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书瑾这明劝暗全也劝了不少,偏十七就是不听,坚持死不放手的原则。
这么一来杨书瑾不免有些担忧,十七毕竟是当朝公主,又是房相儿媳,虽说有李恪出面揽下事情说是人在安州,时间一长定会被人闲话,正踟蹰这怎么开口时,来了一人。
李恪来的当真是无声无息,大清早的杨书瑾刚起,就听见一阵叩门声,下意识以为是隔壁那热心的婆子又送什么好吃的来,却不想杨崇敬领进来的竟是一身风衣风帽裹得严严实实的李恪。
杨书瑾一激动起身撞倒凳子茶盏无数,张着嘴愣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怎么这么些年还是改不了毛毛糙糙的毛病,崇敬,你可不能宠着她。”由着下人解下披风,露出那张愈发风华的脸,杨书瑾止不住叹,男人三十果然是极品,哥哥长得好看也就算了,李恪在宫廷里摸爬滚打的也还能这么好看,真是不容易。
“吴王说笑,她天生如此,哪由得我将她掰弯拧直。”杨崇敬笑着道,说话间十七也已到。
“李恪,你怎么会突然过来,事先也没打个招呼。”亲自斟茶递上去,杨书瑾止不住疑惑。
话才出口,便见十七皱眉抢着问道:“三哥,是不是长安城出了什么事?”
杨书瑾只觉这话有些奇怪,偷偷瞥了杨崇敬一眼,他却也是微微摇头以作不知,想来二人在这益州城是不问世事,哪里又会知晓远在千里的长安会发生什么。
“昨夜我接到消息,房玄龄病重辞世。”李恪说的虽是不疾不徐,但盯着十七的双眼中有着难以掩盖的担忧。太宗一直以仁孝治天下,十七现今身为房家人却在关键时候置气出门,多少是有些说不过去。
这么一想杨书瑾不免也担忧起来:“那你二人要快些回长安才好。”
“嗯,此番匆匆而来就是接十七回长安,不然,只怕会遭人口舌。”李恪喝口茶轻声应下。
众人默了半晌,十七却是猛的一甩袖,道:“什么口舌,我才不怕,三哥,我不回去,他房家的事与我何干!”语罢,竟是径直向后院厢房走去。
杨书瑾有心拦下,李恪微微一挡,道;“让她先想想,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只是,”杨崇敬微微蹙眉,直言道出心中顾虑:“十七公主是私自离开长安,一直由吴王出面庇佑才会至今相安无事,若不回去怕不仅仅是公主会遭人口舌,殿下也会难辞其咎。”
“无妨,十七妹不是那等不知轻重之人。”李恪浅笑,对此并未放心上。
“我倒是相信十七,不过李恪你还是要小心一些,太多人等着抓你小尾巴,你一家老小都依着你,可不能出什么事。”杨书瑾一脸慎重状,很是语重心长的教育着眼前闷笑的两个男人,天知道那班老臣有多狡猾,一有不小心定会被抓住说事。
“唔,这罗嗦的性子也还是没变,”一直笑够了才接过话茬,李恪挑眉故意一叹:“难得我来一趟,你总不会就用茶水招待我罢。”
“诶,不还有糕点……”指了指桌上昨天没吃完的几样,杨书瑾也没好意思再继续说下去,挠挠脸难得主动了一次:“呃,我去给你们做一点。”便笑着颠颠跑向厨房。别说,见到李恪还真是挺乐呵的。
煮着鸡肉粥又炒了几样清新爽口的小菜,杨书瑾尝了尝直叹自个手艺好,这么多年也没见退步,便乐滋滋的端了去前厅,瞧见杨崇敬和李恪还挺相谈甚欢不禁哑然失笑,以前两人那可是敌意浓浓啊。
“你们两个,是不是在背后说我坏话?”遣人去喊十七,笑盈盈的将托盘放于桌上。
“你那些好事不就早人人皆知,还用得着我们说?”杨崇敬笑着拉过她在身旁坐下,道。
“那是在说什么,乐呵乐呵的。”用了怀疑的眼神看回去。
李恪细细嚼着一筷子菜,此时才开口:“无非是你小时候怎么调皮捣蛋,常听人家说,幼时好动长大反而会静下,你倒好,和这一个静字却是沾不上边。”
“谁说的,我还是挺内秀一姑娘好吧。”这话一出口,那两人实在是忍不住哈哈笑起,连着一旁的的下人也不禁掩嘴偷乐。
三人正说着话,十七也到了,瞧着脸色无甚异常杨书瑾便知她多半已有主意,也不问,只笑着让她坐下吃饭,果不其然不一会就听她默默开口:“三哥,什么时候回去?”
“不急,过会我让人去看看船,我们走水路快一些。”李恪显然也料到会是这结果,脸色丝毫未变。
十七姑娘听罢不由作恼,没好气道:“不急你这么大早来作甚。”
“哈哈,难不成你三哥来看看小瑾也不成?”话里俨然带了三分玩笑意味,将原本不知如何开口怎样收尾的事情不露声色的变了意味,满意的看着杨崇敬微微错愕,杨书瑾闹大红脸,还有十七那不知该不该笑的矛盾神情。
“三哥,用杨书瑾的话来说,你现在很欠抽。”戳戳碗里的粥,十七头也不抬就做轻松口气撂下一句话,咬着菜极力压住心底的翻涌。不止是她,在场这几人谁不知李恪话背后淡淡隐去的深意,真要来看杨书瑾何必如此低调趁夜而来,唯一可做解释的便是李恪在安州仍行动受限,却在此情况下执意赴益州,怎样都是尽力将十七放于自己之前。
“好啦好啦,不管谁欠抽不欠抽,总之我们是难得一聚,我就重抄旧业给你们说一段‘吕布戏貂蝉’解解闷怎样?”不愿让李恪挑起的气氛付之东流,杨书瑾一搁筷子提议。
“主意是不错,不过为何不说火烧赤壁那一段?”杨崇敬却是挑挑眉,不怀好意的拆她台。
“就是,我不喜欢貂蝉,说说草船借箭也好。”十七趁机瞎起哄。
“草船借箭不是给你说过好几回了,换个新鲜的不更好。”对他们的得寸进尺着实很伤脑筋,杨书瑾无奈建议。
“那都是八百年前说的,我就想听草船借箭。”。
“不行,我说了算,还由得你们挑挑拣拣,益州可是我的地盘。”
“那我和三哥远来是客。”
“你没听过一句话叫客随主便?”
“杨书瑾,不带你这样耍赖皮的。”
说不过了十七就干脆扑上去又捏又咬,两人闹得一阵欢腾,一直在旁边看戏的李恪才勉强止住笑意打断:“唔,我看你们俩就不要争了,还是依着崇敬的意思说一段火烧赤壁,如何?”
杨书瑾上下打量他,那轮廓分明的脸庞上赫然显示着一个讯息,他其实是也想听‘火烧赤壁’,偏还要跳出来装好人,不过在顺势而下及继续跟十七纠缠中间选一个,还是前一个好得多。
杨崇敬也不记得是多久没见她这么闹腾过,及至李恪和十七两人走掉好一阵她也还是处在亢奋的阶段。说起来他们到益州之后的生活无非使用两个字概括:安宁。可这种安宁是否真的是杨书瑾所喜欢?
杨崇敬第一次有了微微疑惑。
“喂,我在和你说话,不许心不在焉。”杨书瑾察觉出他的异样,不满的撅起嘴。
杨崇敬略略一笑将她拉入怀中,默叹口气问:“小瑾,在益州会不会很无趣?”
杨书瑾下意识愣了一会,仍是勾唇笑起:“你把我拐来益州,都过了五年才问这问题,啧啧,你一直都不了解我嘛。”
瞧着她那眼波流转不禁一笑,大大方方的点头承认:“我对小瑾还有很多不明白,这些不明白似乎打你一出生就跟在身旁,我却一直没有问。”
“是不是觉得我和别人不一样?”笑嘻嘻凑上前,像足邀功的孩子。
“不仅仅是不一样,其实十七公主的疑惑我很早便想过,那时隐约明白了什么,却一直不敢肯定。”
杨书瑾轻轻一笑,忽然环住他的脖颈,将脸颊贴上温暖的颈窝:“那么,你要不要听听看我的前世,哥哥?”
说话的声音和着他淡淡的呼吸一同起伏,微微颤动肌肤仿佛能连接起两人的心跳,既已至此,还有什么非要隐瞒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