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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洗澡

邓石岭

幽谷拾光

听呵,茫茫戈壁之上,到处都是爱的回声!一滴水足以照亮心脏,一滴水,永远折射出爱的激情!为爱而生,为爱而逝。风沙只能掩埋一个人的肉体,却永远泯灭不了爱的火海……

蛟龙出海

茫茫戈壁滩上,几十里找不到村庄,一条铁路,像黑色的带子,寂寞地、固执地伸向前方,时而有一辆车裹着热浪呼呼地奔驰而过。

铁路边上有几间简易的房子,住着四个养路工人一一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没人愿意到这种地方来,女人是顶班来的。一年前,这个一年到头只下点毛毛雨的地方,居然发了一场大洪水,冲垮了这条铁路上惟一的一座桥。他的丈夫冒雨抢修这座桥,结果被洪水卷走了,就这样死了。丈夫死后,她来了,没人要她来顶班,她自己来的。

她是个粗壮的女人,并不漂亮,总是默默无闻地干活儿,顶得上一个男人。有时她也回一趟家,将女儿带出来玩一段时间。女儿才五岁,满戈壁滩疯跑,女人这时就笑得很开心。女人还帮男人们缝洗衣服,管他们的伙食。三个男人都很喜欢她。他们除了护路,还在路两边植树。植树本来不是他们的事,女人来了以后,带头第一个植树。开始三个男人不理解她,甚至抱怨她,嘲笑她,但慢慢地,也跟着她干了。植树也不是轻活儿,得先把上面的沙子刨掉,然后,深挖三尺,挖出的沙土不能要,得从其他地方运土来填上,淋上好不容易挑来的水,这样以后,再插上一株小小的白杨树—只能是白杨树。戈壁滩缺水,有些白杨树即使长到了碗口粗,最后也因缺水而干枯了。这是一个绝对干旱的地方,年降水量只有几十毫米,年蒸发量却高达三千多毫米。在这里,水比金子还贵。

男人们闲着没事时,就天南海北地聊。男人们谈得最多的是洗澡。在戈壁滩,洗澡真难。工作一天了,一脸风沙一身汗,要能痛痛快快地洗个澡,真是很大的奢侈。男人们把谈论洗澡看做一种享受。可这种地方,撒尿都撒得少,别说有水洗澡了,他们只能一个星期洗一个澡。

所谓洗澡,其实是擦澡,每个人舀上瓢水,把毛巾打湿,浑身上下擦一遍。她是女人,几个男人都让着她,要她先洗。

开始的几个星期,她洗得心安理得;但慢慢地她发现,每次她洗过之后,男人们更舍不得用水洗澡了。女人爱讲卫生,原来,她用的水太多了,她洗过后,男人们哪敢再糟蹋水呢。

后来,男人们要她先洗时,她就不洗了。她说,你们先洗吧,我给你们洗完衣服以后再洗。她要男人们洗完以后不要将水倒掉了,说是给他们洗衣服。男人们信以为真,每次都将水留下,把脏衣服也留下来。

可是,不久男人们就发现,女人说是洗澡,可储备的水一点儿也没少,好几次都是这样,而女人每次洗完澡后总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女人到底是拿什么洗澡呢?男人们怎么也想不通,大男人的,总不能去偷看女人洗澡吧。他们想向女人打听这件事,但又不好意思开口。这件事一直是个谜。有一次,她又接女儿来了。男人们想,小孩子总会说真话吧,一定要把这件事弄清楚。可她那女儿犟得很,一个劲儿说不知道。

又到了风沙季节,这是戈壁滩上的养路工人最难熬的时节,一场狂风可以吹倒房屋,吹走铁轨,吹翻汽车,一夜的风沙下来,整条铁轨会全被沙子覆盖。一天,几个男人去修路了,女人一个人在家里给他们做饭。这时,上面来了紧急通知,说是30公里外一处路段发生了险情,她来不及细想,打发女儿去通知几个男人,自己一个人先去了。

她去了不久,一场狂风铺天盖地而来。

她一去就没有再回来。

几天后,她才被找到。她整个人几乎都被沙子覆盖了。

她似乎累了,安详地躺在沙里,呈沐浴的姿势。

她的女儿说,她妈妈每次洗澡,都是将男人们洗澡剩下的水倒进一个桶里,用一块纱布过滤澄清后,自己又拿来洗。

男人们决定,要给这女人洗个好澡。

诗文并茂

感悟

静静抚摸这水样的柔情

青涩或芬芳,蓬勃与孱弱

隐隐听到一滴水在大地上奔走

能是谁馥郁的命运?

倾诉着心中的热爱让所有的水

都回到孕育它们的心脏

让爱永远荡漾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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