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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旧梦已难温 为有仙缘法孽累 更生欣如愿 全凭妙法返真元(3)

这日清早,萧清因昨晚三小兄妹留他同住未归。萧逸亟盼爱妻归来,心中烦闷。门人何谓、吴诚、郝潜夫等见春夏之交,风物优美,便劝师父往村后危崖一带,观赏那新辟的几亩花田。师徒数人,还有几个侄儿孙辈,同沿湖边走去。刚到后山,便见一只独角秃雕,由路侧草地上抓起两只小羔羊,越过后村危崖,往后山飞去。定睛一看,那雕后股鲜红无毛,正与萧珍所说一般无二。无奈众人都是手无寸铁,只吴诚曾学金钱镖,身旁带有一串大钱。那雕飞又极快,等众人呼喊,吴诚取钱追去,已经飞没了影。萧逸想起前仇,愤恨已极。管理牲畜的村人也赶了来。唤前一问,才知最近三五日,已经失去了六只牛犊、小羊。后村一带,俱是大片草原,宜于畜牧,牧畜甚是繁庶。村规完善,宰杀取用,各有常例。四无出路,又都是自己人,不怕偷盗走失。大小万千只牲畜家禽,只有限几人轮值管理,占地甚广。风景田舍都在前村,后村除却围绕全村的天然连崖和祠堂、灵茔、墓地外,余多牧场。那几亩花田,还是当年萧逸一时高兴,点缀风景所辟。地势僻远,轻易无人涉足其间。牧人每早将一切牲畜放向场上,便各归屋料理他事,任其自在游息,到晚才收,成了习惯。极少点数的时候,故起先也未发觉遗失。因所失牲畜中,有一对牛犊是个异种,生相极好,管场人甚是珍爱,比较留意,昨晚收栅时忽然失踪,遍寻未获。村中以前原闹过一次,由崖外侵入的大蟒吞去好些家禽。细一点数,另外还失去四只小山羊,疑心又闹事故。今早正在留意准备,稍有朕兆,立刻往前村报警,不料竟是这只独角犵雕。萧、吴诸人断定那雕来惯,得了甜头,日内必还再来,当下想好对策。次日天还未明,便去牧场埋伏。谁知事有凑巧,连等了几天,犵雕均未来犯。

这早萧逸叔侄因头晚往三小兄妹所居洞中课读,谈晚未归,留宿洞内。起来又被三小兄妹拉住考查功课,未往牧场守伺,只几个门人、村众在彼。畜群才放出栅,跑到场上,便听嘘嘘风响,由环村危崖外面,飞投下那日所见犵雕,宛如陨星下泻。略一沾地,便一爪一个,抓起两只小山羊,拨头往崖外飞去,飞行迅速已极,晃眼无踪。势更凶猛惊人,下落之际,两翼动处,扇得牧场上沙飞石走,狂风大作,人都似要被风兜起,站立不稳。众人连候数日,未免疏懈,萧逸又不在侧,怪鸟多半初见,突然飞到,见了这等猛恶声势,不由心惊,乱了手脚。潜夫在前村轮值,门人中只有吴诚一人是个好手,等到喝令众人放箭时,已被犵雕抓了两羊逃去。风沙迷目,惊慌无准,只有两箭射到鸟身,已经无力,宽翼扇处,全吃打落地上。鸟未受伤,人倒有三个因持长矛向前急进,没等投出,便吃崖上滑落的碎石打中,反各受了点轻重伤,头破血出。

萧逸闻报,自是越发愤怒,重又挑了几个得力门人连同自己,由次日起,重又如法守伺,不令村众相助。谁知那鸟又是好些天未来。萧逸以为它上次见人警觉喧哗,有了戒心,不敢来犯。心痛亡儿,既知此鸟所害,如何肯放,正准备出山寻到鸟巢,搜杀报仇。这日早起,因料当日未必会来,去得略晚。忽然牧人来报,鸟又到牧场来犯,抓去一只小牛。萧逸师徒见它每来必隔些日,心虽恨极,次日未往守伺,不料那犵雕竟连来扰害了三次。等人一往守伺,便不再来。稍微疏懈,立即飞到,捷于影响,不可捉摸,直似有心为难一般。

休说萧逸被它逗得怒不可遏,便众门人也都愤极,非杀死不能消气。末了一次,萧逸单人伏身来路崖上,也只射中一箭,不是致命,决计出山搜杀。萧清年纪虽轻,人却老成,想起婶母行时之言,从旁劝阻。萧逸因心恨犵雕,欲报仇雪恨,以为爱妻只不令往果林一带走动,后山素无人踪,出去行猎,有何妨害?此鸟机智绝伦,与爱妻所说不类,自从日前翼稍中了一箭,便无人守伺,也不再来。倘因此胆寒绝迹,移向别处觅食,飞得又快又远,何从寻觅?如今三月将尽,并无丝毫朕兆,也未到果林去过,就有甚事,谅必躲却。此鸟不除,杀子之恨难消。璋儿头生,相貌最好,最得爱妻珍爱。当年为失此子,悲苦轻生,一提起就伤心。如在她回之前,将鸟除去,到时也可给她一个喜欢。执意非往不可。萧逸仗着武功高强,便在犵雕来路危崖上下,开了一条蹬道,上到崖顶。再用长绳缒援,翻过崖去一看,恰好正是儿时随了祖父入山隐居,未寻到卧云村以前,旧游行猎之地琵琶垄。这地方长岭迄通,形似琵琶。岭侧两面有好几条幽谷。一头危峰笔立,直上干云;一头广原平野,草木繁茂。四处静荡荡的,全无一点人兽踪迹。刚往岭上走去,便见地上有好几堆大鸟粪和鸟爪迹印,内中还杂着一些碎毛,正与犵雕身上毛色一样。再往前走,又发现了牛羊头骨。循踪找去,一路均有发现。约行二里,到一危崖之下,方始绝迹。断定鸟巢必在上面,无奈那崖偏居岭左,形似孤峰,削立百丈,寸草不生,四无攀附。犵雕厉害,更恐援到中途,凌空下击,人为所伤,未敢冒失上去。又在左近,发现那鸟常在野地上游息,擒来牲畜也似在下面享受,并不带上崖顶。岩窝石窟甚多,地势极利藏伏。守伺到了黄昏,终无动静,料已远出。且喜巢穴寻到,踪迹已得,鸟粪未干,并未离巢移往远地,终有擒它之日。天已傍晚,只得率众回转,可是连去三日,并未遇上。仅第四日归途发觉犵雕回巢,飞行甚高,直落崖顶,更不再下,无奈它何。

次日为萧逸祖母忌辰,因是率众归隐的头一代祖先,合村公祭,仪节甚是隆重。萧逸也想好除鸟方法,本拟过日再往一试。午间同食早供之后,村人各自散回。萧逸命萧清与三小兄妹去送祭品,并令在洞中遥叩行礼。打算回家睡一午觉,以备夜祭读文诵经。这日众门人侄孙辈多有职司,未曾随侍。独自一人正往回走,忽见吴诚站在环村崖顶上,将手连招带比,低唤:“师父快上来!”面有喜容。萧逸自从发现犵雕以后,为防不时相遇,身旁总带有一筒毒弩。见状知道发现了犵雕踪迹,便纵身上去。原来欧阳霜召集众门人查看面色时,吴诚恰巧奉命出山采办用物未归,不曾在侧,一点戒心无有。因知师父恨雕切骨,一心讨好,时常留意。昨日发现雕已归巢,偏巧当日祭期不能前往,所派职司又恰在夜里。岩顶道路开出以后,足可远望鸟巢和平野一带。饭后无事,走向崖顶瞭望,无意之中,竟发现恶鸟犵雕由远处飞来,且两翼翩翩,飞行甚缓,神情颇为狼狈,好似受伤疲乏之状。飞近草原,越飞越低,不再升腾,忽然一个转侧,扑扇着两翼坠落地上,只管扑腾,不能再起。渐渐力竭势衰,趴伏地上。看神情,大是不支,已难再动,只还未死罢了。见师父下面路过,忙请上去。

萧逸一看大喜,知道恶鸟不知何处身受重伤,此时再不就便杀它,如等养好气力,再除便难。既已望见,相隔又近,如何肯舍。长绳原放崖上备用,师徒二人连兵刃都未及回取,立即援绳而下,如飞跑去,一会儿赶到。那鸟也看不出受何重伤,只是力竭难起。见了人来,瞪着凶光四射的怪眼,连声怪啸,状绝狞厉。萧逸见那雕鸟爪如钢钩,想是情急,地上石土被抓陷了两个深坑。铁喙宽达半尺,长有尺许,看去犀利非常。通身毛羽坚劲,两翼平张,通长几及两丈,怒啸发威,根根倒竖,端的猛恶非常。有心将它两翼斩断,擒回处治,无奈身畔未携兵刃。正在寻思,那雕看出人意不善,倏地奋力一扑腾,飞起数尺高下,重又坠落。吴诚不是闪避迅速,几为翅梢打中。萧逸见状,顺手一摸弩筒,心急手快,连欧阳霜所赠两道灵符带了出来。那符原装在一个丝囊以内,不知怎的,囊口丝结缠在弩筒上面。萧逸刚把丝囊解下,忽然山风顿起。那雕啸声越厉,二次又奋力作势往上扑腾。萧逸恐被它乘风飞逃,不敢再延,顺手将丝囊交给吴诚,扬手连珠毒弩,接连几箭,先将雕眼打瞎。仍恐不死,乘它痛极昂首惨叫之际,又朝口内、胸前各要害找补了三箭。

萧逸正和吴诚笑说解恨,想将死雕拖回村去,留待爱妻回来看了泄恨。山风过去,面前黑影一闪,平白地多了一个装束奇特、相貌凶恶的道童。一现身,先朝死雕看了一眼,转面厉声喝道:“这只秃角老雕已被我们用仙法所伤,只因此雕飞行迅速,性子又暴,受伤以后仍被逃走。我二人奉了师父天门神君之命,来此收取心魂,祭炼法宝,一路寻来。谁想被你二人将它射瞎双目而死,失了灵效,枉费我们多日搜寻之劳。晓事的,快快跪下降伏,随我去见仙师发落;否则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萧、吴二人见童子好似乘风而来,行踪诡异,知非善与。一则萧逸武功精纯,生平未遇敌手,未免自恃;二则妖童出语凶横,毫无商量。心想:“先下手为强,且先和他软说,看事行事。”便赔笑躬身道:“在下实是愚昧。只因此雕凶恶已极,屡伤人畜,兼有杀子之仇,因想为世除害,立志除它已非一日,今日见它飞来,才用毒箭将它射死。不知令仙师还有用它之处,已死不可复生,此鸟任凭取去。请仙童权且原谅,改日再造仙山,登门负荆吧。”说时,妖童已经目闪凶光,闻言怒喝道:“放你娘的屁!你二人伤了此雕,还想活命不成?我自有仙法将你们擒走。”萧逸知道应了欧阳霜之言,妖童凶横,已不可理喻。好在所居隐秘,爱妻归期不远,反正难为善罢,决计先发制人。表面装作害怕神气,不等说完,暗运内功,倏用重手法百步劈空掌,照准妖童当胸打去。妖童横行已惯,见对方两个凡人,全没放在心上;看见吴诚闻言面有怒容,还在暗笑。万没想到答话的人会先动手。刚觉对方把手微拱,似欲行礼求告,猛又觉掌往外一按,立时便有千钧之力当胸压到。萧逸家传掌法从小练起,何等厉害,相隔又近,无法躲御。妖童纵会妖法,也不能施为,当时受了内伤,气血全被击散,口喷鲜血,往后仰跌出去。萧、吴二人正待纵身赶去,趁他未死之前,点其穴道,再行拷问底细,猛听一声断喝,知又来了敌人。定睛一看,凌空飞来一道淡黄色的光华,知是飞剑一流。不及看清来敌,忙喝:“这是妖人飞剑,快快避开!”随即一同纵起往回飞逃。二人脚程怎有飞剑迅速,晃眼便被追上。飞剑正待下落,还算后来妖童看见同门受伤,心中恨极,想将二人生擒回山,恶毒处死,忽又止住剑光,飞出一道尺许长的彩烟,萧逸首被射中,当时打了一个寒噤。那彩烟又朝吴诚飞去。正在危急之际,吴诚原知灵符妙用,箭已近身,忽然想起符在自己手内,慌不迭拿住灵符一角,往外一抖,先是一声霹雳,夹着百丈金光烈火,直朝妖童当头打去。跟着一片祥光,将后面挡住。

二妖童正是天门神君林瑞门下的甘熊、甘象。所居离当地只有二百余里,地名乌龙顶天门宫。那犵雕也是灵鸟,已吃甘象的血焰针所伤,仍旧飞逃到此。甘象首先寻来,吃萧逸冷不防一掌打伤倒地。恰巧甘熊赶到,先用飞剑迫退敌人,救了乃弟。再用妖人所炼血焰针,将二人打伤。方想上前擒住,忽见金光烈火带着霹雳之声飞来,知是正派中太乙神雷,先发血焰针已被震散,不由亡魂皆冒。甘象刚回过气来,吃甘熊一把夹起,驾起妖风,如飞逃去。吴诚发动稍缓,敌虽惊退,依然被血焰针打中,和萧逸一样,一个寒战打过,周身麻痒,动转不得。二人强挣着会合在一起,互相扶持回走。同时那断后祥光,也由身后绕来拥护,还能勉强熬着痛苦行路,只是心慌意乱,四肢无力,不能走快。时候一久,祥光渐减,人也渐入昏迷,不觉把路走错,入了歧途。后来灵符效用全失,祥光退尽,立即昏倒岭侧峡谷之中,不能动转。

又经了个把时辰,众门人见天不早,师父怎还未往家庙?当是午睡未醒,前往唤请,一问,人并未回。因当日说定不往后山,正待往别处寻找。还是萧清比较机警,查看人中没有吴诚在内,急忙一问,恰有一人答说:“午饭后回家,似见吴诚一人在崖顶眺望。村主并未在彼。”萧清闻言,猛想起婶娘别时之言。知道今日家祭大典,叔父就往打雕,也不会到这时候还不回来。照此情形,定是吴诚贪功,登崖眺望,发现雕迹,告知叔父,同往猎杀,不知遇着甚事,耽搁在彼。或是人雕苦斗,相持不下,那雕看去本来厉害,没有婶娘所说那般容易对付,弄巧就许为雕伤都说不定。当时心里一惊。郝潜夫也是这么想法。忙令众人各自赶取兵刃暗器,一边沿途遇人询问,一边往危崖集合。萧逸如未出走便罢,如与吴诚偕出上崖,便知事须从速,免得到时回取兵刃又多迟延。说罢,分头行事。还没赶到崖下,全村已经轰动,纷纷赶来,竟是谁也不曾见到这师徒二人。众人因日光业已偏西,早该回村,必有变故,纷纷抢上崖顶一看,果然长索业已下垂。再往对面平野里一看,那只犵雕两翼张开,趴伏地上,一动不动,也看不出死活。萧、吴二人并无踪影。先算计人雕恶斗,一同力竭倒地,也许雕已被杀,人却被它打伤,压在下面。反正凶多吉少,个个情急,抢着援绳而下,飞步往前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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