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杨书瑾特意挑了路过齐王府的小道,杨崇敬本不赞同,生怕勾起她那么些不好的情绪,但见她再三央求也便只好随着。
心想这时齐王府众人多半都在齐州,杨书瑾从中想看出些端倪约莫也是看不成的。
只不想竟会当真遇见清儿。
说是遇见,倒不如说是被拦下来得更为合适。杨书瑾想视而不见径直绕过去,她却冲到马前挡住去路。
“齐王妃是想本官将你送至大理寺?”杨崇敬稍稍带住马缰,一句话说的不轻不缓。
清儿倒也不惧,一直盯着杨书瑾,久久才抖着手指向她:“凭什么,凭什么是你给殿下怀上儿子,凭什么不是我!”
杨书瑾听罢先是一愣,瞅着她甚为落魄的模样便明白过来,忽然止不住勾起唇,微微推开杨崇敬保护的怀抱跃下马,昂着头一直走到清儿面前才停下,抬手便甩了一巴掌:“我倒也想要问问你,呵,如今你没用了他不想要你却回来指责我的不是了?笑话!”话音落杨崇敬也已到她身边小心护着。
“谁说的,殿下没有不要我,只是想念自己的孩儿……”
李佑一直无子,这件事杨书瑾倒也是知道的,而当初她小产流下的孩子却偏偏是个儿子,此时听着便明白,多半是李佑生怕事成之后无子嗣继承,又想利用清儿将当年之事抖出中伤李恪,便作势恼清儿擅作主张害掉她的孩子,将她赶走。
杨书瑾想着不由眉头一凛挥手复又给了一巴掌,将话语也给打断,煞是怪异的一笑:“他的孩儿?他李佑算什么东西!”
许是被她这气势吓到,清儿稍稍退了一小步,随后仍是鼓足勇气般捂着脸站稳道:“你虽然没了孩子,我也可以将事情公诸于众,到时吴王必会受千夫所指。”
“你要是想让你的好殿下早些升天便去说吧,大唐地域辽阔,他李佑不过是占着一小块齐州城,你还真以为能成什么大事?”杨书瑾意外地发现脑中一片平静,也没有意料的愤怒,不由轻轻笑起,嗤道:“再说,你以为我是有多蠢?”
“如今殿下已无人能伤到他,而你必定会成为皇室耻辱,难逃一死。”清儿事先恐怕也有过斟酌,句句话虽说的过分,倒也是在理。
“若我说绝不可能?”几乎在清儿说出那句话的同时杨崇敬就接过了话语,上前道。
清儿面露惧色,显然是一时头昏脑热才会冲动行事,而意识到此时杨崇敬的存在于她而言也是个极大的威胁:“你,想做什么?”
“清儿,你当真是非要与我们闹到这个地步?只为了李佑那样的人值得吗?”今日的清儿或许是因偷遣进长安城只着一身布衣,减去齐王妃的派头多了一抹熟稔,杨书瑾这话莫名也就问了出来。
“或许在小姐看来殿下不甚好,呵,小姐或许觉得是很可恶,但在清儿心中没有人能比得过殿下,就连小姐公子也没法和他相提并论,”也不知因何,清儿当真顺着答了下去,脸上浮起一丝柔和的笑意:“小姐这么聪明,一定明白。”
“其实一开始我也不知道该帮哪边,直到那一次殿下想让我用计骗出小姐,我在心底偷偷做了赌注,那时兰儿正病着,如果小姐愿意帮忙瞧瞧兰儿我便至此不再伤害小姐,可是你实在太理智,轻易看穿我的想法还将话说得那么绝,那时我便知道,小姐你是至死不想与我有往来。”
“兰儿那时,是真的病了?”回忆起有这档事,不禁轻声问。
“是,那时落下的病根,后来一直不见好,前些日子,前些日子折了。”
“你不觉这就是报应?你害我被李佑侮辱,又害我小产,老天爷终究也看不过眼。”冷冷扔出这句话,却不住抓住身旁的杨崇敬,即便是说出来也还是十分难过。
“报应,我不信,你对谁都好不还是一样被人欺……”
“小瑾,走吧。”没有丝毫犹豫便打断清儿的话,牵着杨书瑾将她带离到稍显空阔的地方以便让她上马,却不料杨书瑾刚跨上马镫就听后方传来轻微急促的喊叫声,二人不禁回头看去。
“杨大人不该心慈手软。”身后赫然站着不知何时出现的纥干承基,手中握着一柄长剑,而剑尖
却是没入清儿的胸口,在她身上划出一朵妖艳的花。
杨书瑾脑中停滞了短短几分,只听见杨崇敬迅速回了一句:“倒也不用纥干大人帮忙。”
而清儿却是急速喘着气,惊恐的睁大眼,对着杨书瑾伸出手:“小姐,我,我……”
“清儿……”几乎是扑倒在地,双手颤颤的抚上她紧绷的脸庞,是,是恨她,却也没想过要她死:“你做什么,做什么杀了她。”
纥干承基似有些讶异于她的反应,看着她眼眶中微起的泪水不禁问:“小姐如何这般,这女子想要你死,况且此刻她也只有死更合适。”
“可我没想要她死,”重重的喘着气,杨书瑾回头看向尚未断气紧紧拽着她衣袖的清儿,默了片刻却伸出手握住剑柄道:“罢了,罢了……”纥干承基眼光一敛猜到她想做什么,缓缓松开手,将剑完全交由她掌控。
清儿显然也明白,死死拉住她,急促道:“不,小姐,我,我错……”
扭过头没再看清儿惊恐的表情一用力将剑送的更深:“你在长安城终究难逃一死,我给你一个痛快。”
所有的声音嘎然而止,颤抖着收回手,身旁的杨崇敬也蹲下身,伸手阖上清儿双眼才道:“你没有做错,现在先回府,这边多半一会就会来人,我来解决事情。”说着小心拉她起身。
杨书瑾应下,瞅了一眼清儿这才转身离开。
及至走进府都未曾缓过神,见着萧月竹不住掉了眼泪。这世上朋友有千万种,真情假意究竟是让她有些分不清。
揣着一窝的复杂的思绪静坐许久,才听李恪回来,心想他约莫知道清儿已死的事,毕竟就在吴王府边上,不由起身走向外面。
“长安,你是否已知道?”见着她,李恪便上前一问。
“嗯,我在场,是我杀了清儿。”倒未避嫌,瞅着李恪脸色知晓事情发展定不一般,不由隐隐担心。
微微凛眉,却也没诧异她的话,只是拉过微微颤抖的她在桌旁坐下,叹气道:“纥干承基被抓,事情不甚好。”
杨书瑾不禁一愣,纥干承基的功夫她也算见识过,不可能走不掉,而且他和杨崇敬同为太子手下
,杨崇敬无理由让他被抓,难不成是她出了什么破绽,虽然说只是借着纥干承基之力杀了清儿,但毕竟是从未犯过罪的良好市民,现在想想都会止不住抖,那时更不用说了:“我在场当时,四周并无人,纥干承基怎会逃不掉?还是说,因为我……”
静了半晌只见李恪摇摇头否定她的疑问,并不答话,正欲再问他却忽然说了一句:“纥干承基是我的人。”
不可思议的瞪大眼,杨书瑾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末了又吞口口水:“你原来也是好男色?”果然和太子是兄弟。
这一问原本紧张的气氛陡然一变,惹得李恪万分悲催的挑挑眉,轻咳两声道:“你听重点。”
“啊,原来我猜的是真的吗?那这个对我来说也是重点。”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呃……李恪意识到开始话说的不对,揉揉额上不安分的青筋辩解道:“当然不是你想的那样,纥干承基是我的隐卫,我将他安放于太子身边而已。”
“奸细?”惊天大密闻,杨书瑾脑中刷刷打上这么一行字,八卦上心头。
李恪见她这副模样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揉揉她脑袋:“还有你惊讶的,纥干承基是称心的哥哥,为北魏后裔,二人自小失散,后纥干承基打听到称心在太子府为娈童,一心想要救人便投靠我门下,我使他潜入太子府为刺客,却不想仍没能救下称心。”
杨书瑾听得一愣一愣,闹了半天才弄清所以然,不免啧啧两声:“太子还那么信他……啊,那他这次出现是为什么?被抓也是听你的吗?对了,还有上次清儿想骗我出府,他救了我也是你授意的了?”
问得及李恪答的倒也不慢:“倒也不是,他与我交换的条件只是将太子一举一动报于我,其他事情并不受我约束,这次来是因太子遣他刺杀魏王,他特意来禀告一声,恰巧遇见你。其实,因称心的事他对你一贯敬重的很。”
“敬重,”杨书瑾扯扯嘴角笑一声,这个词分量未免太大,不过原本是刺杀魏王,最后却死了清儿,一想轻轻摇头:“看来做好人好事还是有好报的,只是他现在为何被抓起来,对你有无影响?是不是因为我?”
“想来他被抓多是故意而为,与我便没有什么干系,与你更无关,你不刺那一剑清儿也还是会死,只是清儿这一死,李佑怕是按捺不住找借口起兵,这次父皇不会轻饶他。”
“这样。”杨书瑾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听着李佑有难心底不禁乐上几分,只觉李恪既然说了事情于己无关便也懒得去想。
等到事情发生时,杨书瑾是真的后悔了,怎么会忘了此事会牵扯到太子,而牵扯到太子必定会让杨崇敬陷入不妙。
-哥,如果你有三长两短,我也活不下去。
一语成谶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