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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泥浆

安柚橘走到门口时,外面突然下起了雨。细密的雨水落到手上,似乎有些粘稠,她仿佛闻见还有些臭味。

办公室的同事陈瑾年突然走过来,他挠挠头,厚薄适中的嘴唇勾起笑意,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安姐,你带伞了吗?”

安柚橘微怔,抬头看着他,陈瑾年年轻朝气的脸庞上立刻附上了丝丝红晕,他有些害羞的错开眼,看着外面,嘴里继续说:“不然我送你吧。”然后从背后拿出一直藏着的伞。

安柚离有些惊讶,然后从自己包里拿出一把小折叠伞,语气有些迟疑,“不用了,我自己带了。”

这是公司刚刚新进的新人,名叫陈瑾年。据说出身好学历高,为人也是积极上进,而且长得相当不赖。

一八几的个子,挺拔的身材,峰眉俊眼唇红齿白,加上刚刚走出学府,浑身上下都透着股青春洋溢的气息,摆哪都是引人注目的存在。

他性格开朗,在公司里人缘很好,虽然平时常见他跟在她后面安姐安姐的叫,可实际上他们并不熟悉。

“谢谢你啊,早点回去吧,怕是一会还要下大,我还有事呢,就先走了,明天见?”安柚橘客客气气的说完,等对方也道了别,接着就撑伞离开了。

陈瑾年有些丧气的看着雨中细长的背影,随后又振作了些,日子还长着呢,总是有机会的,然后也撑伞离开了。

安柚橘打着伞在马路上慢悠悠的晃着,她家离公司有三站公车的距离,下雨天公交车都是挤得满满当当,潮湿又闷热,难得早下班,她索性直接走回去。

撑着伞也能感觉得到湿润的水汽扑在脸上,凉快是挺凉快,可她总感觉雨水里有股异味,仔细些闻却又没了,这让她闲适的心情也总像是掩上了一层挥着不去的阴霾,总有种提心吊胆的感觉。是要出什么事了吗?

安柚橘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人和她一样,她自小五感要比常人敏锐的多。无论是视力、听力、嗅觉、触觉或是神秘的预感,这让她对什么都很敏感,也让她总是和周围有些格格不入,性格也比较内向。

直到搬来了这里后,那种与大都市的不契合才显得不那么明显。

九山城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小城,坐落在一座西北两面靠山、东面临湖的山谷中。这里环境优美,空气清新,人口也简单的多,这一切都让安柚橘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随着时间过去,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臭味也是愈加明显,像是腐烂的鱼腥掺杂着陈年的淤泥,安柚橘忍不住,不停泛着恶心,她加快脚步往回走。

“啪——”猝不及防一团烂泥一样的东西突然砸下,一股浓郁百倍的恶臭铺面而来,安柚橘差点被熏吐了。她身材高挑,平时最喜欢穿长裙,配上喜欢的凉鞋,既方便又漂亮。此刻那团烂泥就砸在她脚前,溅了一脚丫,她都能感觉得到那东西在脚趾间湿滑粘腻的恶心触感,等不及多想这东西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一团接着一团烂泥从天而降。

九山城没有建筑是高于五层的,这一片更都是些二层高的仿古石楼,所以不存在高层掉下来的东西垃圾。这些泥团大概拳头大小,像是一个个小炮弹砰砰砰砸在青石路面上。

一辆车的挡风玻璃板直接被泥团啪嗒砸碎,不明情况的车主走下车一边大声咒骂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结果瞬间被天降的泥团砸中倒在地上。就算是同体积的冰雹也不会这样轻易的就砸死了人,反应过来的人们顿时纷纷尖叫着四散跑向周围的建筑。

这里是一条商业街,周围是一片办公商业区和住宅区,恰逢刚刚下班,正是路上行人最多的时候。这些泥浆来的又快又猛烈,就像猝不及防投下的小导弹,让人根本无法避及。

这些恶臭的粘浆程青白色,落在地上粘上灰变得粘稠又肮脏,每一团都溅开来,摊成薄薄的一层,混合着雨水,看起来像是人吐出的一大口痰渍。

整个街道都充斥着人们的尖叫和哭喊声,一旦被泥浆击倒的人几乎就不可能在靠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了。安柚橘不远处不时有人被砸倒,而她手中的雨伞根本毫无用处,几下就被打的稀烂,她有些惊慌的用包紧紧护住头,好在离旁边的商店不远,差几步就能赶到。

街道和每个房屋之间都有三道台阶,上了台阶就能躲到走廊上,就在安柚橘走上最后一道台阶时,身后长裙突然传来一阵拉力,将她拉的往后倒去,让她直接摔到台阶下。而那个人却借着这股拉力窜进了走廊。

几乎是立刻,她本能的蜷缩起身子护住头部,可仍然抵不住泥团的攻击。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身处在拳击擂台中,不停的被一个个拳头重重击中,毫无反抗之力,不过几秒钟,就已经昏昏沉沉,辨不清方向。每次她想要爬起却总是被重重砸的再次倒下,整个背部在连续击打中,像是要被穿透一般。就在她几乎绝望放弃时,双脚上忽然传来一道拉力,有人将她拖上了台阶。

脑袋重重在台阶上磕了好几下让她更加晕眩,可当她摊在走廊上回过神感觉到自己还活着时,愤恨、委屈、感激、庆幸和后怕同时袭来,她趴在地上痛哭出声,直到感到身边有人时,才止住哭回过神来。原来在刚才的拉扯中,裙子都被掀到了腰上,此时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在帮她把裙子拉下来。见她看去,女孩朝她露出善意的笑容。

安柚橘有些不好意思,她擦擦眼泪,张口道谢。空气中弥漫的臭味和晕眩的脑袋,让她不停的作呕,刚刚的碰撞让她遍体伤痕,稍微一动就全身都疼。又问她有没有看见刚刚救她的人是谁,小姑娘摇摇头说没看见,她走过来扶住她,“我扶你坐起来吧,你能坐起来吗?”

只是稍微用力,安柚橘就觉得从肩膀到背部都疼的受不了,最后勉强靠坐在墙上。

身上几乎没有不痛的地方,不说脑震荡的脑子让她一动就晕,光手臂上就青青紫紫一片,从背部到左肩膀都疼的她直冒冷汗,左手不知道是骨折还是脱臼了,完全使不上力,让她只有右手还勉强可以活动。

从事发到现在不过才过去了几分钟,外面的哭喊尖叫声,渐渐都弱了下来,建筑里躲避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集体沉默了,最后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泥浆砸在地上的‘砰砰砰’的声音。

活下来的除了及时跑到建筑物里的就剩下原本就在屋子里的人了。街道上还停着几辆电动轿车,车身都被砸的坑坑洼洼,车里一片安静,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幸存者。只是泥浆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就算是有估计也挺不了多久了。

那些躺在外面的人都是刚刚还走在身边的朋友或爱人,现在却永远的留在那里,尸体也几乎被泥浆盖住了,分不清谁是谁。

第一声压抑的抽泣声响起时,立刻就带动了一片哭声,明明是劫后逢生,却没人庆幸高兴的起来,有的只是无尽的悲伤与绝望,氛围一时低沉到了极点。

安柚橘在一片哭声中,呆愣的望着走廊外惨烈的情形,似乎身上的疼痛都没有那么明显了。她看着外面一地的尸体,明明站着时不觉得街上有这么多人,可当他们躺下了,却觉得遍地都是尸体。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焦急的四处看看,然后对着旁边正在抹眼泪的男人说道:“麻烦你,手机能不能借我用下?”

这句话像是提醒了周围所有人,他们不再忙着悲伤,有手机的纷纷拿出手机,报警的报警,求助的打求助电话,给家人打电话报平安的给家人打电话,随后有人欢喜有人更加绝望,只是那种消极的气氛顿时消散不少。

也有和安柚橘一样手机丢掉了,也都和旁边的人借着打给自己的亲友。

那个男的也是一副被提醒到的样子,吸吸鼻子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安柚橘只好找别人借,这时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到她面前,手上拿着一只最新款的智能手机,然后一个即使在这种时候也显的随意慵懒的男声在她头顶想起,他说:“喏,拿着。”

安柚橘抬头时,觉得自己一定是见到妖精了。

只在小说中出现过的那种,妖冶绝美却不显女气的男人,现实中竟然真的存在吗?那一刻周围的悲伤似乎都被掩盖了,她眼中只剩下那个人。

仿佛刚刚从话剧中走出来,那人一身白色长袍,万千青丝瀑布般坠在身后,此时他微微弯着腰,鲜红的嘴唇在雪白的皮肤上尤其显眼,他眼睛细长,明明只是随意注视着你,却仿佛含着脉脉深情,修长的眉不耐烦的皱起,安柚橘忽然回过神,有些羞赧的,她怎么了,竟然在这种时候犯花痴?

她连忙接过手机,拨出家里的电话。

那人的存在太过瞩目,安柚橘忍着不去在意,而是看着外面,此刻泥浆已经漫过一道台阶,还差两道就能浸到走廊上。虽然泥浆雨势逐渐减缓,却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每一个泥团都有人头大了,打在地上将积攒的泥浆砸出一个大洞然后又飞快的复原。她目光茫然,再次感受到了自然的可怕。这到底是怎么引起的呢?

父母很快接通电话,果然泥浆雨不只在这里出现。母亲之前打不通她电话急的都要哭出来了,此时带着哭腔不停的安慰着她。安柚橘松了一口气,好在他们都平安,现在都安全的待在家中,安柚橘又仔仔细细叮嘱了许多,才挂掉电话。她的朋友不多,可号码她还是记不住,唯一记得号码的那个人,犹豫片刻还是打了过去。

“喂,哪位?”电话那头人很多,声音有些嘈杂。

“是我,安柚橘。”

“小橘?”对面的人好像突然松了一口气,“怎么打你电话都不通,我还以为……谢天谢地,你现在在哪?还安全吗?记得千万不要到露天的地方去,现在外面……”

“手机是借别人的,不好多说,”安柚橘打断对方喋喋不休的叮嘱,“你没事吧,你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难道全国都在下这些东西?”

“我很好小橘。其实不止全国,是全球都有,原因还没有查清,总之你一定要小心照顾好自己,外面估计要乱一阵子,你多准备些食物不要出门,小橘,如果你出事了我真不……”

“知道了,那谢谢你,就这样吧,你也照顾好自己,再见。”快速的说完,然后挂掉电话,安柚橘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拿得起放得下也不是那么困难嘛。扭头见一旁的美男正在神游,想了想她又上网查看了下消息。

手机很新,里面只有自带的浏览器,她点开,虽然没过多久,可网上消息已经铺天盖地的传开了。正是下班高峰期,伤亡人数不计其数,安柚橘跳过那些或悲惨或幸运的事故,翻看查找着有没有更重要的信息,可惜这泥石雨来的太怪太突然,几乎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不知所措。

许多人都在猜测是世界末日,平时这些只是笑料的无稽之谈,现在却让许多人心里震颤,这可是全球性的灾难,就算不是末日怕也是人类损失相当惨烈的一场灾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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