报告的。

高祖派人将彭越与诸臣逮捕,押解到洛阳来审讯。

审讯此案的是廷尉王恬。几个人一审下来,王恬就明白了彭越不想造反,是扈辄硬要他造反,太仆诬告主子的实情也一清二楚,更无疑义。

廷尉向皇上报告道:“彭越一案,已审清,那梁王并无反意,先有扈辄挑唆,梁王不从,后有太仆暗中弄事,梁王将他们拘捕。他们逃狱后来京城诬告······”

“廷尉署有何定见?”

“将扈辄、太仆处死,彭越无罪释放,原职返回梁地。”

“这个彭越虽然未造反,但是几次召他不朝,显见反意已露,另外部属造反,他也有管束不严的职责吧?”

王恬听得出来,皇上的意见隐隐有不能轻易饶过梁王的意思了。

“那就请陛下圣裁!”

“把扈辄等人都处决,先将彭越下到牢里,朕到长安去一趟,回来再说吧!”

高祖是听说吕后处决了韩信,急着去长安问明情况的。

到了长安,就发生了抓捕蒯彻又放了蒯彻这一段事情。接着高祖返回洛阳。

那个吕后,杀人杀出瘾来了,她一心要消灭异姓王,保稳这汉家江山,听说高祖抓住了彭越,却没处置他,就悄悄尾随到了洛阳。

到了洛阳,高祖有了主意,他叫来王恬说道:

“彭越谋反是虚,但不加管教、纵容属下反叛是实。死罪赦免,活罪难逃,将他废黜,徙至蜀中去吧。”

“遵旨!”

那彭越听到宣旨,并且限日就要启行,他想再求一下皇上,当不当这个梁王己经无所谓了,只是一家几百口都在梁地,希望皇上念他过去的功劳,能回到梁地成为一个庶民,也就心满意足了。

放出狱后的彭越,就向着宫殿走去,去求皇上开恩。

真是凑巧,在宫殿的前殿碰到了从长安到洛阳的吕后。吕后已经听到了皇上不杀彭越,只将他贬为庶民的旨意,想要来施加压力,要求处死彭越的。

彭越一见是吕后,连忙跪地,口称:“罪臣彭越,见过皇后娘娘。”

吕后想不到这时见到了彭越,暗暗吃了一惊,却假装不知:

“唔,原来是梁王,怎么如此落魄?是怎么回事?”

彭越说了个大概,又说道:“请皇后开恩,去向陛下替臣陈情,只希望让臣返回梁地为民,臣会自思其过,了此一生的。”

“噢,原来是你的部属逼你造反啊,那好,我一定替你去向皇上说项,让你如愿便了!你现在回去,等我的消息吧!”

“谢谢皇后娘娘救助之恩。”

“用不着,理当的,你回去等信吧!”

彭越再三拜谢退出殿门,那吕后便朝殿中走去,内心却在暗笑,“让老娘替你求情,我就替你求死不求生吧!”

进得宫殿,见到皇上,皇上也觉得惊奇,“你,你怎么来啦?”吕后道:“我是来劝陛下杀掉彭越的。”

“彭越确没有谋反,朕如何能够杀他?”

“那彭越如同韩信一样,也是汉之大患,现在你不杀他,放他到蜀中,不等于放在无人管束之地养虎为患么?”

“师出无名,会让其他诸侯寒心的,朕虽然也想为子弟们消除后患,但是此事急不得,得一步步来。”

“方才臣妾在殿外遇到彭越,他特地想来求情,让陛下放他回归梁地,你想,他到梁地之后,有那么多的家将部属,他只要真想谋反,向南联合英布他们一同起事,岂不是又会使天下大乱。陛下,千万不要放虎归山啊?”

“这,让朕还是再考虑考虑好了。”

“陛下如果为难,就让臣妾来做主好了!”

“这······恐怕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如今你我反倒颠倒过来了,你哪来那么多妇人之仁呀?”

“那······好吧!”高祖有些不情愿,却也无奈。

吕后说办说办,她喊道:

“来人啊,快快追上彭越,将他再拘入廷尉署,重新审理。”

那彭越方走出宫殿,还没有返回洛阳的家中,就被卫士们拘住,关进了狱中。他反而摸不着头脑,怎么才放他出来,又有何罪待审?他根本想不到这一切尽是吕后在使坏。

那王恬也摸不着头脑,就到皇宫来打听消息,这才知道吕后从长安来到了洛阳。

皇帝干脆躲开不见,只有吕后接见了王廷尉。

“皇后,那彭越已经经过了审理,现在又将他关入狱中,不知您与陛下的意思······”

吕后虎着脸言道:“意思你还不知道吗?就照对付韩信的办法处理!”

“是,是!”

王恬明白了吕后的意思后,就一面拷打彭越,一面鼓动彭越的舍人诬告彭越谋反是实,重新做成了铁证假案,再禀报高祖,高祖因此同意重处彭越。

彭越到了死时,方才得知是吕后从中捣鬼,一迭声地踩脚,直叫后悔。

于是,彭越被绑赴法场,枭首市曹。并逮捕彭越的三族,全部处死。就是这样,吕后还觉得解不了恨,又将彭越的尸身煮成肉酱,分赐给诸侯,意思是谁要造反,谁就同彭越一样下场。当然,皇上与吕后愈是如此,那些诸侯王内心也就愈加恐惧。

彭越的身体被煮了,那颗脑袋还留在市曹,旁边还贴出了一张告示,说是谁敢来祭祀彭越,谁就同彭越一样的下场。

这些做法都是吕后想出来的,人说最毒妇人心,吕后的确是一个实证。

可就是如此,才过得几日,真还有一个义士前来吊祭彭越,他在彭越的头颅处摆起了香案,点上香火,还焚烧纸钱,大模大样地为彭越招魂。

看守头颅的卫士们很快逮捕了这个人,将他送到了高祖的座前。

高祖见到此人,厉声问道:“你难道没有见到朕的诏书,还敢来祭彭越?胆子好大,你到底是什么人?”

“臣系梁大夫栾布。”

“你没有看到诏书中所定,凡来祭祀者,一律处死,再用烹煮,怎么,你难道不怕吗?

“我既来此祭祀,自然准备了去死,还有什么可怕的?”

“来啊,将这个栾布丢进锅中。”

卫士们举起了栾布的身体,到达了冒着腾腾热气的汤锅之上。

栾布侧顾高祖道:“我是准备来赴死的,但臣有话,不吐不快,陛下是否在臣死前,让臣把话说完?”

“尽管说吧!不然肚子里有气,煮出来也不好吃。”

卫士们暂时将他放到了地上。

“陛下先前困于彭城,败走荥阳、成皋之间,项王带着强兵西向逼进,如果没有梁王在梁地与楚王游击,助汉苦楚,项王早就入关了。当时彭王这一动,关系匪浅,他助汉则汉胜,助楚则楚强。更何况垓下一战,楚军所以无法立足,主要原因是彭王烧了楚军之粮草。没有梁王这关键之举,楚军也不会败得如此快。如今天下刚定,彭王受封,岂不欲传诸万世?陛下征集梁兵,适值彭王有病,不能遽至,便怀疑他要谋反。不仅诛彭王身,还灭了彭王族,甚至将他的肉身煮了分给各诸侯。如此残酷之刑法,世所未见。臣恐此后功臣,人人自危,不反也被逼反了!今天彭王己死,臣为梁臣,敢违诏私祭,原是拼着老命不顾前来的。在这样残酷的皇帝之下生活,我觉得了然无趣,还是跟着彭王一起去了吧!”

说着,他干脆闭上了眼睛,躺在地上,等待被煮。

其实在杀掉彭越处贴出告示来的主意,都是他不闻不问之后,由吕后想出来做出来的。他原先也觉得太不近人情,只是因为诏书是由他而发,见有人违反,他不得不出来维护一番,听到栾布所言,也想起了彭越的好处,煮烹他的身体,灭他三族,真有些过火了。

于是高祖就说道:“栾布,一壮士,一义士也,朕不能杀你,放你走吧!”

栾布此时起身谢恩。

高祖又说道:“栾布的话说得不错,朕还是能听得进劝说的,这样吧,朕封栾布为都尉,今后就在朕这里服务,不必再回梁地去了。”一杀韩信,二杀彭越,而且还烹煮了彭越,这引起了全部异姓诸侯王的震动,但是,最受震撼的还不是他们,而是高祖自己。

在最初立国之始,议论功臣受封,吕后就曾想要参加意见,他不允许,但在吕后大吵大闹之下,他也只得让了一步,让那个审食其当上了侯爷。这还好说,慢慢地,他感到吕后愈来愈对权力感到兴趣,愈是罚人杀人的事她就愈是热心。像这次击杀韩信直到彭越,高祖本人原不想下手,却是她越俎代庖,自行其是,很有些想要凌驾于皇帝之上。像这样一个女人,高祖已经感到她十分陌生了,也十分可怕了,她己经不再是过去结婚时认识的那个吕后了。如果再这样下去,一旦他百年之后,江山就可能落到了她的手中而不是刘姓子孙的手中,那么,那个戚姬和刘如意,恐怕也会死无葬身之地了。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结果啊!难道他征战十数年,用千万将士的鲜血换来了刘家天下,会一下子被她吕家夺去吗?

因此,凡是吕后插手一次政务,高祖虽然在表面上由着她的性子来,内心里却多增加了一份恐惧;同时,他开始考虑如何保卫这刘姓江山和如意母子的安全问题了。

“她越来越不像女人了,不像女人了!”汉皇每当想起诸事,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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