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耀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着实让杨沫感到背脊发凉。
明明是春暖花开的天气,会所内暖意浓浓,可杨沫却觉得心里抖地一沉,然后蔓延出一片凉意。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偏偏是这样一种不露痕迹地委婉,愈发地让她觉得凉薄。江景耀神情寡淡地靠坐在那里,眉眼间的疏离还夹杂了些许的防备,完全不似刚才的和煦有礼,杨沫强忍住心头的怅然,“江总这样说也是合情合理的,毕竟是这次是我们工作没做好!”
他微微笑了笑,“你是静薏最好的朋友,她很照顾你。我不希望看到她为此有失望难过的一天!还有日后有事找静薏,不需要直接联系我,也不必发短信!”
杨沫浑身一颤,还未来得及张口辩解什么,他已然立起身,朝外走去。
那一天,杨沫怎么都不会忘记。除了异国他乡的那个混蛋,其他的一向来都是她嬉笑怒骂间把人家cancel掉。可江景耀只是这样不经意的警告就已经与她划下了深不可越的鸿沟,她想不出他这样的显赫身家,这样的俊美绝伦,又怎么会单单钟情了静薏,丝毫由不得她人的撼动?
论相貌,静薏只是淡雅,而自己分明多了几分妩媚。论才气,自己丝毫不输给静薏。一直以来,她爽朗率真的个性都是众多男人欣赏不已的,杨沫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那么入不了江景耀的眼。哪怕是静薏还没有完全接受他,他也不愿意给自己半分的机会!
这样的绵里藏针,令她无比挫败。虽然他给她保全了几分颜面,但是她宁可不要这样的委婉。这样的不经意,只能说明她丝毫不值得被在意而已!想到这,杨沫眼角的泪晶莹欲坠。
摄像这时跑进来,喘着粗气指了指门外,“快点,车来了!”
杨沫装着给自己补妆的样子,用粉扑吸掉了眼角的泪珠,再补了点粉,直到脸上看不出一点瑕疵才施施然立起身。
望着杨沫俏丽却有些僵硬的背影消失在门厅外,隔壁玻璃隔间里有人饶有兴趣地点燃了一支烟,一抹狡黠的笑意随着打火机那“啪”地一声慢慢漾开来,剑眉朗目间平添了几分阴郁之美。
身边有人小声上前问道:“姐夫,对这个女子有兴趣?”言语之间颇有阿谀之意。
江景晖手上拿着烟,微眯起眼睛:“不是我有兴趣。”
“那是?”
“叫阿辉来,有事吩咐他做。”江景晖笑,一边的妻舅朱成马上点头去办。今天真是赶巧了,难得来打一次球居然遇上了景耀和周静薏。还有这个杨沫,电视台的小小主持,心眼倒是一点都不小啊!江景晖最近被老爷子苛责后一直赋闲在家,心情就没怎么好过,可是今会他却觉得全身心地舒畅,当然这和天气没有一丝关系!
杨沫整个人的情绪都很低落,周六的下午天气很好,可她提不起一点劲回家。那个家是周静薏的,不是自己的。说到底她只不过是个寄居者。坐到朱宜兰店里的时候,她越发觉得自己形单影只的。
大概是前妻这边的问题已经由律师跟进,老顾满脸红光,神情愉悦,这不中午刚带着朱宜兰和轩轩去吃了牛排,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叫人好不羡慕!朱宜兰进门就看到杨沫百无聊赖地拿着一件件衣服在穿衣镜前比试着,就故意绕到杨沫跟前,“穿得这么周整,怎么刚去相亲回来?”
相亲?杨沫一愣神,手里的衣服就被朱宜兰收走,“留一点给我做生意,出挑的都被你选走了!说来也奇怪,你个小妮子最近怎么改风格了,拿的挑的都是些女人味的衣服?”
轩轩也稀奇地跑过来盯着杨沫看,老顾怕他童言无忌,忙不迭过来抱他,“宜兰,你下午在店里忙,我先带轩轩回家了。”
朱宜兰点了点头,“好啊,你们爷俩先走吧!”
“晚饭你怎么吃?给你送点过来,还是来接你外面吃?”老顾边走边问。
“再看吧,一会电话联系。”朱宜兰想杨沫这会来,估计要和自己有一番唠叨,晚饭还真不好说。她伸手抚了抚轩轩的脸蛋,“回家听爸爸话哦!”
轩轩小嘴往朱宜兰脸上凑了凑,算是亲了下,奶声奶气地应着:“知道了!”然后乌黑的大眼睛看了眼杨沫,伸出小手指了指,“杨沫阿姨今天很像静薏姐姐。”说完他似乎有些害羞,往老顾脖子这边一躲脸。
朱宜兰抿着嘴笑,拍了拍老顾的手背,“走吧!”
杨沫像是被击中心事一般,颓然地窝进沙发里,直到朱宜兰来到跟前问她:“到底怎么了?”她才抬起头,一张脸上神情沮丧。
朱宜兰见多了这样的表情,十之八九是有心事,而且还肯定是感情上的烦恼!只是在杨沫身上看到这样的哀怨,倒真是稀奇!好像有七八年没见过了,从被初恋男友无情地抛弃之后,这厮一向很拽,拿男人都不正眼说事的!
“还不快说,装什么幽怨!”她朱宜兰天生的直爽性子,最见不得人在那里磨叽磨叽。
杨沫犹豫着,这件事她藏着掖着没有一个可倾诉的人,这段日子里一个人思来想去地那么痛苦。可是和朱宜兰一说,无疑就要直面周静薏,那她还是觉得尴尬的。朱宜兰会怎么看自己,静薏会怎么看自己?杨沫痛苦地闭上眼睛。
朱宜兰上下打量着杨沫,然后双手抱胸,她不是傻子,当然能看出来杨沫正在内心挣扎之中。只是这很蹊跷,和自己倾诉费得着这么挣扎?难不成,这小妮子喜欢上老顾了?朱宜兰定了定心神,把最近的事往脑海里过了几遍,也没看出什么不妥来啊!再说了,老顾那么胖墩墩的憨实样,也不是杨沫偏爱的那种帅哥款啊!
“你快说,不说就回家幽怨去,我还要做生意呢!”朱宜兰有些不耐地故意下逐客令。
杨沫终于开口,声音低哑暗沉:“我喜欢上一个人!”
朱宜兰心跳漏了一拍,果不出她所料,难道真是自己所想的?她惊诧着反问:“是谁?”
杨沫咬着薄薄的下唇,眼神迷离,脑海里闪过江景耀那淡漠疏离的神情,终于她像是下定心一般,毅然道出了那个久藏在心底的名字。
“江景耀?”朱宜兰不可置信般地瞪大眼睛,半天合不上嘴巴。
杨沫颓然地垂下头,她知道,朱宜兰一定会骂自己的。
“扑哧”一声,朱宜兰却乐了:“杨沫,你逗我的吧?”
怎么可能?朱宜兰不信,江景耀对静薏的心思她们都那么清楚,而且这也许是静薏最合适的一段缘分,她杨沫怎么可能去插上一杠子?太可笑了吧?
看着朱宜兰止不住地笑,杨沫越发觉得羞愧,不知从何说起。朱宜兰看着她的脸色,笑声慢慢小下去,脸上的表情渐渐凝结,最后化为凛冽,连声音都出奇的冰冷:“照这么看,你说的都是真的?”
杨沫眼睛看在别处,轻轻地点了点头,她知道朱宜兰见不得横刀夺爱的戏码。可是自己也不算是吧!静薏和江景耀还未正式确定关系,她也有权利向自己喜欢的人表达情感!但是她没办法振振有词地去和朱宜兰争辩,总觉得少了那么一份底气。
“静薏知道吗?”
“还不知道。”
“那江景耀知道了没有?”朱宜兰有些咬牙切齿,想起不久前还看到静薏和江景耀一对璧人一般地出现在眼前,江景耀那么光芒耀眼却整个心思全在静薏身上,当时她就很是欣慰。没想到自己的另一个好友居然有这样的心思觊觎着静薏,怎么可以呢?哪怕静薏没有点头应允他,那做为多年挚友的她们都是明白那是因为什么,因为受过伤,因为不敢确信感情,所以忐忑着,你杨沫怎么可以明知这一切而去借口他和她没有真正开始呢?
朱宜兰怒了!
她刷地拉下店门口的卷帘门,锁上店门。转过身,一脸的肃然,“你这样做,还算是静薏最好的朋友吗?”
杨沫急了,“我又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在心里喜欢他而已。再说了,他也没有给我任何机会!”杨沫的声音哀哀地,想是觉得自己颇为委屈。
“那个是你可以喜欢的人吗?”
“可我就对他有了感觉了!所以我也很痛苦,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心也不曾起过波澜,可是越这样越会想念。”
杨沫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她真的没有伤害到静薏,至少目前还是这样,从她的本意而言,往后她也不想伤害静薏,毕竟她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朱宜兰看到杨沫的泪落下来,心里是又气又怒。“江景耀现在是什么态度?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没有?”
“你放心!”杨沫惨然一笑,“他看出我在想什么,已经婉转地拒绝我了!”
朱宜兰这才松下一口气,眼神中又有些不忍地看着杨沫:“那你怎么就那么傻?偏偏要对江景耀动了心?”
“这个是我能决定得了吗”杨沫笑得凄惶,一脸的惨淡。
“搬回去吧,不要再住静薏那里了!也不要再想有关江景耀的事,任何与他有关联的一切都不要再想起,你得忘记这些!”
杨沫怔了半响,回过头来看朱宜兰:“一定要这样?我不能远远地看着他们吗?我会祝福静薏和他的。”
朱宜兰是过来人,她很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晓得你对江景耀到底是一时意乱情迷还是情深似海,但是有这个因在,你就会被他身上那些耀眼的光芒吸引,不由自主的。这样下去,对你,对静薏都是莫大的伤害!”
她去揽杨沫不停抽搐的双肩,听着杨沫的哽咽,心里也难过得紧。
“不是你的东西,你再强求也是枉然的。趁着现在陷进去不深,早点收心吧!要不然哪一天两败俱伤,失了爱情也没了友谊,你怎么办呢?”
朱宜兰想起自己亲眼目睹前夫出轨的那一幕,即便那个小三是个局外之人,她都心碎神伤了好久,那如果当初是自己亲近的人勾引了前夫,她会怎样?也许不会有当时的那份克制和冷静,也许会崩溃,也许更有甚者,拿刀劈了那一对奸夫****也说不定!她痛苦地闭上双眸,所以她不要最好的姐妹中间再上演这样的戏码,不能!绝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